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黑雾在我们的注视下逐渐变大,邻近的一个大胡子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黑雾猛的罩住,发出一阵惨叫。众人想要出手相救,那黑雾却把大胡子遮盖的严严实实,根本不给他们出手的机会。
没过多久,惨叫声戛然而止,整棵树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呆了。黑雾在吞噬了大胡子之后,体型又变大了许多,开始有意识的往领头那个男子飘去。男子显然慌了神,双手举着苗族刀冲黑雾挥砍着,苗族刀所及之处都有黑雾散开,不过很快就又聚合在一起,似乎没什么损失,反而一步步朝男子逼近。
男子被逼无奈,直得连连后退,一边还冲人群大喊大叫,应该是在求救。一个小白脸从人群中冲出来,看到眼前男子被黑雾节节逼退的情形,很焦急地大喊了几句。
他的话音刚落,那人形雾气忽然加快了速度,倏地往男子身上扑过去!小白脸慌里慌张之下竟然伸手要去阻挡那黑雾,黑雾顺势把他的两只手包围住,不到一秒的时间就重回人形,留下没了双手,双目无神的小白脸还在原地发愣。
连我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其他人更是吓得尖叫了起来,一些男人手里拿着苗族刀,齐刷刷的朝黑雾劈去,只可惜一点用都没有。不过好在给了男子一个逃离的机会,在众人交替劈打雾气的作用下,那团雾气被分割成许多黑色碎片,短时间内无法重新凝合。
趁着这个机会,几个男人上前护着男子往我这个方向跑来,我本来想躲一下,却被死鱼眼给拽住了。他正死死盯着领头的男子,双眼难得有些愤怒的神采,这样一看这个人长得其实还挺帅的。
现在不是调侃的时候,眼看着姓李的那群人越来越近,我急的火烧眉毛,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死鱼眼打断了:“别骂了别骂了,祖坟都被你们骂塌了。”
说着,死鱼眼已经从草丛堆里站了起来,姓李的那群人反应极快,一把把形态各异的苗族刀齐刷刷指向死鱼眼和还蹲在草丛里的我,吓得我冷汗差点冒出来。
面对这么多苗族刀,死鱼眼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嘴上还说了几句苗语,接着就听领头的男子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你个是干甚么的?”
死鱼眼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始还以为他在想说辞,但看到黑暗中对他打手势的杜小二之后,我便忽然有了自信,抢过死鱼眼的话头,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认识李清落吗?”
领头的男子愣了一下,半天才说:“落妹妹见着你了,那你是陈枭?”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点出我的名字,正想承认下来,突然看见杜小二给我比了一个熟悉的手势,就是把无名指和中指并拢竖起来,这是我和杜小生经常使用的,意思是拒绝、否认、不是等。
我立即明白了杜小二的意思,如果我现在承认自己是陈枭的话,指不定姓李的会如何处置我。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在杜小二的队伍里,他必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因此我想都没想就说道:“你认识陈枭?他是我好哥们儿,只不过我俩因为意见不合,早就走散了。不过你说的落妹妹我倒是见过。”
我说这话的时候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就翻起大浪了。我知道姓李的人都身怀绝技,但不知道他们的智商怎么样,会不会没我蒙混过去?
果然,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远处的杜小二冲我邪魅的一笑,还比了个大拇指。他在姓李的那群人逃窜的时候就已经把黑雾收回去,并且跟在后面了,因此离我们不是很远。
男子听完我的话,很古怪的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除了一群姓李的陌生人之外,我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不禁担心起我养父母来。男子回过头,盯着我说道:“落妹妹在甚么地方?你个为啥不在一起?”
听着他的口音,我忍住想笑的冲动,强作冷静的看着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死鱼眼比较机灵,很快就弄明白我们在说什么,看我有点举足无措,便帮我回答道:“李清落在中途突然生病,被我们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要是想找她的话就先把我们哥俩放了,我们会给你带路的。”
“你是甚么个东西?”男子语气有些不善。听到他说话的态度,其他姓李的人也纷纷抬了抬手上的苗族刀,原本指着我们胸口的刀尖转移到了嗓子眼,让我连唾沫都不敢吞咽了。
我见情势不对,连忙赔笑道:“大哥,您别生气,我朋友他也是知道点情况的,几乎我知道的他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他也知道,所以您要问什么的话还是问他比较好,我就是一个睁眼瞎,只干活不说话的那种。”
我这样说虽然贬低了我自己,实际上算是把绣球抛到死鱼眼身上,到时候就没我什么事了。果然,男子
听了我的话,便对死鱼眼说道:“你个是从哪个地方来的?叫甚么名字?”
