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出了啥事?”
潘厚仁坐下来,开口问道。
“是有点事情!今天郑公公大发雷霆,所谓何事?”
“这个,二哥你还不知道?”潘厚仁心中一惊,难不成这件事情,黄俨就没对严宽透露半点风声不成?照理说不应该啊!
“哥哥我不知道啊!怎么,三弟,看你的样子,好像我应该知道?啊,难不成?”严宽诧异的指着潘厚仁,瞠目结舌的样子不像是作伪,直到现在潘厚仁才感觉不对劲了,黄俨还真是没有将这个事情通知严宽!
可这其中的理由究竟在哪里?
“怎么,二哥你这两天都没有跟大哥见过面?”潘厚仁想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这个理由说的通,毕竟黄俨跟严宽两人分出不同的岗位,忙起来的时候别说几天,有时候一个月两人也未必能够见上一面。
严宽严峻的神色稍微有些松动,他刚刚其实也是很紧张了!从潘厚仁的言谈举止当中,他已经猜到,今日郑和带着人去那个巴蜀票号抓人封店,其中必然有自己这个三弟的功劳,而且大哥也应该知道!
可偏偏他不知道!
其实严宽作为一个宦官,而且在宫中一直郁郁不得志,本身是很自卑的!禁宫当中的争斗并不比外界差,甚至更加惨烈,为了区区八个太监的位子,无数人争抢的头破血流!
老实说,在两年前,严宽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执掌一房,成为一名太监。他的人生目标其实就只有活下去,多捞钱!宦官是个不完整的男人,这一职业已经剥夺了身为男人最重大的一个乐趣!
太监不涉政,也就是说宦官不能参与到治理国家的决策和执行当中,等于又废掉了一个男人的人生乐趣。
不能追求权力(不是不能,而是风险高、难度大,至于说回报,那是见仁见智,一个太监就算是手掌天下大权,最终还不是个太监),不能追求女色,那么太监还能追求什么?好像也就只剩下钱财了!
故而,古往今来的太监,对金钱都特别敏感,严宽也不例外。
但是严宽的这种人生目标,在意外的经历了昆明之行后,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他借着潘厚仁,攀上了黄俨这根高枝。当然,严宽现在并不知道,真正的高枝并不是黄俨,而是现在还不怎么起眼的潘厚仁。
正是因为黄俨的存在,严宽才有机会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宦官,一跃至此时的地位,他还指望着黄俨能够提携他,能够让他走的更远。
这也就是为何刚刚严宽会紧张——他以为自己已经被黄俨和潘厚仁排斥在外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至少在严宽看来,这是个很不好的信号!幸亏潘厚仁提醒了他,这两天因为太子殿下安排的一件事情,他离开了京师,今天下午才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进宫,就听到了关于今天发生在京师里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二哥,二哥?”
潘厚仁并不知道就这一转眼的功夫,严宽心中已经闪过了无数的念头,连着喊了两声,那严宽这才反应过来,道:“厚仁啊,好兄弟,你快给二哥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闹的天崩地裂的,也不知道宫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宫里的情况?宫里的情况谁又能说的清楚!二哥,小弟我还指望着你跟大哥能够透露点消息呢!”潘厚仁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有猜测过朱棣在知道此事之后,可能的举动,然而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之后,潘厚仁不得不承认他的思维距离一个皇帝的思维,还有很长一段的距离,或许无论他怎样猜测,最终都不可能跟朱棣同步。
严宽的神情有些焦急。
在听完潘厚仁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之后,严宽不能不焦急,因为他的判断跟潘厚仁差不多,不管怎样,大哥黄俨都应该找人带个消息回来才是,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大哥如果一直没有消息,那明天我还没发带李观音山进宫去呢,虽然已经说好了,皇上也答应了明天见我们,可没有大哥带路,我也进不去啊!”潘厚仁耸了耸肩膀,表示很无奈。
“这个倒是不妨事!”严宽摆摆手,道:“即便大哥不出来,二哥我也能带你们进去,只要是皇上已经答应明日见你们,到时候跟我一起走就行了!”
潘厚仁倒是忘记了,今日的严宽已经不是往日的吴下阿蒙,凭他的身份带人进去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那就有劳二哥了!时候也不早了,小弟我先去歇着了!”潘厚仁打了个哈欠,今天扫荡巴蜀票号,要说不累,那是骗人的。
暖烘烘的房间,微热的被窝,有秀娘在身边照顾,潘厚仁感觉像是生活在天堂一般。
可此时的焦千礼,那就真是如同生活在地狱一般难过!
自打被纪纲丢在茶肆,焦千礼的一颗心就没有能够落地。他从茶肆出来,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了街头有人议论,巴蜀票号出事了!
