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烬的艺术
从某一天开始,普雷希典城里就多了一个瘸子,他没有右脚,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假肢。这让他走起路来总是一瘸一拐。
因为多年未见阳光,瘸子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白。走路的时候,他半眯着眼,双手自然的摊开,仿佛是在拥抱阳光!
其实,他是在拥抱自由。
他就是烬,一个被尘封的名字。
这个名字只在大人物之间小范围的流传,人们总是称他为戏命师。
走累了,烬就坐在街边的石阶上,饶有趣味的注视着首都街道里的行人,他不说话,只是咧着嘴傻笑,看起来像是个傻子。
事实上,在烬很小的时候,附近的邻居就叫他傻瘸子,又瘸又傻。邻居家的小孩取笑他,玩伴们欺负他,而烬只是傻笑着。
他笑,并不是因为开心,而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仇恨。
没有人知道,当他傻笑的时候,其实愤怒和仇恨不断在心中燃烧。他不敢表露真实的情绪,因为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一旦他流露出愤怒和不甘的表情,他就会遭到同龄人的毒打。
烬出生的村庄位于帕拉斯神庙附近,整个村庄都热衷于习武。
但烬是个天生的瘸子,所以他没办法习武。
他总是坐在操场外,羡慕的看着那些手脚灵活的同龄人,有时候他甚至想把他们的右脚砍下来,装在自己的脚上。
无法习武,烬的未来一片灰暗。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习武的孩子变得越来越厉害,同时对他的欺凌也越来越过分,于是烬的笑容也越来越傻气。
直到有一天,当烬羡慕的看着同龄人习武时,鼻息便传来了一阵馨香。
那是一个女孩,很美丽的女孩,像是个精灵。
她坐在轮椅上,春风吹着她的长发,一飘一荡。
烬看的痴了。
“很羡慕,是吗?”女孩笑了笑。
烬也笑了笑,这一次他是会心的笑,笑得并不傻。
女孩笑着说:“其实我也羡慕,但是没关系。上天给我们关上了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我们打开一扇窗!我的脚不能动,但是我的手很灵活,你看我的画的画。”
女孩将自己的画作递给了烬。
上面画着一个孤独的孩子,羡慕的看着操场。只是看一眼,他便感受到了画作中所传递出来的感情,那是一种渴望,同时又饱含对生活的热爱。
更关键的是,画作中的孩子正是烬。
“画的是我?”烬问道。
“嗯呢。看到你,就觉得你好孤独,所以我就忍不住的画了下来,可是孤独很不好。”女孩故作成熟的说道。
“可是我没有朋友啊!”
“我们可以做朋友啊!我们都是没有腿的人,谁也不会嘲笑谁的,对吗?而且你比我幸运哟,你可以自己走路,而我却只能坐在轮椅上……我比你还可怜,但我还是热爱生活呢,所以你也要热爱生活,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们都不要失去对生活的热爱!”
女孩的声音像是天籁,软软的、脆脆的,像是一阵温暖的春光,从他的耳朵里流进了心田。
“我们是朋友……”烬重复着女孩的话。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个愿意跟他做朋友的人。
“是的。我叫蕙,前两天刚从首都搬过来。这幅画送你给,作为朋友相识的礼物!”女孩的笑容宛如春风。
“我叫烬。谢谢你。”烬小心的收起了画作,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收到礼物,所以他很珍重,但是礼物收好以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鼓起勇气说道:“你可以教我画画吗?我想,说不定我也有画画的天赋呢。”
事实上证明,烬并没有画画的天赋。
上天为他关上了门,似乎也关上了窗。
但是蕙并没有看不起他,反而耐心的教他。
在烬十二岁的这一年,灰暗的人生出现了一抹亮色。
那个如精灵般的名叫蕙的女子,就这样忽然闯进了他的生活,像是上天赠给他最宝贵的礼物。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流逝,同龄人慢慢的长大,烬也慢慢的长大,蕙也越来越漂亮。
某一天,烬发现同龄人看蕙的眼神变了。
以前,他们看蕙的眼神总是带着嘲讽、带着嫌弃,因为她残缺。但是现在,那些人的眼神变得炙热,变得充满攻击性,变得充满欲望。
这是男孩成长为男人的变化。
体内的雄性激素慢慢的让他们具备了对异性的审美眼光,而蕙则是无可挑剔的精灵。
那些人总是跟蕙搭话,这让烬很担心。
他害怕蕙不再跟他做朋友了。
好在,蕙总是温和的拒绝了他们,这让烬感到很高兴。
那一天傍晚,晚霞正好,微风不燥。
烬去河边找蕙。
等他到了河边,却看到打翻的轮椅,还有趴在地上哭泣的女孩。
她白色的裙子上沾染了血迹。
烬勃然变色,因为太激动而摔在地上,他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连滚带爬的过去。
女孩哭泣着,不说话,身上的衣裙被撕烂,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双峰上有鲜红的抓痕。
烬愤怒了,许多年没有出现的傻笑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心中的仇恨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女孩看到了烬,努力的揉了揉眼睛,示意烬扶她起来。
烬将轮椅摆好,将他伏到轮椅上。
蕙让烬帮她捡起画板和画笔。
烬不知道蕙想干什么,但是惶恐、愤怒、迷茫的烬本能的遵从女孩的意志。
“我为你画一幅画!”蕙的笑脸上带着泪水,说道:“你不要看,等我画完你再看!”
烬不知所措,就这样站在夕阳里。
蕙是绘画的天才,没用多长时间,她就画好了。
她将画作递给烬,表情带着三分崇敬、三分痛苦,还有三分留恋与一分决然。
直到许多年后,烬才这样的表情所代表的含义。
当时,他低着头,愣愣的看着画作。
画作的名字叫做……夕阳下的婚礼!
蕙穿着洁白的婚纱,手拿着画笔,而烬则披着大氅,眼神温柔,伸出双手将蕙横抱在怀里。
“我是你的手,你是我的脚!我们不会彼此嘲笑!”
就在烬沉浸在美好的画作中时,耳畔传来了“嘭”的枪声。
烬手中的画纸飘落……眼前只有一团绽放的血花,鲜艳、猩红,仿佛是一朵彼岸的曼陀罗。
烬笑了起来。
他傻傻的笑着,眼泪不断的流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