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勋先进去。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现在唯一没有受伤的只有他和王小六了,必须一前一后把两个伤员带进去,赵士勋就做了前面的那个。
下水道里一阵阴冷,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了,赵士勋刚调整好方向,王小六就把盛总督推了进去,赵士勋连忙伸手去接。没等胜子钻进去,下水道里突然一黑,同时有震感传来,赵士勋一时没趴稳,侧着倒在地上。再一抬头顿时惊呆了,一块巨石把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更重要的是之前胜子就在外面往里钻!
一滩红白交杂的浓液从石缝流进来,赵士勋直接看傻了,脑子嗡的一下懵了,直到盛总督拉了拉赵士勋的衣角,他才反应过来,发疯似的敲打石块,扯着嗓子冲外面喊道:“王小六!王小六!还活着吗?”
喊了很多次都没有回答,盛总督叹了一口气,安慰似的拍拍赵士勋的肩膀。赵士勋的指关节开始敲出血来,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震动还没有停止,下水道的墙壁也有了裂纹,再不走恐怕来不及了。
赵士勋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很快就明白自己的处境比外面好不了多少,连忙往里面爬,盛总督也迅速跟上。
果然没多久就遇见一个分岔口,根据胜子的描述,此时应该走左边那条。左边的地上有浅浅水流印记,以前应该是通水用的。而右边的岔口处有个微小的坡度,让水流冲击不到上面。
就在赵士勋想往左爬时,衣服突然被盛总督拉住,他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盛总督指了指右边,说:“这里我比你熟。”
赵士勋想了想也是,现在盛总督不至于害了自己,要不然他的伤也白受了。正好他也挺好奇右边到底通向哪里,便点点头。本来赵士勋已经爬进左边的路,盛总督进的是右边,现在换成了盛总督打头,赵士勋跟在盛总督后面。
跟在盛总督的身后才知道,盛总督身上穿的棉质军大衣很厚,趴在地上就像一条大青虫似的,挪动很不方便,许多地方已经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他爬一次就要换换胳膊,不然会撑不住大衣的重量,赵士勋好心提醒他把大衣脱掉,被盛总督拒绝了。
出了下水道口,前方果然豁然开朗,和胜子描述的差不多,是一个人工修筑的洞窟。赵士勋二人有手电筒,可视范围远了不少,所以在下水道口就能看见,前方十几米处有一条两米宽的裂缝。
这在胜子的话语中是没有提及的,赵士勋也以为这条裂缝不足一提,被胜子忽略了。裂缝不算宽,成年人轻轻一跃就能跨过去,只是这缝隙深不见底,用手电也照不出个名堂来,不知道下面通到哪里。
这不是赵士勋要关心的事情,在他还发愣的时候,盛总督已经跃了过去,站在前方不远处。而他的面前,立着一尊神圣的佛像。
不对,怎么有两个佛像?
赵士勋这时候想起来,自己走的路线和胜子不一样,又怎么会回到胜子所说的地方?难道这两条岔口都能通到这里不成?
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盛总督已经对着佛像双手合十叩拜起来。他的表情虔诚庄重,就犹如前方立着的不是雕像,而是一个真正的佛祖一般。
赵士勋也跳过缝隙,等盛总督一轮叩拜完毕,轻声问他:“你信佛?”
“不。”盛总督的语气很平淡,和他的表情丝毫不成比例。“佛赐我一命,我当还之。”
他的话在赵士勋心中就如念书的知识分子一样,而赵士勋没读过多少书,勉强认识几个字,从小就拉去参军,更别提听懂文言文
语了。
这时候赵士勋才有时间去观察佛像,和胜子口中的无异,只不过佛像身上露出的神圣气概实在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恐怕只有亲自去看才能体会到。
“这佛像是谁搬进来的?”赵士勋被佛像的气势所惊异,瞪大双眼问道。
盛总督双手插到军大衣的口袋里,打量了一眼佛像,说:“不知道。”
赵士勋苦笑了一下,这盛总督的出现很奇怪,他说的话也有些难以捉摸,但又和自己在关键时刻成了生死队友,共同对抗日本鬼子,实在说不出他的目的,就连说话也很冷淡,没有一句能表现出他的感情。
眼睛瞟了一眼佛像身后,赵士勋有些好奇胜子所说的那个声音,还有王铁军会不会还在佛像后面?跟胜子一起进去的马宝山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盛总督是不是看出了赵士勋的想法,自己率先往佛像后面走,赵士勋连忙紧跟上去。两人进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带枪,枪全在王小六手上,估计已经被压了个粉碎。赵士勋又觉得手上空荡荡的,连心里都觉得不安稳,干脆把刀拿出来,紧握在手心里,就好像握住了自己的生命一样。
佛像后面什么也没有,赵士勋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把手电打到别的地方,想看看马宝山和王铁军到底藏在哪。就在这个时候,盛总督突然一把攥住了赵士勋的手腕,不让手电晃动,压低声音对赵士勋说:“他出来了。”
他是谁?赵士勋刚想发问,被盛总督捂住嘴巴,耳边响起轻风拂过的声音,随即便是一个听不出男女的人在洞窟上方说:“在我这里住了几十年,你终于有心来看看老房东了。”
几乎在声音刚响起的时候,赵士勋就抬起头来,下意识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话音落下后,盛总督和赵士勋都没说话。赵士勋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接话,而盛总督为什么不开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想也知道这个人说话的对象就是盛总督,自己接话也没意义。
那个人继续说道:“还带来个小朋友?呵,呵,你也不怕死。”
盛总督还是没有回答,赵士勋急了,推开嘴上的手,低声说:“他到底是谁?”
