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宝带着黎雪走回自家的房子旁边,就见已经有许多村民聚集在了屋前的水泥晒坝上。
“灵宝回来了啊!”
“灵宝,这是你同学吗?”
众人热络地跟她打招呼,这待遇这热情堪比去年原主才考上重点大学。
灵宝一边点头回应,一边不着痕迹地把那一箱子菠萝饭藏在了身后,这么多人,又是乡里乡亲的,她感觉自己的一箱子菠萝饭快要保不住了。
村里的人外出务工回来,买了糖和水果什么的,都要给每个来自己家的人分。这是乡邻之间的惯例。她去外面玩买了特产回来,又刚好这么多人在她家,要是不把东西拿出来分,就显得太不厚道了。
她这不动还好,一动人家就注意到了,笑着问:
“灵宝你这是提的啥,这么大一箱子?”
“没啥,就买了点特产,分给大家尝尝好了!”她嘴上大方地答应着,心里在滴血,暗自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路上吃几个。
村民们客气地推拒了两句,就自觉地去箱子里拿菠萝饭,都道这还是个新鲜玩意儿,晚上就拿回去蒸着尝尝鲜。有的人说,自家有小孩子,还拿了两三个。按照在场村民人数和菠萝饭的个数,基本是没得剩了。
灵宝不忍去看别人拿她辛辛苦苦提回来的菠萝饭,转头问吴巧珍:
“外婆,他们这是来干嘛?”
吴巧珍有些埋怨地道:“你这孩子昨天怎么手机一直关机?”
灵宝无辜地道:“手机掉水里,泡坏了。”又问,“外婆,我们家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蒋家人喊来的,说要当众给你正名道歉呢。”
正说着,就听村民们指着小路道:“来了!来了!”
灵宝顺着这方向看去,就见蒋家三口,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个水果篮,两提牛奶,两包核桃粉,还有几只真空装的烤鸭,正急急忙忙往这边跑过来。
他们像背后有狗在追一样速度很快,半分钟的样子就走到了灵宝家的坝子上,一见站在堂屋外的灵宝,钟莉红就几步急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灵宝啊!我错了,上次不该对你态度那么差,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把你这样有本事的大师当做了江湖骗子!我给你赔礼道歉,求你救救我们家小东!”
黎雪完全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女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来了一家子人向着她的同学下跪。
而蒋婆婆也道:“灵宝,我们一家来给你道歉,当着全村乡亲的面给你正名,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们找找小东!”
蒋明腆着笑脸把东西往灵宝跟前送:“灵宝妹子,都是我家这媳妇不好,头发长见识短,不开眼得罪了高人!我们诚心来给你赔礼,小小意思还请你笑纳!”
灵宝看着眼前的情形,再一看钟莉红的面相,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即使她先前有过提醒,这个女人还是把孩子弄丢了。
她正在看面相,吴巧珍就拉了下她的袖子:“灵宝,差不多就行了,帮他们找找人吧。”
灵宝这才反应过来。
作为神灵,她已经对凡人的许愿下跪习以为常,并没觉得别人道歉的时候跪着有多严重。经吴巧珍这一提醒,结合原主的记忆一想,她才意识到不妥。
赶紧扶住了要跟着下跪的蒋婆婆:“蒋婆婆快起来,不要这样。你们的道歉我接受了。”
“那……那能不能再帮我们算算小东的去向?小东已经被人贩子抢走两天多了……”蒋婆婆哭着道。
“可以,进来吧。”
灵宝把人引进屋里。
“有孩子的头发或者穿过的衣服吗?”
“有有有!”蒋婆婆连忙道,把一件幼儿穿的小衣服递给灵宝,又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两根幼儿的头发。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张婆婆的牛被找到的事,她早就在村里听人说过好几次,也知道灵宝当时画符拿了牛毛,想着说不定以灵宝的本事,能让他们直接像找牛一样找到人,便把这些东西也备着了。
灵宝让她把东西放在堂屋内的木制方桌上,自己进屋去拿了朱砂和符纸出来。
而此时,爱看热闹的村民们已经都进到了屋里,把方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见她出来,自动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回过神来的黎雪也跟了进来。
灵宝倒是不介意他们围观,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张裁好的符纸,打开装朱砂的盒子,用手指蘸了一些,将神力转化为灵力送到指尖就开始画符。
众人只见她手指随便一画,一张符便成了,别说,还真是像模像样的,不比那些老阴阳先生们画得差。
灵宝用灵力让符纸记住了小孩头发上所沾的气息,这张符便算是成了。看了眼哭得眼睛鼻子通红的钟莉红,将符纸递给她:
“你拿着这张符,想着你儿子的样子,就能看到他现在所处的地方。”
昨天被丈夫教训过,钟莉红再不敢表现出对灵宝的任何质疑,拿着符纸便开始默想,过了会,她惊喜地道:
“我看到了!小东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他睡着了,旁边还有三个孩子,也睡着了!”
