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辉套了件雪丝深衣,身在半空,只觉一道大浪撞来。不及思量,胸腹一声闷响,如遭锤击。身形顿止,全身发凉,四肢空空荡荡。气血翻腾,眼前发黑,不由骇然。凝神化劲,展开双臂,身外气流奔腾,“轰隆隆”波及十丈,倒飞出去,恍如一道滚雷。
他滑出百十来丈,才晃过神来。深深吐纳,逆转内息。身似坚竹,宁折不弯,迎风荡回。左手轻挥,百丈内风起云涌。右手推出,又是一掌“节节争锋”。
中年受威能反震,左手当胸格挡,右手虚垂腰间。夜下河边,双足踏地,如踩响雷,“啪啪啪……”连退数十丈远,才止住身形。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见容辉迎风扑来,第二掌又已排到,不由骇然:“此子功力至刚至阳,配合如此霸道的掌法,实是我生平仅见……”左手凝力,轻轻按出。身前空气震荡,化开压制,斜身侧步,避其锋芒。右手缓过劲来,再挥一拳。
气劲到处,轰然爆炸。威能扩散,中年轻哼,扎下马步,挥左手格挡。掌外风起,荡开一道结界。右拳去势不停,直击容辉胸口。拳锋到处,亦如洪如潮。
容辉迎风急掠,尚在他百丈开外,已觉的气势迫人,竟似越战越勇,再不硬接。索性展开“耀阳折竹”,左手一掌“虚怀若谷”,在身前画一个圈,凝力按出。掌势所引,风云聚汇,结成一道灵环,迎风套去。
拳势入套,灵环收拢,如包饺子。气劲相激,轰然爆炸,化作一轮太阳,亮如白昼。太阳缓缓胀大,威能却不扩散。容辉侧身遨步,向左滑出。只见五十丈外,国士长真力尚虚,再不客气。左手轻挥,第三掌“节节争锋”,抬手推出。
呼吸之间,天地低昂,白虹破风,直取中年。前掌余威未止,后掌气劲又至。双掌气劲共振,威能何止倍增?掌锋到处,结界震颤。涨缩两下,轰然崩溃,掌势直卷中年。
国士长心神巨震:“上次见他,不过拔苗助长,外强中干。小半年后再次交手,他竟走上了炼体的路子。想不到区区一个中原少年,竟有如此修为。这等人物,他日必为蜀山翘楚,领袖群伦。我堂堂天领,难道要永远屈居孤岛不成?”心中不服,戾气涌上。右足踏上一步,双掌一齐推出。
木屐踏地,灵气震荡,急往他掌心汇聚。气劲相激,灵火乍然,恰似霹雳横空。中年全身发麻,心口一热,“啪啪啪”足踏响雷,急退百丈方止。木屐过处,三丈内草木成灰。
容辉眼见余威徘来,再不敢大意。左手在身前画一个圈,沉肘按出。一掌“虚怀若谷”,将反震锋芒引向地面。气劲相激,大地震颤,荒草乍燃。烈焰自一丈散至百丈,转眼成灰。
余波所及,仍压得他气血凝滞。只好展开双臂,凝神化劲。身外气流奔腾,滚雷般滑出数十丈方止。抬起头见中年挟持徒弟远去,幸存者鱼贯相随,才松了口气。精神一散,飘然落地,只觉全身酸软。
两大高手,连拼三招,不过三五个呼吸之间。容辉使出全力,已被激得气血沸腾,低着头呼呼喘气。忽听一声炸雷,眼前一暗。循声只见流星破风,向南飞去。碧霞穿了套青丝襦裙,正收回“赶山鞭”,重新绕上腰肢,顿知其意。
他翻手取出一枚“培元丹”,仰头服下。深深吐纳,理顺内息后招呼众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纵声腾起,看见河滩边萧采薇、魏无枝、柳飞絮和田萌聚在了一起,连忙凑上去问:“他们的伤势怎么样?”眼见柳飞絮面如金纸,大汗淋漓。田萌体似筛糠,鲜血自嘴角源源涌出,顿知不妙。
萧采薇沉下脸说:“柳师兄被震散了‘真元’,气无所归,正在他周身疾走乱窜。若不立刻导气归元,身死就在眼前。田姑娘,只有用它了……”摇了摇头,翻手取出一只水晶胆瓶。瓶中珠圆玉润,七彩辉煌,正是一颗“七转护心丹”。
“真元?素闻修‘内丹’者只炼“真元”。‘真元’若在,灵气如自然汇聚。”容辉想起一方典故,略作思忖,毅然决断:“那就先用它吧!七日之内,没准还有转机。”走到柳飞絮身前,盘膝坐下,深深吐纳,暗运神功,一指点向他腹下“气海”。指劲到处,功力收拢,如百川汇海。
柳飞絮脸上金色退去,神采渐复。睁开眼吐出一口闷气:“多谢李兄……”有气无力,已虚弱至极。
“我只是帮你聚拢了全身功力,算不了什么。凝聚‘真元’,还得靠你自己。否则过不了一时三刻,你的功力又会散开。”容辉沉下脸慎重告诫,眼见田萌服下“七转护心丹”后,体内气血渐稳,各依血脉经络运行,人却昏迷不醒,不由叹了口气:“她修为太浅,这颗‘七转护心丹’,耗的是她本身生机。七日之后,就算体内伤势复原,恐怕也再难苏醒……”
他一语出口,忽然想起潇璇,相怜之感顿生。闷哼一声,仰头望天,深深吐纳,缓缓叙说:“这里不能停留,我们打算返回‘不儿罕山’躲起来,见机行事。”
柳飞絮心里发苦,知在他自己选择。眼下伤势如此,孤身逃命,必死无疑。跟着众人,或许还有条生路。打定主意,毅然决断:“我们一起进来,当然共同进退!”
