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疯已经改了秉性,不再坚持骑驴子,他曾经骑过的那头驴子仍旧养在马鹏里,跟四疯一样孤独。
李颖的家,在京师里属于贫民区域,据杨国说,过去李颖家并不在此处,可能是因为无法支付高额的医疗费,所以才变卖了过去住的地方,搬迁到这里来。
正是因为如此,昨夜里或许李颖家中发生了响动,但因为周围邻里都不熟悉,才没有人起来观看,这为寻找目击证人造成了巨大的难度!
“我不是让你派人盯着的,难道就没人看到都是些什么家伙下的手?”
潘厚仁粗略的观察了环境,感觉自己找不到半点头绪,不由的开口问那杨国。杨国面色有些羞愧,道:“是安排了两个人,他们守到丑时之后,可能是因为太累了,睡过去了!”
“你.”
正当潘厚仁想好好说杨国两句的时候,一直在李颖家院墙边上溜达的四疯,却突然冲着潘厚仁招手:“师侄过来,看看这是啥?”
“啥?”
潘厚仁小跑着来到潘厚仁的身边,低头望向四疯的右手。
在四疯摊开的右手心里,有一小块黑腻腻的土!
此时潘厚仁也不嫌脏,俯下身子靠近那黑土用力的嗅了嗅,“这是港口的黑泥。”
是港口的黑泥!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潘厚仁没多久才出海过一次,听那些老水手们讲述了不少跟船、港口有关的经验,也只有港口附近的黑泥,嗅起来才有这种浓浓的腥味儿!
“也就是说,昨晚来的人,跟港口有关?”
四疯皱了皱眉头,转身又抽了抽鼻子。他的这个举动让潘厚仁异常的惊讶,道:“四疯师叔你是属狗的?难不成你还能嗅到昨天晚上来过此处那些人的味道?”
狠狠的瞪了潘厚仁一眼,四疯怒道:“贫道是闻到了味道!不过是豆浆油条的味道!难道你不知道,贫道还没有吃早饭么!”
“厄.”
潘厚仁身子一畏缩,拍了拍脑门,“这倒也是,不过咱们能不能先找人呢?”
“随便,油条可以边走边吃!”
看样子四疯还是不打算放弃自己的早餐,在这个事情上其实潘厚仁内心里也同意四疯的想法,所以让杨国去买,他跟四疯继续在墙头周围寻找蛛丝马迹。
应该说四疯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虽说他不能像真正的猎犬那样凭借鼻子找到来人的去向,可四疯能够从细微之处发现一些平常人会忽略的痕迹,并且通过这些痕迹来判断,是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样的情况留下来的。
“只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功夫不错,至少轻身功夫不错!”四疯说这话的时候,转头看了看潘厚仁。
“轻身功夫不错你看我干啥?”
“没啥,就是想起,你的轻身功夫好像也不错。窃玉偷香,是这么说的吧?”
潘厚仁现在才感觉,四疯其实有时候一点都不疯,不仅不疯,而且很讨厌!
“油条回来了!”
幸亏此时杨国买油条回来,打断了潘厚仁的怒火,否则潘厚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先跟四疯干上一架!不是都说男人的交情是打出来的么,如果照这么说,潘厚仁觉得自己跟四疯的感情还不够牢固啊!
“走吧,港口去,贫道心中大概有数了!”
四疯咬着油条,飘身上马说道。
“杨国,你把你的人也发动起来,我怀疑这些家伙不仅仅是冲着李颖来的!”
“假如说,”潘厚仁在路上边走边啃油条边向四疯和杨国分析,“我是说假如有人真的对李颖有兴趣,而又在我这里吃了闭门羹,那么这种人即便是要采取什么非法的手段,也会等到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到那个时候,李颖身上的光环消退,即便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让整个京师上百万双眼睛都死死的盯着!”
“东家之言有理!”
“都是废话!”
四疯几乎是三口就咬下一根油条,现在满嘴油光,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意犹未尽。
“四疯你闭嘴!我在跟杨国说呢!”
潘厚仁不满的瞪了四疯一眼,才又急着道,“而此时不顾一切出手劫走李颖,根据我的分析,主使之人必须要符合两个条件。”
“东家您说,小的记着呢!”
不得不说,那杨国就是好,至少是个好的捧哏,否则潘厚仁一个人说单口相声,岂不是太无趣了一些。
“其一.四疯,你干嘛抢我的油条?”
“道爷这不是抢,而是帮忙!你忙着说话,道爷帮你吃!”
潘厚仁无语了,幸亏他此时不太有心思吃东西,一想到李颖这个女孩子可能碰上的遭遇.好吧,不可否认,潘厚仁的心理稍微的阴暗了那么一点点,在他看来,大半夜的功夫,该发生在李颖身上的事情,怕是都已经发生了吧?
“咳咳,其一,这个人应该不畏惧大明的律法!”
