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众人已经来到了护城河边,天色已暗,但见河边一排建筑横踞南北,灯火通明,有一条石板路由南至北,路上影影绰绰,隐有行人。
“你小子不要命了?这话是咱们讨论的么?”邢尚智唬了一条,一把捂住了张佑的嘴*巴。
张佑浑不放在心上,暗想,前边这些建筑,应该就是所谓的东河边司礼监掌印秉笔所住的地方吧?
他果然没猜错,一路向北,经过三个大门之后,邢尚智果然驻足不前,对他说道:“终于到家了,看到了么,这里就是张鲸老爷的府邸了……赵档头,速速入内通禀,就说张先生到了。你们把这些马车赶进去后,自回东厂复命,无须再禀咱家了。”
安排已毕,赵档头松开轮椅的推手,迅速上台阶敲门,少顷门开,邢尚智上前,推着张佑入内。
“老爷呢?”
门房是个小伙子,利落的给邢尚智拱手行礼,嘴上说道:“邢爷总算回来了,老爷算着你们回来,派人来门上打听了好几回了,不过刚才宫里头召老爷入宫,刚走没一会儿,临行前特意叮嘱小的告诉邢爷,回来先领着张先生去休息,有什么话,等他从宫里回来再说。”
听门房这么说,赵档头也不用入内通禀了,率领众番子,将马车上的四轮车,猛火油等物抬进门安置好,这才和邢尚智张佑打招呼告辞。
不久,一名身穿青色贴里的中年太监从二门过来,邢尚智急忙给张佑介绍:“这位是府内掌家刘鈺,在内府承运库当差,是老爷的义子,称呼大爷便是。”说着望向刘鈺道:“大爷没当差么?这就是平谷张佑了。”
刘鈺审视的目光投向张佑,少顷笑道:“听说你们刚进朝阳门就和元辅大人的五公子对上了,然后申家才女出现,子诚先生还教训了那张允修一通。当时咱家就想,能让申家小姐出手相助的男子,定然与众不同,如今看来,子诚先生果然生的一表人才。”
说着,视线挪开,落在大门内并排的那几辆四轮车上,又道:“那些就是用来放飞大孔明灯的么?老邢传信儿回来,老爷和咱弟兄都不相信人能飞天,今日天色已晚倒也罢了,明天子诚可得表演给咱们大伙开开眼。”
圆滑,世故,滴水不漏,难怪能在张鲸府上出任掌家,张佑暗暗评论着眼前这位侃侃而谈的中年宦官,望着他脸上和煦的笑容,忍不住升起一丝警惕,这位是个笑面虎,日后相处,倒要加点小心。
虚应寒暄着,刘鈺头前引路,邢尚智身后推车,三人径直向后,经过四道门,来到靠花园儿的一个小院儿停下。
刘鈺说道:“这是老爷亲自给先生安排的房间,后门直通玉河,闲来无事,先生可以去转转,不过没人带领,千万不可进内宫。”
待遇还不错嘛,估计主要还是那顶孔明灯的功劳。张佑暗想,道声谢,下轮椅,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小院儿四下打量起来。
小院儿很精致,东西配房俱全,三间正房,屋内亮着灯,光线透窗而出,窗格之上,镶嵌的居然是类似玻璃的东西。
张佑微微吃惊,略加快了些速度,直接走到窗前,用手摸了摸,光滑透亮,里边隐隐有些气泡,竟然真的是玻璃。
邢尚智微笑望着张佑,刘鈺却撇了撇嘴,露出一丝不屑。
“这是玻璃么?我在书上见过关于它的描写……”
“玻璃?没听说过,这是琉璃,御*用监的工匠做出来的,和水晶仿佛,却没上好的水晶透明,进到宫里御览,万岁爷瞧不上眼,不过老爷倒是瞧着喜欢,要来一些镶到了窗户上。”
邢尚智说道。
张佑愣了一下,原来明朝就有人能做出这种透明的单色玻璃了啊。至于叫琉璃还是叫玻璃,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他倒并未放在心上。
暗暗将这事儿记到心里,他笑了笑,不在纠*缠这个问题,转身向门口走去。
“奴婢参见先生!”
刚进门,便见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跪倒在地大礼参拜,张佑唬了一跳:“快起快起,这是……?”
“老爷特意找来伺候子诚先生的。”刘鈺说道。
张佑看了看,小姑娘们姿色倒也不错,只是都没长开,猜到张鲸的想法,忙摇了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找俩小火者就成。”
所谓小火者,指的是最低等的宦官。
刘鈺怔了一下,心下诧异,不都说男人好*色么,这小子不会是故意假装的吧?
邢尚智却道:“看来子诚不喜欢她俩,也罢,你俩先下去吧。”
小姑娘依言退下,刘鈺有些不喜,说道:“怎么能让她俩走呢,这可是老爷的一番美意。”
“心领了,心领了,不过我不好女色,还是找俩小火者踏实。”张佑半真半假的说道,开玩笑,这可是皇城,与紫荆城就隔了一道门,日后肯定免不了进出宫禁,好*色的名声绝对要命。
刘鈺心中不屑,却不好再多说,只好找来两个小宦官伺候。
三人先用了晚餐,又随意闲扯了半个多时辰,眼瞅着张鲸老不回来,刘鈺和邢尚智便让张佑早些歇息,明日再见张鲸不迟。
两人在府里各有住处,告辞离去。
张佑喝了两杯酒,有些酒意,也不让俩小火者跟着,出了后门,果见行不多远便是护城河的围栏,旁边还有个小凉亭,不禁踱步进去,坐到凉亭围栏上休息。
护城河宽近百米,河对面是黑乎乎的宫墙,内里灯火通明,他想了半天,也没回忆起是哪座宫殿。
护城河边是三尺多宽的石板路,远远的有几盏宫灯逶迤而来,张佑一直盯着,眼见越来越近,还以为是张鲸抄近路回来了,忙起身出了凉亭,迎上前去。只是还不等他出声见礼,便听一声娇斥:
“什么人?大晚上的,想吓死人么?”
定睛看去,见手提宫灯之人居然都是宫女的打扮,张佑不禁吃了一惊,不敢瞎说,编道:“我是张鲸老爷府上的,睡不着觉,出来散散心,不合冲撞了几位,对不住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往回走,却听一个比方才女声威严的多的声音说道:“胡说,我就是张鲸的夫人,怎么从未见过你?春芳,赶紧去府里叫人,给我拿下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