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睡的不安稳。她是绝不会承认是对苏星移有所亏欠。
打掉孩子的命令不是她下的,她不过是执行吩咐而已。苏星移就本该是这样的命运,没道理老天不惩罚她的贪心。一个低贱的乡下丫头,无才无德的,凭什么想翻身做妾?她有什么资格做妾?
就是做丫头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自古婚嫁就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配得上相公的,也只有自己这样的大家闺秀。虽然卢家亦是商贾,但也是本地数得着的富户……
可是紫衣就是觉得心浮气躁。
许是身边多了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睡的极其安静,安静到诡异的萧律人。他并没有翻来覆去的辗转,一如平常呼息均匀,可她就是知道他压根没睡。
他是背对着她的。
一直都这样。这几个月来,确切的说从落叶院失火后,他一直歇在她的房里。没什么话,只是沉默的闭上眼倒头就睡。有时候也会抱着她,在漆黑的夜色里撕扯着她的衣服,却毫无耐心的讨好甚至撩拨,总是直接的扯开她的腿,长驱直入。
没有暧昧的话,也没有热烈的亲吻,甚至他的手,都是规规矩矩的撑在她肩两侧。他的动作又快又猛,简单直接,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多情温柔。可竟然带给她又痛又快乐的刺激。
相比从前,好像不太一样了。可究竟哪不一样了?她又说不清。从前他还敷衍着摸摸、捏捏、掐掐,现在连这些一并都省了。
可说到底,她自己也变了。从前都是他进入的很久了才有些感觉,可现在他稍稍碰碰,她就觉得滑腻腻的。
这变化让她觉得羞耻,让她不像她自己,让她不像个守礼贞节的妻。也因此,她不确定究竟萧律人哪变了。
夫妻之间的鱼水之欢总体上来说还算差强人意,唯一的遗憾,就是时间太短。短到她虽然比他热血沸腾的早,却水还没开火就撤了。
他总是完事后迅速翻身,扯了薄被便睡,仿佛身边的是个毫不相干的人,他只是完成了一项任务。
而她,不是他的妻,只是他召来的**女子。
今夜又是如此。
可是她打堵他并没睡着。那样一个看起来狠心的男人,却未必如别人看到的那样冷血无情到麻木甚至无动于衷。
紫衣相当疲惫,因为着萧律人故意的静气屏息而觉得心烦意乱。
已经敲过四更了,天色已经微微发白。闭着眼,紫衣自我安慰:再过一刻,她也该起来了。
门外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接着是月明带着哭腔的声音:“少夫人,快醒醒,出事了。”
紫衣一个激灵,坐起身,找到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回头看一眼萧律人。他没醒,或者说是装着没醒,连动都不动。
紫衣扬声问门外:“什么事?”
“少夫人,是苏星移,孩子没下来,大人却出现了血崩,已经……”
死了?紫衣呆呆的,没反应过来。死了,一尸两命,呵呵,好,好。紫衣想,应该高兴的,为什么提不起精神来?
是,她原本只想害得星移掉了胎,却没想过连她也一起害了。
可是,这个苏星移,居然这么的命薄,竟然这这样死了?好像,也太便宜她了点。又好像,太便宜了自己,只怕以后……
因为她不确定,相公是否真的将星移放下了。如果她把星移置于死地,他一定会恨她。越是死了的人,威力越大。活人是挣不过死人的?因为人死了,所有的过错都会抵消,留下的,只是她的美,她的好。
紫衣还在怔忡中,萧律人却呼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直接到门口拉开门,朝着月明低吼:“怎么回事?”这丫头怎么连个事都说不清楚,再这么没用都打发出去算了。
月明吓得哆嗦了一下,说:“守着苏星移的两个婆子刚才过来回,说是半天了不见柴房里有动静,进去一看,她身下都是血,孩子却没下来。探她鼻息时,已经没有了呼息……”
话没说完呢,萧律人已经走出去多远了。
紫衣慌乱道:“快,帮我着衣,我也去看看。”相公走那么急做什么?他后悔了?他是不是不舍了?会不会痛恨起自己痛下杀手了?不行,她也得去。
萧律人走了多远,也没有什么意识。心里是空的。
他忽然有些暗恨起来。不过是一个孩子,他为什么要计较呢?不管怎样,那是她的孩子,生下来一定会像她。尤其是眼睛,一定会像的,那么大,那么亮,那么清,那么静,那么勇敢,那么无畏。
可是他容不下,他让紫衣去扼死。他真是个懦夫,假借着名义逃离,装着没有亲眼见到就假装不会有负罪感。
如果他有负罪感,如果他能像个真正的男人能容下了,或许她不会死。哪怕他亲自来……因为她会求他。
而他,见不得她求。一想到倔强倨傲的她会为孩子做出卑微的神态来,他会觉得刺心。就像是把一朵娇艳的玫瑰刺给亲手拔了。
再娇艳的玫瑰,没了那刺,就不再是玫瑰。
他知道自己会心软,会手下留情。
那是一定的,他知道,星移知道,紫衣也知道,所以他和紫衣默契的达成了一致。
可是,没有如果了,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进到柴房,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痛入脚心,直达心脏,他还在纳闷:为什么脚心会疼呢?不是穿着鞋子呢?