听见赵士勋的话,盛总督眼神一凛,手如闪电般的速度又把他的嘴捂上了,冲他使劲摇头,似乎在让赵士勋别说话。
只是显然已经晚了,头顶上不再有声音传来,就在赵士勋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没闯祸时,突然从空中降下一根至少有五米长的软绵绵的舌头,正好落在盛总督身后,吓得赵士勋张大嘴巴,半天没开口。
盛总督早从赵士勋的表情中明白身后的异样,一把抢过赵士勋手中的刀,一个华丽的转身,没等赵士勋反应过来,那把刀已经360度旋转刺进舌头上。
舌头的主人吃痛,刺溜一下把舌头收了回去。没多久就从上面跳下一个身着金灿灿袈裟的老和尚,右手拄着一根法杖,左手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军刀,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恶狠狠的瞪着盛总督。
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盛总督已经跳了起来。他的腿一曲一伸,右脚正中老和尚的面门,速度迅猛无予反应之机,老和尚连连后退几步,脸上赫然留下一个灰色鞋印,逗得赵士勋噗嗤一下,差点笑出来。
老和尚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他随手把刀扔掉,单手合五做了个祈祷的手势,嘴上叨叨念着一连串佛语,就见一道黄色光芒缠绕在法杖顶端。
盛总督脸色一变,挣扎了一下,他的身上竟然萦绕着一圈圈相同的黄色光芒,使他束缚在光圈内
部,动弹不得。
见此情景,老和尚得意的笑了一笑,嘴上还在不停念咒语。而赵士勋完全看呆了,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法术存在,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时间忘了去救人。不过仔细一看才发现,盛总督并不是在挣扎,他的腿看似是乱蹬,实际上正在朝掉在地上的军刀伸过去。他的腿不短,很快就勾住军刀,往上一蹬就落进手中。
沾着血的刀刚一到手,盛总督周围的黄光立刻散去,老和尚也是刚发现这一情景,愣了一下,连咒语都忘了念。在赵士勋和老和尚都是一愣神的功夫,盛总督已经右手反手握刀,用力朝老和尚的肚子刺去。
而那老和尚也不是普通人,别看他面上遍布皱纹,身子骨却硬朗的很,一抬腿就要把盛总督手上的刀踢掉。
没想到盛总督最后一刻改变了手腕的方向,他一抬手,让老和尚踢了个空,侧手刺入老和尚脚底。
老和尚疼的大叫一声,连赵士勋都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脚心也麻了。
一击还不满足,盛总督又猛的把刀拔出来,老和尚又是一声大叫,腿也软了下去,脚底又不敢踩地,弄了个金鸡独立,狼狈不已。盛总督手握刀,一脚踹向老和尚的肚子,顾不上尊老爱幼了,把老和尚踢倒在地上,接着一手掰开老和尚的嘴巴,似乎要把舌头拔出来。
老和尚脸色刷白,双手紧紧抓住盛总督的手腕,牙关紧咬,不想让盛总督得逞。
盛总督冷笑一声,突然一松手,另一只手拿着刀就要往腿上削,吓得老和尚连忙把腿缩回来,四处乱蹬,好几次都差点踢着盛总督,被他一闪身躲过去了。
老和尚逮住这个机会,嘴上又迅速念了一句咒语,就见盛总督奇怪的看了老和尚一眼,七窍突然往外喷黑血,但盛总督还是直直的站在那里,任由血往下流,似乎只是愣了一下。就见老和尚的腿没动,身子却平移到了好几米远,嘴上还在念咒语。
盛总督脸上的血越来越多,就在赵士勋以为他要死了的时候,他突然一个甩手,手上的刀又直线飞出去,速度快到老和尚还没反应过来,就刺入他的左胸。老和尚后退了一步,头一歪倒在地上。
要知道,想让飞刀直线飞出,又不失力道,是需要很大技巧的,普通飞刀只有在旋转飞出或侧飞的时候才能达到最大力量。
这下赵士勋松了一口气,但看到盛总督杀人都不眨眼的狠劲,看他的眼神也有了异样,心中猛的升出一股子寒气,不由自主的躲到佛像正面,只露出一个头观战。
老和尚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盛总督已经先他一步,一脚踩到那把刀上,老和尚惨叫了一声,喘着粗气说:“督……盛……别杀我。”
“理由。”盛总督冷笑一声。
“给你……命鉴。”
他的话似乎起到了作用,盛总督的动作果然停下来,犹豫了一下,突然抬头往赵士勋的方向看去。
赵士勋吓得一缩脖子,把头从佛像后面伸出来,生怕盛总督此时一个不高兴,把自己也给弄死。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却还是听见盛总督道:“赵士勋,给你一个窥探生死的机会。”
老妇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此时的天色微亮,东方隐有日光升起。我和杜小生都沉浸在老妇人的故事中,她停下之后才从大兴安岭的雪地中回过神,我道:“后来呢?”
“后来的故事,我也不知道了,老伴儿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老妇人摇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