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听话地伸出左右手。

　　他很仔细地帮我把手套戴好，连指尖的空隙都没有放过，一丝一寸切合得恰到好处。

　　跟他谈恋爱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啃那儿的猪蹄，那会儿经常拉着他往那儿跑。

　　每次去的时候，我都会点四十几块钱的蹄子，然后直接坐在老板搭的小棚子外边。

　　这时候肖一凡通常不会跟出来，而是耐心地嘱咐老板，一定要给我拿最新鲜的，还有，蹄型一定要好看的，这样我用手拿着啃才不会觉得费劲。

　　热气腾腾的猪蹄，蘸上碾得很细的辣椒面，再来一瓶峨眉雪，每当那个时候，我都会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幸福。

　　只是那样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纵使曾经的场景再次重现，可是心境，却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还好，猪蹄的美味依旧，以后这样的心情，自己一个人体会也不错。

　　和以前一样，肖一凡只是看着我吃，偶尔会帮我把没有劈开的猪蹄撕成两半。

　　他的身体有个很奇怪的特质：胶原蛋白过敏，所以猪皮类的东西他是坚决不会碰的。

　　一转眼，一大盆猪蹄被我扫了大半，肚子已经吃得撑不下，可我仍然倔强地硬塞下一碗米饭。

　　人是铁，饭是钢，更何况现在我的身体也需要能量的补充。

　　折腾完这一顿之后，肖一凡赶紧收拾碗筷进了厨房，可没一会儿，厨房里便传来噼噼啪啪锅碗瓢盆落地的声响。

　　嗯，差点儿忘了，肖一凡一直是个少爷，不管是得意时也好，落魄时也罢，人家根本就没下过厨房。

　　这样也好，就当作是对我的补偿吧！

　　我也懒得进去察看，拿起手机，起身上了二楼。

　　明明刚才才睡醒，可吃完饭之后，绵绵的睡意再次袭来，于是我干脆裹紧被子，再次闭眼休息。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迷迷糊糊听见肖一凡在我耳朵边唠叨着什么，可我根本就不想听。

　　就这样迷糊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洗了个脸，这才觉得清醒了些。

　　早餐是包子加稀饭，看卖相就知道是肖一凡在外面买的，他又忙前忙后地帮我拿碗盛粥，勤快得跟个小媳妇似的，可我根本就不觉得感动，只是感到好笑而已。

　　“一凡，能帮我个忙吗？”填饱肚子，我用纸巾擦着嘴，不紧不慢地说道。

　　“嗯！”说这个字的时候，他的脸上漾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带了些许受宠若惊的惊喜。

　　“我们公司现在周转有些问题，我想去银行咨询贷款的事，你陪我去吧！”我漫不经心地说着，把用过的纸巾叠成小方块，然后丢进垃圾桶里。

　　“干嘛去贷款？找我就行了啊！”他笑了笑，“说吧，要多少？”

　　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可我还是这么问了，因为，这也是我想要的答案。

　　“五百万吧！”我故意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地说道。

　　“要这么多？”显然，肖一凡有些诧异。

　　“也不算多吧！”我叹了口气，“现在厂子那边需要扩大生产，这就意味着需要大笔资金扩建和增加设备！那儿就得花两百来万！阳城这边的商贸公司账面上没几个钱，想搞些大规模的宣传都没戏！我想其余的几百万全用来做广告，把我们虾酱的品牌一炮打响，以后自然也就不愁销路了！”

　　听完这话，肖一凡没有吭声，似乎显得很尴尬。

　　我当然明白他为什么会沉默。

　　因为，他没那么多钱。

　　虽然孔春投了两个多亿，可全都花在酒店和高尔夫俱乐部的重建上了，这只能算是隐形资产，就算现在两个项目运作正常，账上也不会有太多流动资金，也不可能一下子抽调五百万出来。

　　“郝易，你们公司现在的规模不大，突然投这么多进去，风险太大了，不如……”

　　“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我觉得现在就是大力投入的最好时机！小打小闹始终成不了气候，我希望以后阳城人只要一看到虾酱，首先联想到的就是我们的品牌！否则以后模仿者多了，市场也就做不大了！”我一字一顿地说着，表情格外认真。

