除开那一次见面之外,从京师出发到京都,潘厚仁再没有跟足利洛水见过面。
事实上也没有见面的必要。在潘厚仁的座舰上,黄俨专门安排了几个日本通,负责给潘厚仁介绍日本的情况。
虽说这些日本通介绍的情况或许有些落后,但相比足利洛水那种虚虚假假的资料,潘厚仁更愿意从那些落后的情报当中挑选自己需要的东西。
从那些日本通口里潘厚仁获知,如今足利家族在日本的日子并不好过,各方面的势力都在挣扎着透气,一个毛毛虫般蜿蜒的小小岛国,割据的势力却是多如牛毛。
这些牛毛般的势力,大的可以统治一个岛屿,小的,或许手下就是几百上千号人而已。但是在日本,这样的势力首领仍然自称将军,甚至是敢于跟名义上统治日本的足利义持对持。
“我想去看看一休!”
“一休?”
“对,我想看一休哥!”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一代,潘厚仁小时候也没少看“一休哥”个动画片,那个机灵的光头小和尚在他心中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儿时看动画片恐怕没有几个小朋友会去追问:“咦,那个讨厌滑稽的足利将军究竟是谁啊?一休哥的妈妈又是谁呢,难道是那个布娃娃?”
其实动画片里的足利将军,就是足利义持的阿爹,足利义满。而一休哥则是第100代后小松天皇的第一皇子。
此时的日本正值刚刚解决南北朝分裂的时期。而日本南朝的遗党还在活动,以足利义满将军为代表的武家势力掌控朝政。
一休的母亲正是出身于南朝藤原一族,在南北朝合一时进入日本宫廷,深受后小松天皇喜爱的女官,入宫两年后,即怀上了身孕,但因为自己出生南朝,被人怀疑,或者说是被人冤枉其与南朝有勾结,出宫后在京都嵯峨的天龙寺附近民宅里生下一休。
那是在公元19年。
按照潘厚仁的推算,好吧,其实就是很基本的数学加减法,只要潘厚仁的算数不是体育老师教的,他都应该知道现在一休的年龄是二十六岁,二十六周岁。
但实际上此时的一休哥在日本以外声名并不显,就连临近日本的新罗等地都还没有关于一休的传闻,就更不用指望围绕在潘厚仁身边的几个所谓的“日本通”了。
“一休?他是什么人?是皇室的还是足利家族的呢?”
一个日本通皱起眉头,几个日本通面面相觑。舰队的主管问出了一个大家都无法回答的问题,这让他们感觉很挫败,有种“失职”的挫败感,如果不是因为潘厚仁并没有半点生气的表情,或许这几个日本通已经冷汗连连。
“大人,您说的一休是.”
“和尚!哈,一个和尚而已!你们不知道很正常!”潘厚仁真的没有生气,其实即便是在后世,错非是八十年代的引进的那部动画片,又有多少人知道“一休”呢,又有多少人知道一休其实真有其人,而且真的是位王子,同时又修炼成了日本的一位名僧,错非是一休纯宗的这种深厚背景,又岂会在后世被演绎成动画片,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
潘厚仁打着哈哈,他不指望从几个日本通身上获悉关于“一休哥”的信息,但在他的内心当中,却是打定主意,既然到了京都,就一定要去见见大名鼎鼎的“一休哥”,是的,按照两人的年龄,他叫一声“一休哥”也是理所当然的。
京都,这是日本目前最辉煌的城市,日本人心中神圣的地方。
宝船在缓缓靠港,正如启动时候那样,缓慢而又坚定。
潘厚仁站在船头,凌风而立,海风吹拂起他长袍的下摆,像是一介狂生!而在潘厚仁侧后站立的,仍旧是一袭老旧道袍的四疯。
“到了.”
淡淡的语气却无法隐藏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十七天的海上航行,对于潘厚仁来说,这是一次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经历,乘坐非机械动力的船只航行在飘渺的大海上,作为一个后世的穿越者来说,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谁也不知道在海上可能发生什么样的情况,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发生意外。而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任何的意外在潘厚仁结果都是一样——死亡。
“是到了。”
虽说潘厚仁看不见四疯的表情,可语气当中的放松显而易见。
“恭迎大明使者一行.”
码头上,旌旗如山,华盖如云!
迎接上国使者的队伍排除整齐的方队,而打头的几个鬼子穿着他们的盛装——后世叫和服,而此时大明人习惯称其是唐装。
是的,唐朝时期贵族的装扮,在日本焕发出强盛的生命力。
照理说现在日本跟大明的关系并不算太好,自从日本拒不承认是大明的藩属国之后,这样那样的矛盾闹出不少,但是以足利义持为首的日本主流势力在潘厚仁面前还是做出了足够的诚意,没见留着八字胡的足利义持就在迎接的队伍里么?
