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孽
田原在酒醉后,失言道出皇上离开前留下一份密诏:太子大婚后,将帝位传于太子,杨贵妃和皇后分为东西两宫太后,不得涉政!
等于陈瀚登上帝位,我就失去了政权。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就在后宫纷纷扬扬地议论起来,我将要失势的流言越传越凶。
而身为当事人,我却是最后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甚至连何飞都比我早知道。我还未消化完这消息,何飞就心急火燎地入宫见我,问我是否真有这一回事?
我无不讥诮地说:“何大人好厉害的顺风耳,本宫刚刚得到消息,何大人就入了宫,看来,大人在宫里安了不少耳目。”
何飞一阵的赫色,“这、事关紧急……蝶儿,这时候别跟我翻旧帐了,这事,他走之前没与你说过吗?”
我仍是恼色难当,想起陈望走之前,就是因我与他的事闹翻的,“既然大人耳目众多,何须来问本宫答案,让你的心腹去找答案就是了。就算是真的,依你的能力,毁掉一份密诏也是简单不过的事。”
把政权归于陈瀚,这是陈望早就想做的事,所以,这份密诏可以确定是有其事。之前对陈望走时留下田原,我就有些不解,今日传出密诏之事,对田原之留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陈望也是用心良苦,让我失了政权,就断了留在这里的念头,只是他料不到我与陈瀚已到水火不溶的地步。
“蝶儿!蝶儿!”何飞连唤我几声,焦急不安地踱来踱去,“明年太子就到了大婚的年龄,这个明年,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啊!时间太紧急了,我们要想办法阻止他大婚。”
我奇怪地看着他,“你阻止他大婚做什么?他迟早是皇帝,这天下终是他的,你凭什么来阻止?”
“我、我不是担心吗?你想,到时,你失了政权,天下太子说了算,后宫的杨玉清有太子撑腰,你哪还有好日子可过?那时,我定是性命不保,无法保护你。我死了不要紧,就怕你有什么不测……”
我嗤一声笑,“你这话说反了吧?”
何飞惊疑不定地看着我,总觉得我自从杨得文死了后,突然变了许多,变得对他疑神疑鬼,不再如以往信任于他,准确地说不再相信任何人。这个变化让他暗暗吃惊,“蝶儿,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个时候,正是同舟共济的时候,你不能弃船而逃啊!”
“放心,本宫再不济,对付一个皇后还是绰绰有余的。本宫劝你,在这四个月中,改善一下太子对你的印象吧,本宫还不到为了你残害自个儿子的地步。”
何飞更是震惊万分地瞪着我,面前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女人是他所认识的女人吗?
我懒洋洋地倚在贵妃椅,漫不经心地说:“这消息一传出后,田原就被太子派人重重保护了起来。哼,他竟这样防他的母亲,也不想想,这十几年来,本宫是怎么教他做皇帝的?现在他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想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心寒啊!最令本宫心寒的是,他一边防贼似的防着本宫,一边把杨玉清保护得无微不至,那个雅之宫,竟然重兵把守,生怕本宫长了翅膀飞进去掐死了他的母后。”
我向脸色变化不定的何飞淡淡说道,“你大不必太担心,本宫说了要保你性命,就会保住,只不过,以后,少在本宫背后做些小动作,本宫还未到又聋又瞎的地步!密诏的事,不用你担心,若是太子还念及本宫这亲母,不做得太过份,本宫会让他顺顺利利大婚登基,双手把政权还他。但若是他敢做绝,一昧相信杨玉清的挑拨,要置本宫于死地……”我会做出什么更绝情的事?连我自己也不敢确定。
何飞胆战心惊地看着喜怒不定的我,第一次,他对我产生畏惧之心,“你打算怎么做?”
我微微合上眼,悠悠地说:“至于本宫会怎么做,就要看太子的表现了。本宫在阴谋、政坛中生存了十几年,不是这么容易被斗垮的。本宫还有最后的一颗棋子,这颗棋子,最好不要用上。”
希望那个我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不要让我失望。至于杨玉清,我要好好地考虑一下,怎么给她一个结局。重兵把守,我若想要她的命,就是十万大军把守着,我一样可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今天是何飞第一次逃似的请求退了下去。
汉阳宫,这座历代帝王的寝宫,高贵的灰白色在月幕下,显得诡谲森然。宫前殿后,布满全副武装的御林精兵,如临大敌。
杨玉清坐立不安地在殿厅兜兜转转,片刻不得安宁。夜凉如水,身着单衣的她连夜晚的寒冷到来也浑然不知,犹自提心吊胆地时时朝门口望去,那恐慌的眼色像是在等人,又害怕等到要等的人。
陈瀚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倦意浓浓地半眯着眼,“母后,儿臣累了,先去就寝。母后也歇着吧,今晚不会有事的,外头的侍卫一有动静,自会进来禀报。”他站起来向寝室走去。
杨玉清骇青着脸,急步上去拉住陈瀚的大手,“瀚儿别走,若、若是她来了,怎么办?”
