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山巅,云开雾散。容雪用束发金环反挽了个“飞燕髻”,额前梳了齐眉刘海,穿了条秋罗襦裙,站在塘边钓鱼台上,翘首天南,待身影先没入云层,才收回目光,商量众人:“剩下的事情,我们分一下工……”见三人点头,伸手相请:“那先进屋说吧!”当先领路。火鸟站在猫熊背上轻鸣,连煽翅膀,催猫熊上山。
四人聚到东次间小客厅,容雪请碧霞坐到窗前罗汉床上,自己和潇月姐妹坐了下手的美人椅。待红袖奉茶下去,郑重询问:“碧霞姑娘,我哥让我们听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碧霞见潇月姐妹冷眼旁观,暗叹一声,嘱咐容雪:“我和潇璇,还有你哥,都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你们可以喊我碧霞,我暂时住屏山上的别院……”
“朋友,鬼才相信,指不定还有什么瓜葛……”容雪腹诽了一通,倒乐见其成,当先喊了声“碧霞姐”,试探着问:“那你和我哥……”
潇月姐妹见容雪临阵倒戈,心里直皱眉头。碧霞也白了她一眼,正色重申:“我们只是朋友……另外,我还要请他们帮我一个小忙……”抿嘴一笑,反问众人:“倒是你们,似乎处境堪忧哇……”
潇月点头轻叹,潇娟忙使眼色,容雪顺着话问:“是啊,万一东瀛那边的高手杀过来,怎么办?”
“杀鸡焉用牛刀,况且你哥是钦封的‘灵山君’。要动你们,也不会在明面上下手……”碧霞慎重嘱咐:“修炼!修为高一分,就安全一分,直到比他们强大。看起来是坐以待毙,实则是最有效的办法。”
“不错,实力才是硬道理!”潇月点头赞同,又问碧霞:“可除此之外,有没有应急的办法。”
“第一,把公孙家的人交付朝廷,避免东瀛高手杀上山劫囚。第二,让惹祸的人走得远远地,避免东瀛高手上山报复。”碧霞仔细解释:“这两点是近忧,他正在解决。而真正的大患,一是你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二是东瀛人想控制这里。一旦天下有变,就能跃过武夷,以此为跳板,经略中原。现在唯一有效的,就是找座靠山拖延。”
“靠山?”容雪睁大眼睛问:“‘春申灵君’黄家?”
“哼!”碧霞斜眼冷笑:“黄家是想借联姻反客为主,去抱蜀山的大腿。现在看见你们落难,没准还在琢磨怎么落井下石呢。”
“蜀山?”三女闻所未闻,异口同声。
“是的,这一界真正的仙山。与其说他们超凡入圣,不如说世俗间的物事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所以他们淡漠尘寰。”碧霞郑重商量:“每当新帝登基,蜀山都会从‘七十二仙派’中选拔一批惊才绝艳的弟子。你们要是能拜在蜀山门下,公孙家就更不敢明火执仗了。”
“那就是明年的事。”潇月觉得是个机遇,试探着问:“那姑娘可知蜀山择徒,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碧霞也不想容辉一直被俗事束缚,耽误修行。见三人跃跃欲试,实话实说:“故老相传,七十二派道统均源于蜀山。蜀山择徒,除了比较体质和修为,还会看弟子的悟性。你们若想一试,现在投机,还来得及。”
道法之精微,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潇月想起那套编钟法宝,觉得是条“以点打面”的捷径,不妨一试。转眼发现碧霞和容雪似有话说,索性借坡下驴:“那事不宜迟,我们回去闭关吧。”
潇娟也庆幸山中琐事已有定例,更不想错过机会。略作权衡,站起身裣衽告辞。碧霞眼见两人出厅,点头赞叹:“月之意境,前途无量啊……”
“那我呢?”容雪欣然追问:“我好像碰到了瓶颈,怎么突破?”
“是吗?”碧霞聚精会神,仔细打量容雪,缓缓点头:“你的造化,比你哥还大。几日之间,功力之精纯,已不下于他。他修为已臻‘太阳’,而你还处于‘少阴期’。看来,你也走上了大道……”端起茶轻啜一口,点头沉吟:“照你的情况,很适合走的‘内丹’的路子。可三十六具形骸脱炼下来,每个三、五百年,是不成的。但是眼下,哪有那个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茶盏,郑重商量:“我昔年得到过一部道法,只要有人信你,你就能无视修炼壁障。只要有充足的灵气供应,你的修为就能在短时间内增长无数倍。只是修炼这套功法,要经历极大的痛苦。万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传于世。你,可愿一试?”
