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朴素小轿晃晃悠悠进了宫门,甄玉卿闭着眼睛养神,待到轿子停在云庆宫外的时候,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来。
“丞相”朱公公早已等候多时。
“嗯”甄玉卿下轿。
朱公公朝她点了点头,大意是楚恒并没有发脾气,接着才又道:“丞相,皇上等您用午膳呢。”
“怎么这个点儿了还没吃饭?”甄玉卿微微诧异,这算算时间都快下午两点了。
“欧统领回来复命时,说您回趟相府就来,所以皇上就等到了现在。”朱公公平静回答。
“……”甄玉卿有些无语,随着朱公公大步上了云庆宫的台阶。
待到她进殿时,朱公公有些欲言又止的给她说了句:“皇上很担心您。”
甄玉卿微微颔首,抬步进殿。
云庆宫主要是楚恒用作休息的地方,当年她和楚恒刚回朝的时候,她没少在这个地方盘亘,那时候楚恒身子骨不大好,反反复复的病着,她也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地方待着,所以虽于理不合她还是每日都守着楚恒睡下了才会离开,所以对这地方当真是十分熟悉了。
进门右转有个耳室是专为楚恒吃饭设置的,甄玉卿进门时往右边一看,果然看到坐在桌边的楚恒,不过因着帷幔的阻挡,她并看不清他的面貌。
“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需要给你道个歉。”
犹豫片刻进了耳室,两人刚一照面,便是异口同声的开口道,待听明白对方都说了什么后,又忍不住表露出略微有些相像的诧异表情来。
看着这样的楚恒,甄玉卿‘嗤’地一声便是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笑自己和楚恒竟生出了这等默契的事情,还是笑时隔五六年,能再一次听到倔强的楚恒给自己道歉而感到欣慰荣幸。
楚恒被甄玉卿笑的耳根脸颊一红,撇开脸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生气,抿着嘴巴垂着眼眸子,过了一会儿见甄玉卿从大笑变成了憋笑,正饶有兴致的看自己,便是恨声道:
“你为何给我道歉?”
“我犯了个很大的错误!”甄玉卿招呼楚恒坐下。
“什么错?”楚恒不解。
“第一,在感情上没有给你做出一个良好的表率,险些误导了你。第二,没有给你讲过两性的问题,还一味掩盖。”甄玉卿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有些严肃,当然如果她没有吃了那口菜,语调含糊的话。
“啊?”楚恒压根没明白甄玉卿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一,我不成亲,喜欢男人,给你做了个不算正常的表率,对你一个青少年的成长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这是错一!
第二,前些年我怕你早早知了男女之事伤了身子,所以对你在男女大防上有些严格,让你就连了解两性之间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这是错二!”
甄玉卿一副深刻检讨的模样,说完还叹了一口十分悔恨的气。
“……”楚恒面上一副震惊的模样看着甄玉卿,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甄玉卿说这些话的用意,他果然十分在意自己那日里对他的举措……
“所以我今日先是检讨,然后我们再探讨探讨两性这个东西……”
楚恒:“……”
一个下午,甄玉卿从人体结构说到基因,又从基因说到性向选择,得亏她以往也算是个学霸体质,所以这些东西学过便是记下了,这些天想着楚恒性向这事儿,她没少做功课,最终才决定用科学的方式来给他做一个引导。
或许甄玉卿也是免不了俗的,她来这个时代这么多年,唯一亲近的便是楚恒,她将他当成自己的亲人,所以尽管尊重他的所有选择,但还是不想他选择一条一看便是荆棘满地,坎坷不断的路途。
而今的大晋,民风虽是比较开阔,对于断袖之事并没有明面上的反对或禁止,也有不少王公贵族跟家里家外的养着些**或男妓,但就跟这件事没有放在明面上一样,这类人均是没能上了台面去。
楚恒作为一国之君,如今大晋将将有所稳定,他的一言一行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更是代表着一个国家,所以就算婚姻和感情是他个人的事情,但他所要面对的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人呢?
甄玉卿无法想象楚恒若是选择了这一条路,他将会面对怎样的艰难险阻,她私心里并不愿楚恒去经历这样的磨难,所以她让他想想清楚,认真的看待自己的内心,不要将此当做儿戏或是一时冲动的试验。
楚恒听着甄玉卿说着那些复杂但又十分有趣的词汇,听着他给自己解释两性,解释男女之事和生命的由来,明明是隐晦而又略微羞耻的东西,不知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之后,竟是变得有些神圣起来。
对于甄玉卿竭力的引导自己对于女人的兴趣,说到女人的温柔和细腻,说到女人轻盈的声音和柔软的身体,楚恒听着却无法克制住脑袋里将甄玉卿代入的画面,楚恒知道,他大概是没救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早已将你当做我弟弟那样的亲人,是以不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定是尊重和支持你的,就算……跟天下为敌亦是无妨。”
到最后,甄玉卿以一句十分云淡风轻,但又是意思明确的话做了今日两人谈话的结尾,楚恒听得他这话,眼神微微一缩,而后又做一副悔恨羞愧的模样垂了眸子,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个可怜又委屈的道:
“那日是我冲动了,你……原谅我可好?我们还像往常那样可好?”
“若是不原谅你,我今日来这作甚?”甄玉卿笑了反问。
“那你不生气了?”楚恒又问,眼巴巴瞅着甄玉卿的样子,甚是单纯。
“啧……”
甄玉卿说,他将自己当做亲人……亲人啊……!楚恒心里无端缩紧,传出些理不清的痛楚来,何故能是别人却不能是自己?何故只能是……亲人?!
甄玉卿离开皇宫的时候已过二更,欧雪峰送她出宫,再将她送回相府,回去的时候,她自觉有些个发烧,待欧雪峰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让人将她送去了锦上楼,而此时正值马拦街灯火最旺,人声最为热闹的时候。
粉黛胭脂迷人眼,莺歌燕舞醉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