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位沈公子嘛!”宋小武将左右扫视一番,沉吟了一会儿,道,“的确有些是靠着沈县令上位之嫌,但也不乏有真才实学。这次乌龙山一战,若不是沈白公子先领二千军马与乌龙山贼寇搏斗了一番,宋某也不能仅靠千人便能够剿灭贼寇的。”
众人看着宋小武分明在帮着华衣公子与沈白说话,但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入耳之时都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
范英听宋小武如此说,语气稍微和缓了些,不过神色依然冷峻。
“范某虽无兵阵谋略之实,却对行军用将之道略通一二。”他向空中抱了抱拳,拱手说道:“兵法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苏大人既然派宋提辖为剿匪统帅,何故又派沈县尉出征?如此政令不明,岂不是将我苏州的热血男儿的生命视为儿戏?”
“狗屁不通,一派胡言,来人啊,将这疯子拖出去!”沈白忍无可忍,向着外面的卫队大声呼唤道。
宋小武拱手道:“范兄为血性男儿,‘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敢为生灵立命之心,实在是我苏州百姓之福,还请苏大人让他说下去!”
苏墉黑着脸,只是默然无语。
范英顿了一顿又指着沈白说道:“只怕沈县尉此次前去,更是另有深意,若非宋提辖智慧过人,只怕也已招人毒手!宋提辖深明大义,对此等小人可以既往不咎,然而死去的将士已然无法复生!”
宋小武没想到这范英居然帮自己说话,倒是挺欣慰的。
坐在另外一边的吴文豪,见范英把众官员都痛骂了一顿,心里发虚,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头也不敢抬起来。
可是范英依然注意到他了,走到他的面前,瞪着脑满肠肥的吴文豪,说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吴家公子我就不用多加介绍了。”
吴文豪见到范英犀利的眼神,不敢看他,极力躲闪,用手挡着自己面目,头歪在一旁。
“拈花惹草,欺男霸女,这些勾当没少干吧?听说你连九云山的尼姑也不放过
,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范英似是而非的笑说着,“那王傻根也是你杀的吧?”
“不……不是!”吴文豪狡辩道,但明显声音已经颤抖。
范英笑道,“呵呵,你怕什么?苏大人已经帮你洗白了,你的表弟张有钱也替你认罪伏法了,你可以逍遥法外了!”
洪秀拍案而起道:“范英,如此指责苏大人,你可是不想活了吗?”
“范某像是怕死之人吗?德行有失,还要蒙蔽视听,今朝我范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范英指着洪秀冷笑道,“洪通判近些年来也没少搜刮民脂民膏吧?”
洪秀被这话说的有些愤怒,现在就真像是一个黑脸的钟馗,但他依然义正言辞的说道,“范英,没有证据的事情,可别信口开河,污蔑朝廷命官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杀头,污蔑?”范英将长袖一拂,冷笑道,“洪通判为朱勔提供花石岗的事情,你以为就没有人知道了吗?”
这句话一出,众皆哗然。
洪秀看了一眼苏墉,脸上已经浸出了层层冷汗,“你……这厮胡说八道,大家切勿听他胡说,来人啊,快将他拖出去!”
大厅里面都是凤来客栈的小二,宋小武没有发话,并没有人理睬洪秀的话。
范英将一众人等,上上下下,劈头盖脸的数落了一顿,觉得好不痛快,忽然间尽是失声痛哭起来。
“苍天啊,这大宋要亡啊!”
“范英,你竟敢说出如此悖逆之言,是要图谋造反吗?”苏墉脸色陡然一变,狞笑道,“来人啊,给我拖出去砍了!”
宋小武心里也是一凛,宋朝的文人士大夫是很受人尊敬的,范英方才所说的也不过妄议之罪,而此刻这句话在封建社会那都是万万不能说的。
宋小武此刻有心想要救他,却也不敢直言开口帮他说话,否则这些人一定会个他扣一顶帽子说是他串通好了范英来演了这一出戏,到时候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刻这些人被这张利嘴痛骂了一顿,这些人哪里能放过他,立刻从客栈外面涌进来了苏墉的亲卫队,他们大刀阔斧的就要来擒范英。
范英面对着那些要来擒他的兵丁,又仰天狂笑三声,怒目圆睁道,“尔等手太脏,怕脏了我的脖子!”
范英突然从长袖里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右手往空中一划,“嗖!”的一声插入了自己的腹部之中。
范英目中含泪,对着宋小武说道,“今朝无意冒犯宋提辖,当以孟尝君之舍人,以死明志!”
范英喷出一口血雾,立刻眼珠子瞪得像是死鱼般的眼睛,“哐当”一声,身子轰然直挺挺的砸在地板上了。
这一惊变的确始料未及,他旁边的几个秀士立刻起身,伏在他的尸体旁,痛苦流涕起来。
“原来范兄早已有所准备,他如此肆无忌惮,我早该想到的!”
“范兄,你这是何苦呢?”
宋小武从座位上起身,几乎一个箭步便窜到了范英的身边,而范英却已经气绝了。
宋小武曾经听说过古代之士,一言不合就会拔剑自刎,本来他是不甚相信的,今朝亲眼目睹如此一个鲜活的爱国青年,就在自己身前殒身喋血,这带给他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宋小武看着范英放大了的瞳孔,里面的这双眼睛是如此的清澈,这双眼睛虽然无法再动,无法再欣赏到世间的美景。
而这双饱含着对腐败统治的愤怒,对民众怒其不争的哀怜的眼神,将永远被宋小武深深记住了。
在宋小武看来,这是一双绝望而又充满希望的眼神。
很快的有人要来收拾范英的尸体,然而他身边的那些长衣秀士个个剑拔弩张,一副死也要守护他的尸体的模样,最后只能让这些秀士将范英的尸体抬了出去。
等小二把地上的血渍擦拭干净以后,庆功宴又开始了,该拍马屁的依旧拍马屁,所有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而改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