陈瀚疲惫地拧起剑眉,“母后,儿臣明天还要上早朝……”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瀚儿,这御林军的总统领不是她手下的人吗?到时她一来,都全向着去……”当年,她请出凤符她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她大权在握,还有什么谁能奈何得了她?
这两天传出密诏的消息后,杨玉清一半喜,一半忧,喜的是终有机会扳回局面,忧的是害怕她孤注一掷,在太子大婚前,发动政变,血刃于她。
陈瀚安慰如惊弓之鸟的杨玉清说:“母后且放心,这支御林军是太子专属亲兵,只听令于儿臣。如今天色甚晚,她若要动兵发动政变,也早下手了,岂会如此风平浪静?”
“瀚儿,母后觉得派人出宫请贺将军带兵入宫才妥当……”
陈瀚挥手打断她:“千万不可,外军一入宫,发动政变的人就变成了儿臣,到时更无法收拾场面。母后,与其担心不安,不如明日,儿臣直接跟她表明,来年大婚的事,看她有什么反应再做定夺。”
“你有没有确定确是有这份密诏?如果是田原那太监的醉话……不行,叫他把密诏拿出来看一眼本宫才放心……”
“母后!”陈瀚头痛地揉着额头,“这是密诏,父皇也有曾有口谕,儿臣一日未婚,就不可显出来。田原醉后胡言已抗了圣旨,再提早把密诏公布出来,更是罪上加罪。”陈瀚暗叹:自母后一得知密诏的事,刚开始高兴得难以自抑,兴冲冲地着手准备我明年大婚的事,但没一会儿,又紧张起来,说母妃一定会在我大婚前有所动作,这个念头一起,母后就害怕得冷汗涔涔,看来当年她真的被母妃吓怕了。
杨玉清严肃地说:“瀚儿不要以为母后神经兮兮,她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敢杀,就说不定,会杀了亲生儿子的!总之,瀚儿你要记住,她不再是你的母亲,她只是个疯子!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陈瀚黯下神色,“孩儿记住了。”
这晚,汉阳宫草木皆兵,彻夜灯火不眠。
而暮云宫,我早就歇下,此刻正值梦乡中。
翌日早朝,我依旧精神抖擞地出现在百官面前。他们在私底,该是怎么议论我呢?不过他们怎么说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现在的我,还握有他们的生杀大权。他们对我,还得如以往地敬畏。
倒是陈瀚,我斜睨了精神不振的他一眼,今早听闻了汉阳宫警戒整宿的事,他也怕得彻夜难眠吗?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百官面面相觑,再偷偷地观察神采奕奕的我和一脸困相的太子,一时疑云重重。明明该是太子神采飞扬的,怎么反倒一副憔悴的神情?昨晚汉阳宫虽然紧张一晚,但那是宫廷机密之事,我也是上朝前才听到禀报的,百官当然还未收到风。
下朝后,陈瀚叫住了我,“母妃,儿臣有事与母妃商量。”
他放下冷脸,想也知道是为何事。“到御书房说吧。”
进了御书房后,我坐下后问他,“什么事?”
陈瀚站在我面前,直视着我的眼睛说:“儿臣打算明年大婚。”
这个儿子,终究越来越让我失望了。“怎么,密诏一传出,就说要大婚,太子就这么迫不及待把本宫从朝廷上赶下吗?还是,你的好母后背后又说什么本宫连亲生父亲都敢杀,何况是自己的儿子?陈瀚,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相信你的母亲,还是相信你的母后?”
陈瀚缄默良久,才低哑地说:“记得许多年前,母妃曾经要孩儿用自己的耳朵来听,用眼睛来看,孩儿一直紧记着,一直在做,现在,孩儿看到了、听到了,母妃却叫我不要看到听到的事实。请恕儿臣愚昧,儿臣已不会分辨了!”
我凄然一笑,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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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因结局有些微的变动,所以本文开头的楔子修改了一下文中提到的时间,除了时间,其他暂无变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