身为京师大掌柜,照常理说焦千礼应该是第一时间赶回票号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前面也说过,焦千礼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谨小慎微,刚刚才被纪纲吓了那么一吓,如今再听说票号里出了事,他哪里还敢直接返回票号,脚步一顿,随即干脆的掉头,不再前往票号,而是急急忙忙赶往他在京师的家中,收拾起来。
说是收拾,其实就是拿上一些极其重要的细软,前后不过一炷香功夫,焦千礼就换了身普通人的衣裳,锁好大门离开。
此时的焦千礼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幸运,几乎就是前后脚的时间,一队郑和麾下的将士,就带着票号的人,来砸了焦千礼的房门!他若是在街上稍微犹豫或者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耽搁一下,此时怕就走不了了。
行走在大街上的焦千礼,满耳朵里都塞满了关于巴蜀票号五家店铺同时被人扫荡的消息,虽说这些消息千奇百怪,什么玄幻的内容都扯得上,让人很难相信其真实性,但巴蜀票号这次真的完蛋了却是不假!
焦千礼越是听的多,心中越是紧张,脚步也就越加的快,直到出了城门,他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这也就是他焦千礼的习惯性的未雨绸缪,换个别人来,今日就别想再出城了。
离的京师之后,焦千礼不得不给自己找个方向。原本焦千礼没有想过去巴蜀找东家,他一开始总是认为自己会被巴蜀票号放弃,但等到他走出京师之后,才愕然发现,好像除了巴蜀之外,他还真是没地方去了!
“就算是被东家怪罪,还是要去的,至少能够给东家带个消息过去!那纪纲,肯定是自顾自己,决计不会再管东家了!我立了此功,说不定还能再被东家启用呢!”
反复思量之后,焦千礼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成都,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总要去尝试一下。
此时已然天黑,天冷的要命。虽说焦千礼是个考虑周全的人,但今日发生的事情毕竟还是过于仓促,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究竟是哪方面的人在找巴蜀票号的麻烦,如果比纪纲的来头更大,那么此时京师里可能已经开始通缉他了。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焦千礼可不敢找地方过夜,谁敢保证半夜三更的不会被捆起来直接送到衙门领赏?像焦千礼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置于那种危险环境当中的。
所以他在距离官道不远的地方,找了个避风的嘎达里猫着,连升火都不敢,毕竟这里距离京师实在是太近了。
又冷,又饿,焦千礼感觉像是身处地狱,他从未有像此刻一般,盼望着太阳早点升起来,他甚至希望晚上能够更冷一些,因为只有夜里够冷,第二天才会有温暖的太阳。
天堂和地狱,或许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第二天早上,全身僵硬的焦千礼苦苦盼望的太阳终于跃出了地平线,在这个寒冷的初春天气了,那一缕缕的光线是如此的诱人!焦千礼看着还不刺眼的太阳,整个人的情绪好像也温暖起来,他放下紧紧抱在怀中的包裹,活动活动身体,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块捂暖的大饼啃上几口,随后向着西北方向而行。
而此时,潘厚仁也被秀娘敲门声叫醒。幸亏潘厚仁跟李观音山进宫不需要赶早朝,否则此时已经迟到了。
揉着惺忪的眼睛,潘厚仁搞定洗漱早餐时,李观音山已经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穿戴整齐的等着了。
说起来今天是李观音山的大日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他就要跟过去彻底说再见了!老实说在黄俨这府邸里,李观音山也呆腻了!照理说他难得来一趟京师,正该去拜访拜访夏元吉才是。
虽说两家的婚事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但夏元吉那边是放了话的,儿子的婚事他并不干涉啥,只要是清白人家就行!这样开明的态度,在这个时代恐怕是独一份的,就连潘厚仁都想不到夏元吉会开明到如此程度,如果不是李观音山的过去不太干净,潘厚仁早就带着李观音山去跟夏元吉见面了,对于夏布朝这个哥哥的婚事,潘厚仁还是挺上心的。
而今天去朝见皇上,就要决定李观音山父女两人将来的命运,他又岂会不激动呢!话说回来,就算没有洗白这回事,能够跟皇上见一面难道还不够普通人激动的?想想看,在后世,有些人就连见到高官的官员,都会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更不要说见****了!
“等大哥来了我们就走!”
潘厚仁倒是没有去笑话那李观音山,他能够体会李观音山此时的心情,只不过不管李观音山现在有多焦急都不成,没人带领,谁也别想擅自进入禁宫,不是每个人都会遇上秀娘的那种好事,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都是掉脑袋。
让潘厚仁担心的是,黄俨始终没有出现,最后他们等来的,还是热心的严宽。
“大哥没来过?”
然而严宽走进屋子第一件事情却不是说进宫,而是问黄俨的所在。一听严宽这话,潘厚仁顿感不妙,一面摇头,一面让秀娘给严宽上茶,屏蔽了下人,低声问道:“二哥,可是宫里出了事?”
严宽缓缓摇头,“倒不是宫里出了事!只不过昨天晚上咱家回宫,问了好多人,都说没见到大哥,今天早上起来我又问了,还是没有大哥的消息!”
“啊?大哥不会出事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