可能是举累了,死鱼眼的手刚想放下,姓李的人手中的苗族刀又往前顶了一点,让死鱼眼不得不重新把手举上去,嘴上说道:“我叫狗蛋儿,旁边那个叫生仔,我们都是从山沟沟里来的,跟大枭子……哦不,跟陈枭是同一个寨子的。”
“那你个来这里做甚么?”男子语气稍微温和了一点。
这一次是我先哭丧着脸,抢答道:“都是大枭子那小子骗我们,说要请我们出来旅游,结果就到了这么一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想到还有人追他,整整追了我们一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就又遇上你们了。”
男子显然是信了,我能感觉到他的刀松了一下,不过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下一秒又把刀紧了一下,对我恶狠狠的说:“方才那个怪物黑气是甚么玩意?是不是你个做出的?”
我一边示意自己镇定下来,一边装作很恐惧的样子,说道:“刚……刚才那个雾气是什么东西?连人都敢吃,妈的,幸亏我离得远,要不然死的估计就是我了。”
此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在说姓李的那群人离得近,自己找罪受吗?不过幸亏男子好像没听懂似的,说道:“没事情,我们不会对你个做甚么的。”说完,他把苗族刀插回腰间,其他人也连连效仿,我和死鱼眼这才松了口气。
看到这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姓李的人已经不再关注我们了,反而围着被黑雾吞噬掉双手的小白脸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男子没有加入他们,而是对我说道:“我叫李清逸,苗族人。刚才你个说晓得落妹妹的地方,能带我个去一下吗?”
既然他叫李清逸,那就肯定和李清落有血缘关系了,再从他对李清落的称呼来看,眼前这个男子很有可能就是李清落的哥哥之一。
我和死鱼眼对视了一下,说是对视,实际上我看的是他背后的杜小二,只是用对视来掩盖而已。杜小二没有什么反应,两只猥琐的小眼睛直勾勾盯着男子,看都没看我一眼。瑶瑶和苗王则一左一右站在他的后面,都没有察觉我的目光。
而死鱼眼也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我只好无奈的回过头来,对男子说道:“逸大哥,您看现在天这么黑了,我们再乱走的话会很危险的。要不这样,等明天早上,天一亮我就带您去找李清落?”
既然都不愿意接这个麻烦,我只好尽量往后拖,到时候天亮了,杜小二也不可能再躲着,肯定是要露面救我们的。
男子想都没想,很果断的拒绝了我的提议,说道:“你个不用管着,我个李氏会保护你个,万一方便的话,现在就去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拒绝就显得不对劲了,只好说道:“那就现在出发吧。不过咱们可得说好了,一旦有危险,你们必须保护我哥俩的安全。”
这李清逸表面看上去和李清落差不多,都是脑子少根筋的那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
这一次李清逸很爽快的答应了,接着他又和自己的人吩咐了几句,似乎是在分派人手,有几个人要留下来守着这棵巨树,其余的则和我们一起去找李清落。姓李的那群人没人反对,我这才注意到那个双手被黑雾吃掉的小白脸已经昏死在地上,他的双手都被医用纱布包扎好,旁边有一个年轻女子在守着他,应该是和他关系挺近的人。
听到李清逸的安排后,那女子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瞬间就恢复正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浑然不知这一细节已经被我捕捉下来了。我虽然很好奇她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不过仔细一看这女子我也不认识,便没放在心上,八成是他们自己的家事吧。
被安排留下来的人里除了那个小白脸和女子之外,就只剩下两个看上去挺难对付的大汉,其他人则都和我们一起去找李清落。
李清逸让我和死鱼眼在前面带路,我俩不敢怠慢,偏偏又不知道李清落在哪里,我只好装模作样的带着他们往原路走,又默默期盼李清落没有葬身狼腹。
当初如果我回去救一下李清落的话,她恐怕就不会有多少危险了,不过我却很可能因此而丧命。这些话当然是不能告诉李清逸的,谁知道他这个人讲不讲理,万一一口咬定是我害死的李清落,那我寡不敌众,到时候就只能任由李清逸杀剐了。
杜小二他们三个人没有跟上来,临走前我还看到杜小二又是邪魅的一笑,接着朝留下来的四个人摸去,气的我差点骂娘。合着我跟死鱼眼在这死命的演戏,就是为了把李清逸他们引开,好让苗王三人动手?