门大开着,屋里一片黑暗。就像地狱一般的黑。
萧律人忽然觉得有点冷。
风呼呼的,鼓起了他的衣衫,让他觉得像是立刻就能飞升一样的轻盈和恍惚起来。
她就躺在里面,说不定身子早就冷了。是他送她去的。
他终于还是送她去了耐何桥。那么冷,那么黑,那么孤单——不,不会孤单,她是陪着孩子一起走的。
他想看看她,是不是走的特别安祥,唇角也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就像她在他身边时一样,总是那么冷淡疏离,不远亦不近,不离亦不怒,无喜无波的笑。
可是屋子里这么黑,灯呢?
怒从心头起,萧律人大声喝斥着:“人呢,滚出来。”这两个婆子是怎么守着的?她没有求救吗?她们为什么不给她请个大夫?
两个婆子颤抖着迎上来,道:“是,少爷。”
“为什么不点灯?”他压着怒火。他在这指责谁,抱怨谁?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呵。
婆子慌忙解释:“少爷饶命,刚才,刚才是点着的,奴婢们一时心慌,不小心给打翻了,奴婢这就去点灯。”
灯点着,萧律人跨进去,两个婆子不敢不跟,低头间却失声道:“呀,少爷,您的脚流血了。”
萧律人喝一声:“滚出去。”别在这聒噪。
两个婆子慌不迭的滚出去,不敢再说话。
萧律人进门,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星移。她的脸那么白,白如纸。她的衣服,那么红,红得刺心。
他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去抱她。
才一天一夜,她瘦了。腰肢不盈一握,整个人也这么的轻。她的唇紧紧闭着,她的眉紧紧锁着,似乎在忍着不得已的痛。
一定是很痛很痛。把骨肉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是活生生的疼啊。她一定很恨他,很恨很恨。不只她,连他自己也恨起了他自己。
将星移轻轻放到榻上,他伸手去拭她的额头。那里满是汗水,还有血渍,想必是她不小心抹上去的。越抹血渍越多,使得星移变得越来越狰狞。
萧律人缓缓的吩咐着:“去请大夫。”
修原早就跟了来,立在门外,听萧律人开口,立刻道:“少爷,已经去请了,过会就到。”
萧律人静静的坐在星移身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一直紧攥着,怎么掰都掰不开。星移,等一等吧,大夫马上就到了。
紫衣带着月明等人过来,天已大亮。柴房外全是人,见她进来,忙闪开。紫衣要进门,却被修原拦住:“少夫人,少爷说了,一概不许入内。”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紫衣挂不住脸了,喝道:“大胆,修原,你一个奴才,敢对我放肆?我今天就是要进,你敢怎么?”
修原面无表情,道:“修原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个奴才,从来没把少夫人不放在眼里过。可是奴才跟的少爷,听的就是少爷的话,请少夫人见谅。”
“见谅?见什么谅?你就是我萧家一条狗,好狗不挡道,滚开。”紫衣面沉似水。
修原的脸涨得通红,却很快惨白,可他执拗的稳稳的站着,像一棵笔挺的轻松,就是不让开。
紫衣不能拉了面子亲自去扯他,这样做太有失身份了。
正争执着,柴房的门开了,大夫背着药箱出来,萧律人却没送,只是在里面吩咐:“修原,送大夫出去。”
修原迎上去,替大夫背着药箱,道:“请。”
紫衣留在原地,倒不知道是进去还是退出来。月尚走上前,道:“少爷,少夫人来看苏星移了。”
萧律人的声音很无力、疲惫,似乎每个字都带着叹息,他低沉的道:“都回去吧。”
而后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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