　　贷款的确有打算，不过金额上却是临时翻了五倍。

　　要玩就玩次大的，赌赢了我完全就可以跻入“企业家”的行列，赌输的话，大不了又重头再来，更何况这种赌局，我有把握赢。

　　虾酱的市场反馈比我预想中还要好很多，短短的两个月里，阳城人民已经算是完全接受了这么一种新型调料。

　　既美味，又营养，而且不含防腐剂，这些都是当下很关注的食品热点，我相信，只要把虾酱的这些特色让百分之八十的阳城人看到，再有一半的人去尝试，就算最终只能淘汰下百分之一的忠实顾客，这数量也是相当的可观。

　　而我想做到这种程度，不因为任何人，完全是为了我自己。

　　“可就算是独资公司，也贷不了这么多钱呐！”肖一凡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我也知道，所以就想先去银行探探情况！实在不行，就去借高利贷吧！”我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

　　“郝易，你真不打算好好考虑一下吗？”肖一凡有些担心地望向我。

　　我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定地回答：“以后开销会越来越大，我想趁这个时候多赚点儿钱，把公司规模扩大，这样将来我也会轻松很多！”

　　“这样吧！”肖一凡想了想，“我公司的账户上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不过可以拿高尔夫俱乐部的房产去银行做抵押！五百万，还是随随便便能贷出来的！”

　　终于上套了！我心中暗喜，可表面上还是装出很为难的样子：“算了吧，这也不是小数目，这是我一个人的冒险，不想牵连任何人！”

　　听到这话，肖一凡突然笑了：“郝易，你记住，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在背后支持你！”

　　“你……真的愿意帮我？”我眨了眨眼。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肯定。

　　OK，目的达到。

　　其实我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想让肖一凡用他的资产帮我做抵押贷款，不过主动跟被动，感觉始终有些不一样，我不想因为有求于他，又把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又扯进不清不楚的阶段里。

　　肖一凡很利索地从保险柜里拿出相关证件，然后带着我一起去了阳城最大的一家银行。

　　没想到事情办得并不顺利，因为高尔夫俱乐部的地皮市值两千多万，可却是有价无市，除了建高尔夫球场，谁也不会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这时候，肖一凡才最终说了实话，原来酒店的产权早在我跟他结婚那会儿就抵押了出去，一直都没有拿回来，至今每年都得还银行六百多万的贷款。

　　“要不，我把别墅卖了吧！”他想了想，“反正我也不想住那儿了，不如换套小点儿的公寓，也乐得轻松自在！”

　　“不用！”我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仓促出手的话，价格会降很多，那样就不划算了！”

　　“要不然，用别墅做抵押吧！反正都一样！”说着，他又抬臂看了看手表，“郝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回家去拿房产证！”

　　说完，还没等我开口，他便急匆匆地跑向大门，很快跳上车，一溜烟开走了。

　　我轻撅嘴唇，耸耸肩，一屁股坐在了大厅第一排最靠边的座椅上。

　　银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前来咨询抵押贷款的也不少，个个都是满怀期待的来，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开。

　　今年经济不太景气，银行也提高了贷款标准，所谓涝的涝死，旱的旱死，像我们小型创业者，只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在生意圈里展开优生劣汰的生存竞争，而那些掌握阳城经济命脉的高层，也许只要跟人吃顿饭，喝个下午茶，甚至只需要打个电话，轻轻松松就能将几千万甚至上亿收入囊中。

　　这种阶层的人，和普通的老百姓就像隔了条银河一样遥远，且深不可测，而我只能以光年的速度，才能尽快缩短这样的差距。

　　我一直认为自己能力不够，还好陆启琛的所作所为提示了我，原来手段，也是一种能力……

　　正想着，热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偶尔还能听到小女生低低的惊呼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地方，我顺势抬头望去，呼吸骤停。

　　陆启琛，居然也在这里。

　　他是从贵客电梯里走出来的，卡其色的驼毛大衣，跟身旁一袭正装裹身的黑衣人相比，显得十分突出和随意。

　　当发现有人围观后，那群黑衣人迅速散开，一左一右筑成人墙，挤出一道不算很宽敞的通道。

　　这架势，就跟皇上出巡没两样。

　　围观群众认出了他，不时地高呼着“陆总”，还拿出手机拍照，而陆启琛也不躲，像个明星似的，朝着大家挥手示意。

　　然后，他的目光就转到我这里。

　　我不确定陆启琛有没有看到我，因为他身边的人很多，大片的后脑勺，已经让我分辨不出谁是谁。

　　不过，我还是淡定地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然后将目光转向一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