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成的问题之后，墓室之中一下变得安静了很多。而这种安静，让程成的不安越发严重。
虽然鬼姬还没有回答，但她落寞的神情，已经说明了问题。
程成明白了，鬼姬的年龄，不论具体数字有多大，但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已经接近了她的寿命的极限，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来。
半晌，程成还是没有等到鬼姬的答案，他的心也越来越冷：“冷夜姐姐，我是不是，猜对了？”
“这跟你没有关系。”鬼姬忽然神情一肃，语气也变得异常冷漠：“我是为了开天门，才会认你做弟弟，我们的关系，也会在天门开启之后结束。到时候鬼族回到冥域，与你将再无瓜葛。所以，这些事，你就不用再理会了。”
“那怎么行？”
程成还要再说，鬼姬却立即转身，打开墓门拂袖而去，留下他在原地默默发呆。
“难道，鬼姬姐姐真的快要……”程成很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她还看上去这么年轻，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垂垂将死的老人啊。可是理智告诉他，这个他不愿意相信的，可能正是事实。
……
……
双重纹印已成，鬼姬的注意力，便全部放在了程成修炼上。她要程成在一年之内，必须达到聚灵境的修为。
这是一个在常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唯一的机会，就在程成的双重纹印上。
在而这两种纹印之间，显然生纹的效能，远远超过了铁纹。所以，要想让程成的修炼速度加快，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程成能够接触到更多的人，接触到更强的人。
在一开始阶段，依靠鬼姬强大的生命气息，倒是可以应付，但是当程成修为继续提升，到了凝纹中期以后，仅仅依靠她一个人，想要再维持修为的高速提升，就有些不够了。
生命气息不是元气，它的强度与修为的高低，并不是简单正比关系，反倒和体质的关系更密切一些，否则还没有凝纹成功的何修，也不可能在九星冥殿前能够提供那么强大的气息来源。
所以，鬼姬的境界再高，实力再强，能够提供的生命气息，也是有上限的。
当然，单个强者不够，可以靠人数补足，大量的普通人聚合在一起，效果甚至比一个修行强者更有用。
这也在冥殿前的那场战斗中得到了验证，数量众多的围观者，带来的气场加成，比起何修一个人的要好很多。哪怕他们每个人的天赋和体质，都远远不及何修。
于是，鬼姬便琢磨着怎么才能让程成碰到跟多的人。
正常情况下，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批年轻子弟来九星墓听讲。程成可以借助这个机会来吸取众人的生命气息。
但是一方面这种人员大集合并不是常态，有一天没一天的。对于需要持续高强度修炼的程成来说，就显得有些鸡肋。
另一方面，似乎是因为那场九星墓典上发生的意外，何奎与鬼姬的关系变得更僵了，那些心怀不满的大家族，也不再情愿送子弟来九星墓。以至于只有一些四姓家族之外的普通族人常来这里。
而这些族人的天赋体质就要差了很多，所产生的生命气场强度，自然也很难令人满意。
鬼姬很是焦急。虽然对程成来说，以目前的状况，哪怕是只借助鬼姬自己的生命气息，就可以稳扎稳打的将自己的修为推进下去，但是她等不及了。她需要让程成持续的跨越式提升修为。
于是在某一天的黄昏，当银谷断崖外的虚空再度隐入黑暗之时，鬼姬忽然把程成叫到了自己的墓室之中。
“去准备一下，我们要出一趟远门。”鬼姬的话很直接。
“出远门，去哪儿？”
程成有些惊讶，平时鬼姬总是督促他修炼，想偷点懒都会被她啰嗦半天，现在居然要带自己出远门，这是太阳从古墓里升起来了么？
“去这块大陆上，人最多的地方。”
“人最多的地方？”
程成当然知道海州这块地面上，哪里人最多。但是，那里是自己现在能去的么？
“赤金城？”
“没错，就是赤金城。”鬼姬很干脆的回应道。
程成眯起了眼睛，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她：“姐姐你确定么？我们到了那里，不会被人围攻么？”
鬼姬淡淡笑了起来：“你很害怕被围攻吗？”
程成默然，对他来说，赤金城给他的记忆，就是那一场九死一生的围攻，和之后的生离死别。师父带着自己，用长剑劈开了一条血路，勉强逃出生天。但是过重的伤势，最终还是让师父饮恨黑沼。这一切，是那么的惨痛，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偶尔梦中遭遇，还是会让他悸惊坐起。
