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正气凛然的气质不可忽视,眸光锐利如狼似虎,充满十足的野性,披散在肩头的棕色碎发凌乱得随性,整个人又添几分狂放不羁。
天符师图誊!
即使只是在将近八年前的葬魔鬼地见过一面,那些悠远的记忆却仿佛历历在目。
但他是如何觉醒的?
“图……图誊……你怎么……”
图誊明显是在强撑,却还在努力伪装轻松:“呵呵,我本是还未到条件苏醒的,但这光芒专门吞噬灵魂,方才阴差阳错触动了主人与我的灵契,我被刺激这才醒了来。主人放心,图誊誓死保护主人周全!”
他的个头本就比普通人大许多,从前北偌坐在他手臂上都不成问题,如今他将北偌护在自己身下,背部完全将那光芒隔开,用自己的肉体硬生生为北偌撑起了一方天地。
但顶上的蓝光愈发旺盛,他的脸色也越说越痛苦,这吞噬的力度竟是加强了!
北偌眼见他汗如雨下,却迟迟没有水滴落,当即反应过来,惊慌道:“图誊,你是灵魂状态么?快回来,你会死的!”
她至少还有身体阻隔,图誊是直接以灵魂进行接触啊!即使他的魂魄再强大,这样消耗也只是寻死啊!
图誊咧嘴一笑,声音开始颤抖:“我没事!最重要的是主人安全!”他刚说完,顶上的光线突然狠狠爆发,惹得他猝不及防,当即仰头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图誊,我命令你回来!”
北偌忍着撕心裂肺的痛,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双手掐个法诀,启动灵契,图誊的灵魂便迅速缩小。
“主人不可啊!主人!”图誊惊慌地大叫,却无法阻止北偌,一眨眼的功夫,铁鼎一样敦实的身体变成了一点黄光进入她体内。
面对重新盖下来的蓝色光芒,北偌咬咬牙,立刻将身子缩紧。
等待着剧痛重新降临,身下却猛地一空,短暂的失重后,又瞬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人将她抱紧,耳畔是鼓声般咚咚直响的心跳,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扫过头顶。
“偌儿,偌儿!”
是霍延东的声音。
全身好似化成了一滩烂泥,触觉都仿佛消失了一样,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也完全使不上半分力气,甚至抬起眼皮都吃力得不行,北偌只能瘫在霍延东怀里,气若游丝。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快给我救她!”他恼火地吼叫,嗓音都几乎是撕裂的,足可见他此刻的愤怒与焦急。
“是!”一个轻柔的女声回答。
一会儿后,一股气体钻进北偌身体之中,她虽睁不开眼,却能看见那气体呈金色,炊烟似地盘旋在体内,而后消散于无形,紧接着,缺损的灵魂便快速愈合。
“偌儿,听得见吗?偌儿?”霍延东抚着北偌的脸,见她的双眼依旧紧闭着,又朝那女子叫骂,“该死的,她怎么还没醒!”
那女子说话有明显的颤音,在拼命抵抗心头的恐惧:“尊上少安毋躁,北姑娘的灵魂很强,且因尊上解救及时,噬魂塔对她造成的伤害并不大,她只是因疲劳昏睡罢了。如今她被吞噬的灵魂也已成功归体,应该不会有大碍的。请尊上再等等。”
霍延东闻言,阴沉沉道:“让我再等等?好啊,慕容宴,我便再等一柱香,若她依旧未醒,你这大夫也不必当了,随这一屋子的人都当我千邪毒蛛的养料吧!”
“尊上!”女子欲言又止,乖乖答道,“是!”
慕容宴……慕容宴!
灵魂狠狠一震,北偌猛地睁开眼,周围明亮的火光晃得她眼晕,下意识用手挡住脸。
“偌儿,偌儿,你可算醒了!太好了,吓死我了!”霍延东激动得抱紧她,北偌被他压在怀里几乎窒息,连忙拍拍他的手臂求救。
霍延东将她抱到床上坐好,将她碎在鬓角的发撩至耳后,望着她的眼神浓情蜜意,叫人非常害羞。
他眼眶微红,还尚有泪水噙着,北偌看出这一次他是急得不行,便也任他瞧个够。
撇见几丈外跪倒一片的侍卫侍女,个个趴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冷汗几乎要在地板上汇成一滩。
“让他们起来吧。”北偌道。
霍延东神情冷漠:“护主不周,留他们何用。”
“那黑塔藏匿巧妙甚至将你都骗过了,更何况是他们呢?”
北偌此话一出,底下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竟敢责怪尊上,这女人恃宠而娇也得有个限度吧!自己找死别把他们也搭进去啊!
立刻有人战战兢兢地说:“一切是属下失职,请尊上责罚!”
一群附和声:“请尊上责罚!”
