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棣在自己的三个儿子当中,最喜欢的人是朱高煦,这一点不容怀疑,就连朱棣自己,都曾经多次在非正式场合,承认这点。
潘厚仁在后世本身就是研究历史的人,对于朱高炽、朱高煦这两兄弟的分析,他认为朱高炽更擅长的是内政,而朱高煦则是一员真正的武将,而且是有勇有谋的那种。然而,出生的顺序,以及朱棣登上皇位的方式,注定了朱高煦只能是个悲剧。在文官治天下的时代,朱高煦若是没有非分之想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甘于命运,故而他就只有被黑的命,而且被黑的厉害。
其实朱高煦这个人一开始并非是如此飞扬跋扈、暴躁激烈的。自打建文帝开始“削藩”,朱高煦的表现就是可圈可点,甚至于堪比历史上一些赫赫有名的名将,朱棣或许,可能在私底下也对朱高煦有所承诺,毕竟当朱高煦陪着朱棣南征北战,可是有几次救朱棣于危难当中,甚至于有一次所有人都打算放弃朱棣的时候,只有朱高煦一意孤行,最终还让他成功了,错非是朱高煦,只怕中国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然而不管潘厚仁如何同情朱高煦,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他跟朱高煦是不可能走到一条线上,甚至于能不能共存都还两说,而潘厚仁更没有去改变历史的打算,因为历史已经证明了,朱瞻基是个不错的皇帝,若是朱高煦当了皇帝,朱瞻基估计是性命难保的。
“朱高煦啊朱高煦,要怪就怪你老子自己屁股不正,就得假正经,而你又没有生一个出色的儿子,唉,今天怎么老是纠缠儿子啊,不明不白就送了两儿子出去了,看来以后要好好努力才是啊!”
躺在床上,整个大牢也就只有潘厚仁住的这间有这么一张床。月光从墙壁顶上的小窗口里投射进来,正好落在床边,错非现在已经是大明,潘厚仁此时还真想高声吟唱一首《静夜思》,以展示一番自己的文采。
他并不知道,今夜无眠的人可不只是他一个,就说那纪纲吧,他跟潘厚仁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然而既然是严宽带来的皇上口谕,在加上张晓谶制肘,纪纲再怎么张扬,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本官不能折磨你,自然有人能够收拾你!”吃过晚膳之后,纪纲就在书房里琢磨怎样处理潘厚仁这个事情,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个法子——既然人是汉王送来的,不如就交给汉王去处理!
计定之后,纪纲立马提笔将事情的经过简略的写下,然后火漆封口,着人速速送去汉王府。
说来也巧,那带着纪纲书信的校尉刚到汉王府,正好撞上游猎返回的汉王朱高煦一行,原本还兴高采烈、意犹未尽的朱高煦撕开纪纲的亲笔信一看,顿时怒吼一声,家也不回了,立马摆道去锦衣卫南镇抚司。
“咣当!”
大牢通道铁门被撞开的声音,在这静夜里如同山响,正在床上盘膝打坐的潘厚仁被惊的身躯一抖,睁开眼睛来,“好多人!”
还没等他去猜测来的究竟是什么人,耳中就听到锐利的破空之声,他本能的向侧面翻身,躲开来袭的不明袭击,随之耳中就响起清脆的抽击声,床上的棉絮四散开来,丝丝的棉丝像是寒冬的雪片。
“汉王?”
大牢里猛然间亮堂起来,铁栏杆之外可不是常见的布袍锦衣卫,而是一排全甲全盔的将士,那装扮潘厚仁也熟悉的很,正是天策军。
汉王站的最靠近铁栏栅,手中还有一根长长的马鞭,刚刚偷袭潘厚仁不成,将棉絮抽的四散飞扬的,就是这货。
“潘厚仁,你倒是住得舒坦!”
那朱高煦本就是含恨而来,一见潘厚仁住在锦衣卫大牢竟然如同是在住旅店,心中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刚刚那一鞭便是含恨而发,力道强悍,若非潘厚仁躲的及时,怕是已经伤了。
“哦,真是汉王殿下啊,怎样,要不要进来坐?”
看清楚是朱高煦之后,潘厚仁心中反而没有刚才那样紧张了,毕竟这里是锦衣卫大牢,想来那朱高煦也不敢太乱来,实在不行,他也不会束手就缚!
“殿下,殿下,皇上有口谕,不可。不可。”
就在潘厚仁说话的当口,天策军已经像拖死狗般拖过来一人,衣裳不整、披头散发,听声音,却正是负责这个大牢的张百户。
“管你去死!马上给本王开门,开门!”