众人闻言,都十分惊奇,看向灵宝的既惊讶又有些怀疑,灵宝太年轻长得也不具备神棍气质,只是钟莉红一人看见,显然还不能让他们完全相信。
“那个仓库在哪里?”蒋明一下子问到了重点上。
钟莉红顿时傻眼了,她就看到是间仓库,但那仓库在哪里,她也不知道啊。于是求助地望向灵宝。
灵宝也意识到了这种寻踪符在此时的缺陷,只适用于小范围寻物或者寻人,前提得是找寻的一方对物或人所在的地方十分熟悉。现在蒋家的孩子被人贩子抢走两天了,必定是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
她在脑子里略一转,看到蒋明手上的腕表,立刻有了办法:
“把你的表摘下来给我。”
蒋明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毫不犹豫地摘下手表递给了灵宝。
灵宝拿着手表,又让钟莉红把符给她,随手一贴,那符竟然就像粘在手表背面一样牢固,她又画了几下,就把表递给蒋明:
“跟着时针所指的方向走,就能到达你儿子所在的地方。”
众人围过来一看,顿时发出一声惊叹。
那手表的时针竟然随着人的动作不断移动了,简直不像手表的时针,反而像指南针上的指针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着,陆灵宝根本没有打开过手表盖,就贴了张符,就能让手表发生如此神奇的改变。亲眼见证,他们终于相信灵宝被山神菩萨传授了神秘的本事,看向她的目光便多了一些敬重。
“好,谢谢灵宝妹子!等我找到小东,再来谢你!”
蒋明接过手表,果断请了几个乡亲,和他一起去寻儿子。
直到村民们都散去,黎雪才从刚才一系列的事件中回过神来。
她没有看到灵宝改变手表,却听到了里面村民们的惊叹,并看到了刚才下跪道歉那一家人对灵宝的毕恭毕敬,好半晌才组织起了语言:
“灵宝……这……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她隐约从村民们对灵宝的态度上感觉到,灵宝在这个村的地位很不一般。
“他们家孩子丢了,让我帮忙找一下。”灵宝没有隐瞒。
“你什么时候会搞这种东西了?”她是看到灵宝拿符纸和朱砂出来的,也看到了那男人走时手表上贴着的那张黄符。
灵宝没回答她的问题,神秘地道:“这个不能说。”
黎雪不是不知趣的人,听她这样说,也不再强问。暗自猜测灵宝是不是家学渊源有规矩什么的。不过心里到底存着几分好奇,她是大城市来的人,对于乡村封建迷信这一套,也只是在电视上看过,而电视上搞这种的神婆神棍,基本都是被打脸的反面炮灰。
她到底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朋友,悄声道:“要是不灵,他们会不会来找你麻烦?”
“放心。”灵宝笑着道,然后就去看蒋家给她提来的东西了。
一边拆开一个真空的烤鸭一边往厨房走:“外婆,我们把这个切一下,尝尝好不好吃。”
留下黎雪一个人满肚子疑惑。
蒋明带着几个村民,到县城请了个人开着面包车,就一路顺着手表指针的方向追了过去。
说来这手表已经变得非常神奇了,简直像年轻一辈们熟悉的地图导航一样,随时跟着他们的移动而变动方向,甚至能智能识别道路,而不是单纯指出一个直线方向。
开了十多个小时,他们已经到了省境边缘,终于在天黑时到达了目的地。
“就是这里!那棵榕树,我之前从窗户看到外面有这样一棵榕树!”钟莉红激动地道。
蒋明和几个村民顿时冲了上去,砸开了那废弃仓库的门,里头看守的有一个体型瘦小的男青年,一见他们进来,发觉势头不对,打开窗户就试图逃跑,被义愤填膺的村民们逮个正着,从窗户上抓下来就是一顿胖揍。
谁家里都有孩子,哪能不恨这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呢。
而蒋明夫妻也在那个简陋的木床上看到了自家儿子,顿时激动地扑了上去把孩子搂在怀里嚎啕大哭。
和小东睡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个小男孩,都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很明显都是被拐来的。
报了警,当地公安来到现场把人贩子抓去审问了,而四个孩子也一起送到了医院。
直到小东在医院醒来,蒋明夫妻才带着孩子回了县城。
而本县公安早通过兄弟单位得知了这一警情,说是他们y县警方破获了这一起贩卖儿童案。由于先前钟莉红在本县报过案,虽然已经找到了孩子,却还是要让人到局里去结案的。
于是,当警察问到他们是怎么找到孩子的,蒋明夫妻就道,是找了村里一个算命很准的高人想了办法,高人给了他们一张符,通过符感应到了孩子的方向。
当然,两人也是一片好心,灵宝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他们当然要不遗余力给她扬名。
记录的文职警员听得嘴角抽搐,高人画符,还感应?一听就是愚夫愚妇的说辞。
看这对夫妻的穿着谈吐就知道是农村人,也难怪会信这些。
他们这些警校出来的,从小就奉行无神论,最是鄙视算命占卜那一套,他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也不想听他们抡庑┥裆襁哆兜氖虑椤
挥了挥手,阻止两人再说下去,随便写了个孩子身上有定位手表之类的理由就给结了案。
晚上在一家档次比较高的火锅店和同事们聚会,灌了几杯酒,兴致上来了,便拿这事出来吐槽:
“我跟你们说,别看现在联邦的义务教育普及这么多年了,在广大农村,愚夫愚妇还多得很呢!前几天县医院那边不是有人丢了孩子么,现在孩子在y县那边兄弟单位给找着了,今天我叫他们来问话,你们猜怎么着?他们竟然说,这事根本不是靠y县兄弟单位出力,主要靠他们村一神棍,是因为那神棍给他们画了一道符,让他们感应到了孩子的方位!那两夫妻的表情你们是没看到,言语间简直把那神棍奉如神明啊!你们说搞笑不搞笑?”
同桌的警员们哈哈大笑,然后摇头道:“真是可惜了y县兄弟单位,出人出力的,一句感谢都落不着!”
火锅店的装修很文雅,包厢之间是用古色古香的屏风隔起来的。酒兴上来的人,总是声音很大的,于是隔壁的一桌子人,将这段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主位上一个穿着打扮十分考究的中年男人,此时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向了隔壁雅间,神色激动:
“能不能请你们告诉我一下,你们刚才说的那个神棍在哪里?”
派出所小领导看清中年男人的长相,顿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