容辉早有预料,点头赞同:“那事不宜迟,我们走吧!”凝神唤出雪雕,嘱咐众人:“他只靠翅膀飞行,黑夜中最是隐秘。大家收敛好气息,都别妄动。”
说话间巨雕轻鸣,纵身窜出,连煽双翅,盘旋而起。三丈高处,容辉当先跃上,在雕颈上盘膝坐下。抬手轻挥,劲力所挟,柳飞絮和田萌随后飘起,落上雕背。碧霞紧随其后,见地方狭小,只好凑在容辉身后,背靠背相倚坐下。
萧采薇和魏无枝均没料到容辉还带着灵禽,相视一眼,喜上眉梢,一起纵身跃上。只后悔来时掀灵禽飞行太慢,才没带上。踏上雕背,面朝左右,坐在了最后。
巨雕展翅,扶摇直上。容辉凭高俯瞰,只见河边三、五里内,已是一片焦土,方知威能波及之广:“真正的‘踏天’老怪交手,又当如何?”迎风吐纳,宁心静气,调理内息。
碧霞靠在容辉背后,心里莫名其妙。想离远些,位置狭小,且太做作。就这么靠着,自己和这个家伙好像还没熟到那个份上。思忖片刻,自我安慰:“反正我现在的模样,是他未来的道侣,天经地义……”放宽心来,心底却更不舒服。
巨雕窜上云端,乘风向北,一息十丈。虽不甚快,却胜在隐蔽。到清晨时分,已飞出千里。容辉宁神感应,一路过来,不知绕过了多少追兵。眼见天空渐亮,抬头远眺,忽见北方软山蒙蒙,流云般横空接天。身在高空,平生感慨,脱口而出:“当年霍去病北击胡虏,封‘狼居胥山’,登临瀚海,执虏获丑七万又四百四十三级。少年英雄,何等豪情!放眼今朝,我等竟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丢脸呐……”
碧霞听得暗皱眉头:“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那位天才战将,只活了二十四岁……”却见魏无枝和柳飞絮摇头轻叹,似颇有同感,不由轻哼。索性垂下眼帘,不见为净。
容辉感慨片刻,又长长叹了口气,提醒众人:“南风和暖,天一亮多半会下雨,是不能深入了,得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御雕飞进群山,眼见日光蒙蒙,忽然发现两座山头间有条乱石峡谷,石中波光粼粼,还压着一条小溪。
他觉得是个去处,抬起头眺望四周,见再无遮拦,毅然决断:“就躲这里吧,也别动用法力,布置结界。他们一定有大型灵力控阵,稍有波动,就能发现我们。一人找个地方休息调息,反而更隐秘。”说着御雕扑下,又往深处飞出十数里远,遇到一洼泉水才停。
谷成凹形,壁立千仞,光滑平整,层次清晰,相隔不过百丈,恰似被冰石凿成。众人均无异议,飘落谷中,各找隐蔽处安身。容辉收了雪雕,飞落到泉边石上,蹲下来掬水洗脸,顺便解渴。凉水激面,神清气爽,站起身呼出口气,见碧霞也跪坐到泉边洗漱,不由叹息:“委屈你了!”愧疚之余,莫名其妙。移开目光,随口嘱咐:“我瞧你接那‘赶山鞭’时,亏了不少气血,也好好歇息吧……”转过身拂袖就走。
谷底阴暗幽凉,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尖石块上,忽见两块大石错落间,有处凹槽,走上见是个岩石叠成的石窟。猫身探入,只见洞中坚石如犬牙交错,洞底也有一汪丈许水潭,潭边凸出三尺坚石,尚算平整,顿觉是个好地方。纵身窜入,盘膝坐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