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木一中门前,林茜陌今天穿着一件学院风针织衫,满满的少年味。换做别人这样穿就肯定是在装嫩了,但是在陌身上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我走近的时候他正双手插着口袋望着天,像以前无数个时间段那样,今天他的刘海是放下来的,被风吹起了,狭长的双眼,尖细的下巴,真的和动漫里的男主角也没差了。
听到了我的足音,他才收回眼神,看向我。那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受伤和难过。
“你没来看我,一次都没有。”
“你有关伊露在,还要我做什么?”
他一反常态地苦笑两声“雨的顾虑是她吗?她不算什么的,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顾虑,即使这些都没有,我们也,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你就这样讨厌我吗?”他的语气不复凌厉,反而是带上了一丝可怜,一丝哀求,就像一只被猎人伤了的狼狼狈地逃回洞穴中舔伤。
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
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呢?好像说了,便又会万劫不复一样。
“雨,还记得高二的时候每次周六放学时都会看到我们班一个女生的男朋友站在门口那等着她,当时你很羡慕地对我说这样的男朋友真好啊,现在我想在校门口等你一次,你却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如果我说,我想回到那个时候,那个我们一起穿着肥大的绿色春季校服的日子,回到上半身校服下半身牛仔服的独特时尚的年代,回到社会实践时想牵手却担心被老师看到的年纪,回到数学老师的课堂,看着你昏昏欲睡的侧脸。你会觉得我可笑吧,雨。”
没有,其实我,也在想念着那个时候。那是我们的纯真年代,一举一动都像飞在云端,每一天都像嚼着五彩的棉花糖。也,不知道真相;也,没有这么多痛苦。
当年少日,暮宴朝欢。
曾经那个雨天,你在落满紫藤的小径上为抱着政治作业的我撑开一把伞;曾经那个夏天,我在阴凉处看着你和别人打羽毛球,你可能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都看直了眼;曾经那个雪天,我们就像现在这样无言地走过长长的一条路,路上全是我们深深浅浅的脚印。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他过来牵我的手,我很顺从地任他牵了,竟没有一点反抗。原来他要带我来那个破旧的工厂。
“啊,这里还没有拆啊。”我无比感叹地说,这个也是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啊,那晚,就是在这我看着陌是怎么卸了那人的胳膊,而且回去之后还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是我没让他们拆的,这地方回忆太多。”
额,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只要是跟你有关的地方,我都想保存下来,珍藏。”
心中猛地一颤,有什么情绪就要汹涌着涌出来了,只是终究还是被我压了下去。
“滴答,滴答”原来还是很小的声音,不一会儿就越来越大了,真是刚才还想着今年的梅雨季节雨水好像少了些,这就来了场大雨。
钻进废工厂里躲雨。屋檐雨珠连成串,这才发现远处竟是一大片的农田。这视野太好了,让我想起来以前在奶奶家的时候。下雨天奶奶拿个搓衣板挡在门口防止雨水进来,青砖砌成的墙壁,圆木搭成的屋梁,爷爷坐在小木椅上吸着水烟,望着天吐出一个个的烟圈。那是我还很小,看着爷爷,不懂爷爷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太惬意了。
可是不久后房子就被拆了,曾经幻想过以后我跟陌老来重建一个老家,他也可以坐在里面吐烟圈,二三子孙饶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就出国了。
这时低沉的大提琴声音传入耳朵,这是——
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
他什么时候.......在这藏了把大提琴!
猛地回过头来,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初中毕业那天陌在田间弹的那首,那天他把我弄哭了。
陌一手拿着琴弓,那熟悉的神情,那自若的手法,仿佛当年。
一下子我就红了眼眶,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谈这首曲子呢,这样好像我们还是跟那时候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可是我们都知道的,已经变了太多,太多…….
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我的素描笔了,现在不知道那上面的灰尘有多少了。
我记得那个时候的他,我记得那个时期的他,每次总是空洞地看着天空,一有时间就趴在课堂上睡觉,总是睡不醒的样子,总是心事重重,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总是眉头紧锁,好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好像是经历了什么撕心裂肺的事情。
第一次看到他桌上的琴谱时我是惊讶的。在那个小城,那种年纪,会弹大提琴足以博得女孩青睐让男孩嫉妒了。可是这出现在他的桌上也太诡异了。大提琴这种西洋古典乐器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像是贵公子才会弹奏的东西,他这种整天和小混混在一起身边太妹换个不停的人,实在是想象不出他弹大提琴的样子。直到那天在茜色满天的时候,他缓缓地拉起琴弓,那一刻好像变了一个人。好乖,好……忧伤。
他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他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人。不知怎么,听着听着我就泪流满面,我也搞不清原因。
“那个非常重要的人,你找到了吗?”
糟糕,怎么这样就把心中想的说出来了?再看去,他显然怔住了,停下演奏。
“找到过,不过现在又弄丢了。”
“是吗?那你怎么不去找?”
“她不肯回来了。无论我怎么求都不肯再看我一眼了。”
我没有说话,我说不出话来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可是她忘记把我的心还回来了,我很想它。”
“别找了,忘了她吧,她不属于你。”
“是吗?那你为什么哭?”
我们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可是这些年来好像隔着一个时空,我奔向他,扎进他的怀里,鼻音深重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你不知道,是我的错,我的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