“还是废话!”四疯翻了翻白眼,即便是潘厚仁的油条,也无法阻止他那张让潘厚仁感觉犯贱的嘴!
“其二.”对于四疯,潘厚仁做出了一个自认为最英明的决定:无视四疯。
“其二就是,这个主使之人,应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再加上咱们从李颖家墙角发现的那些黑泥.”
“是道爷发现的!人不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潘厚仁继续忽视四疯,分析道:“那么主使之人是谁,少爷我已经猜到了!”
“东家,那是谁?”
杨国仍旧是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他是真没想到,还是假没想到。
“到时候就知道了!杨国,通知你的人立即去港口,关注这些天停泊在港口无所事事的海船,一定要关注海船!”
三人说话之间,打马加速,港口已然在望。别看杨国人在马上,可以他此时在京师混子当中的地位,即便是比划出几个手势,也能将意思给传出去,在潘厚仁看不到的地方,一些京师城里的混子,已经开始向着港口而去!
事实上在潘厚仁推断出这个结论之后,他心中就明白,杨国手下的那些混子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帮助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出有嫌疑的船只!
京师的港口,正常情况下每天停泊的船只都是个天文数字。
当然,潘厚仁划定了范围,在需要关注的船只当中抛开了官船、战舰、漕运船只和内河行船,如此一来,大概可以减轻七成的工作量,相对来说就变得更加容易一些。
来到港口之后,潘厚仁跟四疯并没有立即就去码头上逡巡。
作为京师,甚至是整个大明的一位名人,潘厚仁感觉压力很大,走到哪里都有可能被人认出来。
当然,在四疯看来,他才是压力最大的那个,堂堂的国师却跟着一个嘴上没毛的家伙一大早跑来港口闲逛,世人会如何戏说他?
港口的茶肆开的早,这才让潘厚仁跟四疯有了歇息的地方,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杨国极其手下那些混子去忙,潘厚仁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等待。
虽说在李颖家周围负责保护的混子没有尽到职责,但他们想要问出港口昨夜里有些什么动静,却还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到半个时辰功夫,就有几个混子找到杨国汇报,而杨国转眼就走到潘厚仁跟前,压低声音道:“少爷,按照您的吩咐,这港口有四艘海船嫌疑最大!”
潘厚仁并没有立即起身,他微微沉吟,就开口问道:“这四艘船,都是海船?”
“都是海船!”
“有几艘是南面来的?”
“三艘。”
“这三艘里有没有货船?”
“两艘!”
“有没有来了好些天的货船?”
这是潘厚仁的最后一个问题,而杨国的回答,也就等于是锁定了目标!
雄五,今年四十岁,是福建沿海的一个渔民。
或者准确的说,他曾经是福建沿海的渔民后代。当倭寇侵袭,大明卫所官兵望风而逃,残忍的倭寇将雄五家两艘渔船当中的一艘焚烧,又将雄五的老婆侮辱致死之后,雄五就不再是渔民了!
那一年,雄五才三十岁,他带着两个弟弟,雄七和雄八一起出海捕鱼,当他们返回渔船的时候,看见的只有尸横遍野,只有狼烟残垣。
鱼刺、柴刀和渔船,成了雄五三兄弟的依靠,他们为狼所伤,最终选择了化身为禽兽!
雄家在当地还是有些名望,随着雄家三兄弟成为海盗之后,那渔村里也有不少活不下去,或者是图个畅快人生的年轻人加入,不到五年时间,雄五就在福建一个小范围内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三艘快船,一个隐蔽的小岛,还有五十多个兄弟!
其实雄氏兄弟当海盗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说他们恨那些倭寇,但若是让他们正面跟倭寇发生冲突,他们却没有胜利的本事。雄五不是没有试过,但在自己身中三刀,损失十多个最能打的兄弟之后,雄五选择了隐忍。
在雄五三十六岁的那年,他在海上救了一个和尚!
这和尚被救醒之后,就留在了雄五的船上,三年!
三年时间里,和尚尽心尽力的教雄氏兄弟的武功,从不耽搁,当三年期满之后,和尚不迟而别,没有留下法号,更没有告诉雄氏兄弟他的来历。
或许这就是和尚们经常挂在嘴边,而俗人很难理解也几乎无法碰见的一个词——“缘分”。
有了和尚教导的武功,雄氏兄弟强大了,他们一度将自己的势力扩张到了拥有十条快船,两百多的人手,霸占着三个岛屿!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正当雄五因此而意气风发的时候,大明水师来了。在庞大的国家势力面前,雄五率领的这些乌合之众“战斗力”仅仅只有五,在面对火枪火炮和地瓜雷等雄五过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海上利器面前,雄五败了!
他败的很惨!不仅仅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快船,上百名“好兄弟”,就连他的亲生兄弟雄七,也被大明水师的火枪手打的跟筛子式的,沉入大海,尸骨无存!
从那时起,逃脱一名的雄五带着仅剩的小弟弟雄八,脱离了海盗这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职业,隐姓埋名,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