看到他的神情，鬼姬不觉一愕，随即便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触到了程成的伤心事。她抿起了朱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些。不过，无论如何，这赤金城还是要去的。哪怕，就是为了将来可以报仇血恨。”
程成收回心神，努力做了个微笑的表情：“报仇什么的，我迟早会去解决。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有些太早。我知道姐姐的意思，是借助赤金城里稠密的人口来练功，可是，咱们就这么现身赤金城，肯定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一路被人搜捕追杀，又怎么练得起功来？”
“为什么一定会被发现？”鬼姬的回答很让程成吃惊：“我们这次去，就是要瞒天过海，神鬼不知。”
听到最后八个字，程成的眼神中也不禁充满了期待。他似乎听懂了鬼姬话中的意思。
他知道鬼姬有一些修改面貌外表的奇妙手段，或许真能瞒过赤金城里的众多高手也说不定。
不过，只是在一瞬间的兴奋之后，他就回到了现实中来。
“我知道姐姐你可以易容潜入，可是，就算瞒过了别人的眼睛，也瞒不住那些人的神识感知吧？鬼族的气息和行功之法，都大异人族，很容易被别人探查到吧？”
“感知谁？”鬼姬显然早有准备，微微一笑，道：“你是人族不是鬼族，我也没有传授你任何鬼族的行气功法。怎么感知得到？至于我么……”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觉得，我像鬼族人么？”
此言一出，程成顿时一愣，这才想起，从见面的第一刻起，他就发现了这个奇怪的问题，鬼姬不像鬼族人。
只是这件事原本没有太多的意义，所以他也没有往心里去。但此刻鬼姬主动提起，显然其中大有内情，于是，程成好奇心大涨，连声问道：“不像，确实不像，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看着程成这激动的模样，鬼姬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没什么，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确实不是鬼族人。”
鬼姬不是鬼族人，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好在这不需要自己瞎猜，答案很快就会出炉。
于是他整了整心情，静静等待对方的下文。
鬼姬此时接着说道 ：“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我的身世。但是没有告诉你，就算是第三任鬼姬的本体，也并非从鬼族中挑选出来的。她是第二任鬼姬宋梦语，在混沌七域中捡来的孤儿。而她的本身种族，既非鬼族，也非人族。具体是什么，包括第二任鬼姬在内，都并不清楚。”
“有这样的事？”程成有些难以理解：“就算是孤儿，以前任鬼姬的能力，怎么会不知道种族呢？”
“没什么可奇怪的。”鬼姬道：“混沌七域，原本就是上古天神和原始魔族那一场著名神战之后留下的遗迹，其中流散着很多神战之前遗留下来的古老种族。他们大多已经灭族，只有零星的存在。如果我的本体，是其中之一的话，那么查不到种族来历，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古老的种族，原来是这样。”程成这才点了点头。对于混沌七域的来龙去脉，之前他了解的还太少。
他又看了一眼鬼姬，她那从皮肤下面隐隐透出的月色光晕，着实好看。现在知道了缘故，他便更加好奇了。是什么样的古老种族，会有这样奇妙的外形特征？也许，有机会的话，自己是该去多做一些探究。
想到这里，程成忽然心念一动，将这个问题联系到了自己的身上。
为什么自己会拥有可以吸收生命气息的能力？为什么自己的体质会引发冥殿法阵的激烈反应，以至于发生逆转崩溃？
他一直在怀疑自己的身世来历。
而现在看来，莫不是也像鬼姬姐姐的前世本体一样，也是某种古老种族的零星遗留？
只是，海州堕入混沌七域之后，便被一道强大的空间壁障所隔离，与外界无法发生沟通，除了刚开始被时空乱流卷入的这部分鬼族人之外，即使再有外来的种族，也已经无法进入了。
而根据师父的说法，他在绝壁下捡到自己，仅仅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不可能是后来才进入海州的。也就是说，自己的父母，在海州被封锁之前，就来到这里了。
这么说来，他们不论生死，总是在海州的某个地方生存过。也许，自己仍然有机会找到他们。
想到这里，程成的心中瞬间涌起一阵激动，生出了一个寻找自己身世来历的想法。
也许，自己是该再度去那座绝壁悬崖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