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里的学校公共澡堂里显得很空旷,洗澡的学生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个角落里,哗哗的流水击落于地的回声格外清脆,没有了平日里雾气氤氲,就连昏昏的灯泡都变得异常明亮起来。
张茂才的一只脚踏在出水踏板上,正闭着眼睛悠闲地吹着口哨,双手不断揉搓头上满满的泡沫。莲蓬头里的热水自上而下地冲刷着他的后背,没办法,如果一旦离开水流的喷射范围,周围的寒冷就让人浑身上下起上一层鸡皮疙瘩来。
“嘿,张茂才。”有人在一旁呼唤张茂才的名字。
“哦,葛杰啊。”张茂才抹了一把挂在眼角上的泡沫,左眼勉强睁开了一道小缝。
葛杰正抱着装满洗漱用品的盆,站在张茂才的面前,“你的东西呢?”,葛杰有些好奇地问道。
因为葛杰就看到张茂才脚下的盆里放着一条毛巾和一块儿香皂,除此之外再别无他物。
“什么?”张茂才低下头开始冲洗头上的泡沫。
“你就带了一条毛巾和香皂,那你在用什么洗头呢?”葛杰有些好笑和不解,洗澡至少得有两条毛巾,再加上洗发水、护法素、沐浴露、洗面奶、搓澡巾这些东西吧。但就张茂才目前的“装备”来看,似乎洗个都脸不够吧。
至于香皂那玩意儿,葛杰认为那仅仅是用来洗手的,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洗澡的时候还要单独再洗洗手呢?
“哗哗”,张茂才弓着腰,奋力的将头上的泡沫冲洗殆尽,“啊,真舒服!”,张茂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你刚才问我啥?水声太大,没听清。”张茂才甩甩头上的水,向葛杰问道。
葛杰看了一眼浑身精光的张茂才,咽了口唾沫,作为初来乍到的南方学生,他实在无法理解,这里的澡堂为啥连个隔断都没有,大家就如此“坦诚”相见。在家的是,明明洗澡的时候除了能够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外,就再也看不到第二个人影儿的。
正因如此,葛杰一般洗澡的时间都选在人相对较少的时间段。比如说,这个平安夜的夜晚。
“唉,算了!”葛杰吐了口气,他抱着装得满满的盆,向与张茂才隔得老远的莲蓬头走去,那边连一个人都没有。
“喂,你干嘛去?那边没有水的。”张茂才大声喊道,在空旷的澡堂里显得瓮声瓮气的。
“我先看看。”葛杰头也没回地应道,平日人少的时候,那边的也是有水的。
“切,还不信!”张茂才摇摇头,他随手把放在莲蓬头下小台儿上的,空空的洗发水小包装袋儿,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张茂才一直都在用这种只能洗一次头的小包装洗发水——五毛钱一袋儿,方便得很,而且还不用花那么多的钱去买桶装洗发水。
至于什么护发素、沐浴露、洗面奶之类的劳什子嘛!对张茂才来说都是浮云,有一块香皂就统统搞定,哪有那么麻烦!
搓澡巾?那玩意儿用不惯,哪有一双手加一条毛巾洗得痛快淋漓!
“怎么样,没水吧?那边。”张茂才笑嘻嘻地向又悻悻地走回来的葛杰,问道。
“真是的,怎么就没水呢?”葛杰抱着装满各种瓶瓶的盆,抱怨道。
“今天是平安夜,洗澡的人特少,所以那边就关喽!”张茂才站在莲蓬头下来回晃着身子,“省水省煤呗!你就在我旁边洗吧,咱俩都还能暖和些。”
“这么近?算了吧,我不习惯。”葛杰撇撇嘴,摇头道。说罢,他依旧抱着盆向有水的区域走去,最起码也得选个与其他人相距一段距离的位置,冷就冷点儿吧。
“喂,你忘了件事儿吧。”张茂才把头从水流中伸出来,向葛杰的背影喊道。
葛杰回过头看着张茂才,不知道张茂才指的是什么事情。
“你,忘了脱了。”张茂才把手伸出“水帘洞”并指了指葛杰的下面。
葛杰听后甩头就走,重重的脚步在空荡的澡堂中踩出阵阵回响,四溅的水花在拖鞋两侧高起高落。
“喂,唉,算了。”张茂才自讨没趣地把头手缩了回来,就这么一会儿,胳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穿着内裤怎么洗澡?不都说南方人怕冷吗,他都逛游了这么长时间,不嫌冷?”