生气归生
气,我还真不能发作出来,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走了没多远,我忽然想起消失的养父母,回头看了看李清逸,想说又怕因此暴露身份,一时间犹豫不决。
李清逸可能是看出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说:“兄弟,有甚么要说的话?”
看着他笑的和蔼可亲的脸,我淹了口唾沫,最终还是说道:“李大哥,我那个叫大枭……也就是陈枭……的朋友其实对我提到过一件事,就是他的养父母最近来苗寨旅游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失去联系了,到现在还没回家……所以我想跟您打听一下,你们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一对中年夫妇,大约五十多岁?”
“这个还真没瞅见过。我个自从离开苗寨就一直往这边赶,而且我个队伍里有不少耳目高强的人,如果周围有人的话肯定能忽的发现他个。”李清逸想都没想就说道。我听完他的话,心瞬间凉了半截,老烟袋他们说过我的养父母现在在姓李的人的手上,而看李清逸这架势,似乎根本不知道我养父母的事。既然他们没有和姓李的在一起,那又在哪里呢?
至于他说的耳目高强,我是一点都不相信的。要是真有他说的那么厉害,那杜小二他们三个接近姓李的那群人的时候,他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到我失望的表情,李清逸又仔细想了想,说道:“不过你别心慌,我个在觅得落妹妹,再把正事弄完之后,还可以在这旁边瞅瞅。”
我装作感激的点点头,不再说话,生怕随便开口的话哪句话就说错了,毕竟言多必失,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我和死鱼眼都没再开口,我对于他刚才面对李清逸的询问时保持沉默还耿耿于怀,觉得他是个不靠谱的人,也不屑于和这样的人多打交道。
快到我们遇见狼群的地方时,我的心跳的很快,既害怕看见李清落的尸体躺在地上,又担心李清落不在这里。要是看见李清落的尸体其实还好说一点,毕竟我可以说自己不明真相,李清落是在和我们走失之后才遇上狼的,这样就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了。
但是要是李清逸看见自己的妹妹死了,在痛失亲妹的情况下,会不会把气撒到我们身上?
眼看着离那棵树越来越近,我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管怎样都听天由命,看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了。死鱼眼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不知道我们经历的一切,此刻不担心是肯定的。
几只新燕从头顶掠过,我们终于能看见被折断的树枝了。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这棵树下什么都没有,连一滴血都不存在。如果不是那根被折断的树枝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还以为自己走错路了。
我站到树下,身后的一群人也浩浩荡荡的停了下来。李清逸奇怪的问我怎么不走了,我苦笑了一下,说道:“不瞒您说,我其实根本不知道李清落在哪儿。”
李清逸的脸色骤变,旁边一个嘴角有一颗红痣的男人推搡了我一把,说:“我早就看你这个小白脸不顺眼了,还敢欺骗我们李寨主,你小子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能骗过我们这么多人?”
气氛越来越尴尬,我连忙解释道:“你们听我说,我的确见过李清落没错,但那时候她已经……”
没等我把话说完,李清逸就不耐烦的摆摆手,说:“你不用解释了,戏演的这么假,真当我们是白痴呢?”
他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让我愣住了,还没反应发生什么时,就听见“唰”的一声,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同时还感觉自己的肩膀忽然被人推了一把,我整个人顺势躲到了一个人的背后。
推我的人正是死鱼眼,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抽出苗族刀的李清逸,轻声对我说道:“你还真是个麻烦。要不是二爷要我保着你,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我又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李清逸也没给我回答的机会,一脸嘲讽的看着我们,说道:“你们还真是傻,刚才就说过了,我的耳目比较高强,周围人说话声音再小都能听见,还敢在我面前窃窃私语。”
说完,他没理我尴尬的表情,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你们所说的那个二爷对我已经造成不了威胁了。”
我还没明白李清逸的话,死鱼眼就脸色一变,半天才说:“你什么意思?”
“我也不打算瞒着你们。”李清逸一脸戏谑。“手下败将就是手下败将,永远都是个无能的废物。你们的二爷估计现在已经被落妹妹和小岚岚弄死了吧,唉,可惜了一个人才,怎么就偏偏遇上我这个天才了呢?”死鱼眼直接无视了李清逸的自夸,牙都快咬出血了,可无奈又不敢上前,只能尽量把我挡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