日本同样缺少马匹,出现在迎接队伍当中的那几辆马车,几乎调动了足利义持名下诸位将军府上所有的好马,总算是没有失礼。
其实日本人同样爱面子,从他们这次摆出的迎接阵容,潘厚仁就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点。
双方见面,在通译磕磕巴巴的翻译下,潘厚仁“亲切”的拉着足利义持的手,登上了最豪华的马车。
当然,四疯作为最重要的陪同人员,有幸跟潘厚仁同车,而潘厚仁的随行人员则是乘坐其他马车,一同前往京都的“国宾馆”。
足利义持也是人至中年,身材虽然不高,但看上去很精干。而且这个人还会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倒是省了通译,方便了潘厚仁。
“足利将军实在是客气啊,区区不才,何德何能让足利将军亲迎啊!”潘厚仁一开始的姿态还是放的比较低的。这人吧,狂傲是个性,但不分场合地点的狂傲,那就是傻逼。
潘厚仁可以狂傲的有个性,但他绝对不愿意做个傻逼。
“潘将军乃是上国使臣,代表大明皇帝而来,岂能轻慢!”足利义持脸上带着微笑,说话间上唇的八字胡不住的抖动,看着有些滑稽。
忍着笑,潘厚仁心中暗道这足利义持确实会说话,其言下之意不外乎指尊重的是大明皇帝朱棣,而不是他潘厚仁。潘厚仁也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毕竟他潘厚仁又不是什么名人,若不是因为朱棣点将,怕是日本这边都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呢!
足利义持给潘厚仁一行安排住处紧挨着日本皇宫,风景倒是不错,就是房子修的差了点。当马车到了地头,潘厚仁跟四疯下车之后,眼前带着浓烈日本风格的院子给潘厚仁的第一感觉,还是小家子气了些。
不说跟京师皇宫比,就算是跟潘家在昆明的宅子相比,眼前这个住所都想去甚远。院门对开,不过容四人并肩;进院之后十数步就能到达第一进,如此估算,占地面积不过也就是两亩左右,确实是小家子气了些。
“潘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还请早日歇息.”
将潘厚仁一行送到“国宾馆”之后,足利义持并没有继续留下来寒暄,而是让潘厚仁等先行休息,随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瑶瑶,莲巧,你们两个收拾好房间就先休息吧,这段时间辛苦了!”按照三位夫人的要求,瑶瑶和莲巧两个丫头跟着潘厚仁出海,可怜两个丫头都晕船,这十几天的海上航行,原本精致的小脸蛋儿都瘦了一圈,脸色更是难看,此时潘厚仁吩咐,虽说两女也想尽到侍女的职责,却是身体扛不住,不得不遵从潘厚仁的命令去休息去了。
“四疯啊,你是有名的道人,想不想见见这日本有名的和尚呢?”
别人有事,潘厚仁跟四疯却是绝对没事的。两人坐在院子里,马上就有足利义持早已经安排好的婢女服务,端茶送水。要说足利义持安排的也不错,至少知道潘厚仁等未必能够喝的惯他们日本的茶水,这端上来的,都是西湖的龙井。
“和尚?”
四疯微微一抖眉头,“贫道对和尚不敢兴趣,不知道日本的武道方面有没有什么高手!”
“你又手痒了!”
听四疯的话,潘厚仁忍不住笑出声来。虽说在后世日本好像流传了不少的武道,但要说整个日本在武道方面的修行能够超越四疯,潘厚仁是不信的!若是给四疯时间,怕是可以将整个所有的武道家挑于马下,只不过此番出使,主要目的还是来谈海盗的,若是放任四疯四处去灭人家的威风,未免有些不厚道了。
“坐了十多天的船,都闲的蛋疼了!”
蛋疼,四疯又从潘厚仁哪里学到了一句口头禅,很有意义的口头禅,可以证明自己性别的口头禅。
不管四疯怎么说,既然是初来乍到,潘厚仁还是决定先忍忍,留在这宅邸里休整两人,至少要等到瑶瑶等人都恢复过来,然后再说其他事情。
与此同时,在京都的皇宫里,足利义持正盘膝危坐,足利洛水跪伏在地,向足利义持汇报此番前往京师的收获。
“大明皇帝竟然没有明确表示配合我们清剿海盗?”
虽然已经在足利洛水送回来的信息当中知晓,但听足利洛水亲口说出来,足利义持仍旧感觉到一种深沉的愤怒!是的,愤怒!而更让足利义持怒火中烧的是——大明朝竟然没有返还礼物!
按照大明朝的习惯,只要是来访的国家,总会给予数倍价值的礼物返还,然而这一次好像不同了,朱棣在跟足利洛水见面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提礼物的事情。
“据说是由那位潘将军掌握的,或许那些礼物都在潘将军手中!”足利洛水微微抬起头来,前额上满是汗珠——面对愤怒的足利义持,他感觉像是在面对一头饥饿的猛兽。
“混蛋!”足利义持压抑着心情,喉咙里挤出一声怒吼。随后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怒不可遏。然而能够成为这一代室町幕府掌舵人,足利义持也有足够的城府,几次深呼吸之后情绪也就稳定下来,只有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还紧捏着。
足利义持是个骄傲的人,一个骄傲的日本人。他其实是不能容忍这次出使大明的结果。在他看来,既然日本提出照会,要求大明清剿海盗,那么大明就应该很高兴的去做这件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派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来交涉。
“这个潘厚仁,究竟是什么身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