“呼呼!”张茂才拎着盆,站在澡堂外面,就刚刚在衣柜那里穿好衣服,就给冻得半死。这会儿,身上才有了暖和气儿,不过外面的空气却是比澡堂里清新百倍。
张茂才回头望了一眼澡堂,葛杰那家伙还在里面磨叽呢,自己出来的时候,葛杰还在往头上抹护发素呢。一会儿,要是停了热水,真够他受的。
张茂才摇摇头,嘎吱吱地踩着雪,向宿舍楼走去,他要美美地睡上一觉。
第二天,张茂才就听说葛杰得了重感冒,请了假去挂点滴。
“唉,不信我的话吧,烧锅炉的大叔才不会因为你一个人浪费煤呢!”张茂才听到葛杰生病消息,在心中叹道。
体育馆里没了往日的热闹和喧嚣,圣诞节嘛,大家都一股脑地去街上凑热闹。所以,乒乓球台没有以往那么抢手,寂寥的球台上就那么几只白色或黄色的小球儿跳跃着,就连打球的人都在默默地挥动球拍。
“哎,张茂才,我在这儿呢!这边。”任晓晓嘹亮且清脆的声音,穿过安静的球场,直达站在球场入口处的张茂才耳中。把刚刚才向里张望的张茂才“撞”得向后一凛,他真没想到任晓晓那娇小的身体,何来如此的爆发力,震得全场的人都为侧目。
任晓晓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俏皮地吐吐舌头,低头赭脸地向张茂才招招手,示意张茂才过去。
“你来这么早干嘛?”张茂才拎着球拍站在任晓晓的面前。
“干嘛?占个好位置呗!”任晓晓双手捧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轻轻嘬了一口。
张茂才往四周看了看,“就今天,还用占位置吗?都没什么人,你看。”说罢,他用手指一圈周遭空空的球台。
“我都摸过了,就这里的暖气热些。”任晓晓回手摸了摸,靠在身后的暖气片。
“好吧,那就这儿吧。”张茂才把球拍放到球台上,把身上的外套胡乱地往边儿上的长凳上一放。
“也不叠叠?”任晓晓把手中的奶茶放到一边,然后就整理起张茂才的外套。
“不用,我那衣服质量好得很,怎么放都没事儿。”张茂才一边来回走着活动身体,一边大咧咧地回答道。
“就你这破羽绒服,里面的毛儿都快漏光了吧。”任晓晓皱着眉头,有些嫌弃。
“就穿这一冬了,等夏天的时候再买新的。”张茂才低头整理起球网来。
“夏天买羽绒服?哈哈!”任晓晓笑道,她无法理解这种思路。
“便宜嘛!”张茂才回应道,他的冬装可都是夏天买的。
“切,这我还能不知道。”任晓晓对张茂才的话不以为然,“可那都是打折的处理货,款式太low!”
“你们来的都挺早啊!”李欣茹一手拎着球袋,另一只手则提着个袋子,上面赫然印着三道斜杠杠。
“茂才,你试试这个,看看合身儿不?”李欣茹把手中的球袋放到旁边的球台上,然后把手提袋中短款男式运动羽绒服拿了出来。黑色的颜色配着白色的三道斜杠杠,昭示着这件衣服不菲的价格。
任晓晓顿时眼前一跳,这是今年的新款,原本她的打算是借着圣诞节上街买壶的由头儿,给张茂才选上这么一件。没想到,给李欣茹抢了先机。
“新款呢!什么时候买的呀?”任晓晓酸酸地问道。
“我们寝的姐妹昨天逛街去了,我让她们帮忙带的,不知合不合身儿?所以,让他试试。”李欣茹随手展开了衣服,“算是对你筹备新年舞会的犒赏。”说罢,就把衣服递给了张茂才。
“我回去了,这儿冷!”任晓晓冰脸凝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