半晌的沉默,房间里弥漫的气氛比葬礼还要肃穆沉重。
却听他扑哧一笑:“这世上敢这么说我的,也就偌儿你一人了。说得对,我都没发现,怎能期望这群庸才看出来?全都起来吧!”
“谢尊上!”一众下属连忙爬起来,但个个宛如有刀架在后颈上一样默默垂着头。
看来方才霍延东发了很大的火啊!北偌悄悄瞟了他一眼,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除了慕容宴,其他人都出去,在外守着。”
面前的人逃命似地退出房,只一名女子留下。
这女子肤色偏黑,身材匀称修长,五官立体,浓眉大眼,沙褐色的长发束成一条长长的辫子搭在胸前,身上的暗紫长裙很有民族风情。
这些,再加上她头上那对大大的猫耳朵及身后灵活甩动的尾巴,基本可以确定她是一名妖修。
霍延东让开位置对她道:“你再看看她的身体,今晚或以后她若有丁点不适,你自己看着办。”
“是。”
她走上前为北偌搭脉,手指触上北偌脉搏时,北偌明显感觉到身体莫名一阵颤动。
这个女子……北偌不觉多看了她几眼,细细一瞧,发现她的竟没有半点魔修或堕仙的特征。
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邪气吧?这种情况,若不是像霍延东及邓堇破那样修为高深,便是她根本没有入魔,北偌更倾向于后者。
慕容宴朝霍延东一拜:“回尊上,北姑娘一切安好。”
他点点头:“你留下为她沐浴。”
愣了愣,慕容宴道:“是。”
霍延东出房吩咐侍女准备热水,待一切备妥,慕容宴扶着北偌走到浴池。
北偌不习惯她人服侍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慕容宴苦笑:“北姑娘,我们方才可差点全死在尊上的威压之下啊!您如今身体尚未恢复,万一再出个什么事,即使只是摔一跤,也够我慕容宴死上好几百次了!您还是不要为难属下了。”
见她苦苦哀求,北偌只好忍着尴尬任她将自己的衣物褪去。
慕容宴在热水中掺了些许药物,北偌紧绷的全身渐渐松弛,精神也舒缓了不少。
腾腾的热气之外,慕容宴金黄的眼睛朦胧地闪烁着,好似昏黄的灯火遇上微醺的午后,轻易引得人昏昏欲睡。
忽忽有七彩的阳光普照下来,风吹拂满地的绿草摇曳不停,远处传来鹰的鸣叫,让天空听起来很辽远很空旷。
一时竟不知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沙沙的脚步声,两道身影走进视野里,是一男一女。
他们迎着远处地平线垂落的夕阳,衣袍猎猎作响。
“誊哥,老人们说太阳落下的地方就是逐土的尽头,是真的吗?”女孩问
“没错。”男孩回答。
女孩又问:“那里有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那么想去?”
“和这里没什么不一样,有花有草,到处都是奔跑的羊群。”
“既然没什么不同,你们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偏偏要去那里?你不会想家吗?”
男孩默了默,说:“阿宴,你看天上的雄鹰,天空的每个角落都是一样的,但它们一直在不停尝试飞到更远的地方去,因为它们能翱翔,它们是自由的!我们的种族也该是这样的!”
他们的话似山间飘来的盘铃声,断断续续传响,隐隐约约地离去,连同他们在夕阳下的剪影一般,缓缓消逝。
眨眨眼睛,她浓密的睫毛刷子一般扫过他露在衣领外的锁骨,微痒令他动了动。
北偌试着悄悄爬出他的怀抱,刚试着挪了身子,他便醒了。
“你沐浴时睡着了。”他解释说,“我只是抱着你,没做什么其他的事。”他想了想,还是承认,“除了忍不住亲了亲你的眼睛。”
北偌被他这偶尔的单纯弄得哭笑不得,说:“你不说我也不会知道的。”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永远不会骗你,想让你完全信任我。”霍延东顿了顿,问,“我做到了吗?”
北偌咳一声。
霍延*然问:“你想去昊微仙殿看看吗?那里被九苍皇的法力封印着,常人无法靠近,所以到如今都还是一百多年前的样子。”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看不透霍延东提这个的用意。
她完全赞同皇甫猎的想法,零帝之死的幕后推手是邪帝霍延东。
不论是不是真的,她必须提防。
却听霍延东呵呵一笑:“偌儿你不说话,是不是在想我提这个的用意?”他低头勾起她的下巴,“你和九苍皇都猜测是我害死他的对不对?身为主谋的我,为什么要向最大的受害者八榕皇提这个呢?你是不是在纠结这个?”
此时此刻,他近在咫尺的微笑看在眼里是那么邪恶可怕,北偌全身发寒,却硬是不让自己显露一丝一毫的害怕,道:“你又用异瞳窥视我的内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