张百户负责掌管这大牢,潘厚仁这间房的钥匙肯定是在其手中,照理说朱高煦要找钥匙并非一定要将张百户拖来,然而他心中不满这个处处照顾潘厚仁的百户,自然也要拖过来,必要的时候还能杀鸡给猴看,至于谁是鸡,谁是猴,朱高煦怕是还没有决定好!
“殿下,不可。啊!”
那张百户还要反对,朱高煦可没有耐心,抬起右脚狠狠一踹,当即将张百户踹翻在地,两旁的天策军立马又上去将其按住,不让其挣扎,“不给钥匙,就给本王活活打死!”
朱高煦下命令,潘厚仁一瞅眼前这个阵仗,虽说张百户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潘厚仁却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害了他,一振“虎躯”,大吼道:“张百户,把钥匙给他!”
“这。”
张百户犹豫片刻,毕竟还是自己小命要紧,当真就把钥匙给了一个天策军,不消汉王分说,上前就给潘厚仁开门。
“且慢!”
就在汉王朱高煦拉开铁门冲动的要进去收拾潘厚仁之际,潘厚仁冲朱高煦竖起单掌,大声道:“汉王稍等,且听我说!”
“说啥?”
朱高煦此时已经钻过了铁栏杆,手里还捏着那特制的马鞭。
“我是想说。”潘厚仁刚刚吐出这几个字,身影闪动,趁着大家凝神听他说话的当口,已然绕过堵住铁门的朱高煦,伸手去将大门锁上!
“啪嗒!”
落锁的声音是如此清脆,潘厚仁拎着钥匙,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所有人,包括汉王朱高煦在内,都被潘厚仁搞的这一手给惊呆了。
“是不是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呢?殿下,难道你忘记我的师祖,可是张三丰啊!”
长长的铁质钥匙被潘厚仁拎着一荡一荡,发出清脆的声音,朱高煦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潘厚仁,原本你罪不至死,可你若是敢动我一下,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放屁!”
潘厚仁扭了扭脖子,“我一个孤家寡人,诛九族有啥关系,难道你不知道尼玛我是个孤儿?没爹没娘的孤儿!再说了,我没说过要动你,大家坐下来,我动你干嘛,你很漂亮么?你,别动哦,小心我的穿云掌、二踢脚!”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一个天策军说的,这家伙躲在其他天策军身后,正在偷偷的抽刀。虽然潘厚仁不知道锦衣卫大牢的锁头质量如何,但他也没有打算让人尝试尝试,正好想跟朱高煦说说话,这家伙自动送上门来了。
“让这些保镖都下去吧,汉王殿下,我相信这点勇气你应该是有的!”潘厚仁冲着方桌虚邀,示意汉王朱高煦坐下。
“你们且退下去,还有这个百户,给本王封了他的嘴巴丢到一边去!”
朱高煦两眼直视潘厚仁,片刻之后才开口下了命令。牢笼之外的天策军不敢不从,虽然有些担心,然而现在的情形,谁也不敢去赌潘厚仁的胆子有多大。
“这才对嘛!”
看着天策军纷纷沿走道退下,潘厚仁微微一笑,跟朱高煦坐了个面对面,钥匙他也丢在方桌上,好像是一点都不担心朱高煦去抢钥匙。
“汉王殿下你是个聪明人,咱们之间呢,也没有什么生死之仇,不外乎就是岷王家狗屁倒灶的事情,我说殿下,你若是有啥想法,岷王真的能够帮你么?”潘厚仁这话已经说的相当直白,甚至可以说是露骨了。
那朱高煦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趁早让本王出去,还可以既往不咎。”
“你就歇歇吧,歇歇哈!”潘厚仁不等朱高煦把话说完,就干脆的打断,压低声音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我跟你说话没人作证,说啥都可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老实说,我很同情你,你相不相信?”
“你,想当皇帝!”
潘厚仁自以为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殊不料那朱高煦此时反而很淡然地瞄过来,道:“就这个?”
“还不够?”这番就轮到潘厚仁吃惊了,他没想到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那朱高煦会如此冷静,这是何道理?
“差不多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你要拿出来跟本王讨论不成?”朱高煦笑了,笑的让潘厚仁感觉自己被鄙视了,被朱高煦这厮鄙视了。
“全天下都知道了?那为何。真是了不起,既然全天下都知道了,为何你还敢如此嚣张呢?”
不知道是不是潘厚仁的话勾起了朱高煦的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朱高煦最近也是憋的够呛,别看他是个藩王,像现在只有两个人面对面说话的机会还真是不多,故而他一张口就道:
“潘厚仁,你若是想听其中的缘由,本王也不妨说给你听听,可是你听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本王就不保证了。”
“我不怕麻烦的,不如好好聊聊。”潘厚仁微微一愣,随后就开了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