“痛苦,后果?还有什么,比被人灭门更可怕的后果。还有什么比,失去至亲更深沉的痛苦……”容雪略作权衡,深吸一口气,凝视碧霞询问:“什么道法……”
碧霞见她愿意,也下定决心,一字字地说:“致净法。”
宣府城外,置有七路守军。“新开口”为“万全右卫”北冲,属上西路。“新河口”为“柴沟堡”北面门户,属下西路。两处隘口虽东西相近,也隔着几条巨岭深沟,不下万里。
弘孝十八年七月,宣府守军在“万全右卫”集结,向北攻击前进,以解“新开口”之围。“柴沟堡”守军沿洋河向“万全右卫”靠拢,作为侧应。“新河口”出动修士,向东攻击,翻山越岭,以减轻中军阻力。
“西上路”主力浴血攻至“新开口”外,解了城中守军之围。又合兵一处,逃回了“万全右卫”。“西下路”两处大军却遭遇埋伏,逃脱者不过十之二三。
牧族大军夺取“新开口”后,尾随南进。围“万全右卫”,直逼宣府。姬胜命令宣府主力依托坚城固守,又命北路大军出“独石口”,从燕山北麓向西南包抄,重新夺取“新开口”,断草原人后路。同时调东路军出永宁卫,向西攻击,救援宣府。南路军出蔚州卫,北解“万全右卫”之围。
三路大军,内外呼应,南北夹击,势与草原人在宣府城下决战。牧族铁骑擅长驰骋旷野,分张合围。而短于谋攻取舍,虚实变化。眼见深入燕山腹地,优势尽丧。又怕后路被断,只得见好就收,向北撤退。
姬胜命令全军追击,“独石口”守军从侧面拦截,终于在“新开口”缠住了牧族大军。五日激战,双方各有死伤。草原人见朝廷援军不断开来,再不敢纠缠,突围而去。
八月,帝君尊嫡祖母王太后,为太皇太后。尊嫡母张皇后,为皇太后。得知牧族人撤回了草原腹地,即招姬胜还朝。礼部定“献俘礼”,拟在八月十五,午门楼下。户部顺水推舟,批准“证券司”同日开业。
“宣同会战”从初春打到中秋,波及甘肃、陕西、山西、河北四省。关内铁蹄过处,十室九空。数百万人流离失所,被掠粮食、牲口、财宝等,不计其数。朝廷调动兵力两百余万,折损四十余万。俘虏牧族骑兵两万,缴获战马五万余匹。
消息传到江南,亦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石万鑫按照计划,为“一品堂”增发股本的事奔波。严良按部就班,将“灵山君府”搬到了屏山镇,开始主持政务。
容雪身边的雪花和冰珠,凌霄身边的红袖、绿衣和蓝绸按碧霞的嘱咐,为容辉在各处灵脉上营建庙宇,塑造金身,称“灵山仙君殿”,由山中弟子任“主持”,管一方风调雨顺。容雪得享配殿,专管治病救人。凡是得疑难杂症的人上香祈愿,均有山中弟子施医送药。一时间信者如云,香火鼎盛。
献俘礼上,陆大海因固守“新开口”有功,得封“上轻车都尉”,传袭三世。九月份受了“擎天讲武堂”的“昭毅将军”衔后,才回福地。潇月为他“接风”,送了一对长短刃作贺礼。又按容辉嘱托,让他统领“君府仪卫司”,主持境内防务。
九月南京地震,陕西大饥。朝廷刚刚经过战乱,已无力应付,只得让各地衙门向士绅商贾催捐赈灾粮款。容辉刚刚封君,“仙君府”当仁不让,一口气捐出了一百万石陈米,自雇粮船开运。待府下军政诸事走上正轨,已是冬至时节,又听说牧族大军卷土重来,进犯甘肃。
石万鑫早把钱庄分号开进了赣州、抚州、汀州、吉安四府,只是规模尚小,无人在意。眼下理顺了“一品堂”的生意,当即注资钱庄,又以钱庄投资修路,一气呵成。直到各项呈文送抵南京户部,有心人才知“一品堂”的新东家是新封的“灵山君”。
万里直道,非但工程浩大,而且连通两条水系。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是一块肥肉。其中不知天高地厚的,找上阳都强揽开路建港的工程。陈凌云只觉得好笑,直接让护院撵人。
凌霄遇刺以后,容辉便立下规矩:“山上府中,永不招客卿。”陈李两家亲上做亲,一些想依附容辉,又不想受管束的修士,便投进了各大家族。前殿阶顶,陈凌云话音刚落,应声飞出两个中年道士。
来人见是“太阳期”高手,吓了一跳,方知自己走错了门:“原来‘灵山‘下的柱派家族,我们招惹不起……”回过神来,再看四周,只见红墙碧瓦,飞檐错落。气象威严,哪像是一般的修真家族。勇气一懈,连陪不是,鸟兽般般四散奔逃。
李蕃宁亲率家小,沿运河北上,腊月才到燕京。七个东瀛武士和公孙社长一起,被压进了刑部大牢。四十六名东瀛侍女则被发配进了浣衣局,由“二十四衙门”负责。消息传回,众人暗暗松了口气。潇娟又嘱咐梅钗等人,先在燕京落脚,不必急于回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