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却原来,是她痴了
何止是她,郁墨夜也是大惊失色。
想起曾在龙吟宫里,他也这般对她过。
她是他的亲弟弟,尚且如此,何况陈落儿一个外人。
他真的会杀了她。
“皇兄,有话好好说……”
“落儿,快将木雕还给他!”
她试图劝住郁临渊,又想要说服陈落儿。
大概是真的怕了,陈落儿缓缓伸手探进袖中,掏出那枚木雕。
郁墨夜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瞬,她又惊骇地发现,陈落儿竟然扬手一抛。
木雕飞起,直直朝着水井的方向而去。
啊!
郁墨夜拔腿就跑,想追上去接。
郁临渊亦是松了对陈落儿的钳制,脚尖一点,飞身而起。
白衣如雪动,簌簌掠过身边。
郁墨夜以为以他的身手,肯定能接住,就像那日在山上接住她抛给坏人的账簿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事实上,他也的确接住了。
可当她看到,在他旋身翩然落地之前,已有什么东西跌落在地,她才知道,没有接住。
不对,男人手上也有。
所以,他只接住了一半,还有一半掉了?
什么情况?
郁墨夜呼吸一滞,停了下来。
男人显然也有些意外,垂目看去。
在他的脚边,半截木雕横陈。
而在他的手上,紧紧攥着半截。
所以,木雕断了?!
当意识过来这个问题,郁墨夜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
见男人长身玉立在那里,一直垂着眉目看着,一动不动,她连忙上前,将那半截拾了起来。
视线所及之处,看到木雕的底下似乎有字。
起身的同时,她不动声色地定睛望去。
当娟秀的“池轻”二字入眼,她浑身一震,愕然抬眸看向男人。
男人却是已伸手一把将其接了过去。
然后,只瞥了她一眼,也未做声,举步,径直经过她的身边,一步一步朝陈落儿走去。
郁墨夜还在“池轻”二字上没有回过神。
池轻,池轻……
那夜在龙吟宫,他发病,将她压在身上强吻的时候,口中喃喃的就是“池轻”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两个字。
现在看来,是个女子无疑。
所以,那个木雕是这个叫池轻的女子送给他的?
难怪会那般珍视……
难怪会如此生气……
难怪会对一个疯子下手……
原来是池轻的东西。
弯了弯唇,心里面一时间竟是滋味不明。
见他脚步沉沉,周身倾散出一股浓浓的杀气,郁墨夜瞳孔一缩,猛地回过神,连忙跑了过去。
“皇兄,冷静点,请听我说,方才,这个木雕从被她抛起,到被皇兄接住,中途既未撞到哪里,也未碰到哪里,怎么可能会坏成两半?所以,肯定……肯定是从皇兄袖中不小心甩出来砸在地上的时候砸坏的,只是没有断而已,所以……”
她挡在陈落儿的身前,看着逼近的男人,快声说着。
她说的是事实,木雕肯定在陈落儿丢出去之前就坏了。
而丢出去之前,只跌落在地上过,以及经过陈落儿的手。
如果是在陈落儿手中时,被其故意弄坏的,比如攥捂在怀里的时候,又比如在袖中掏取的时候,但是,木头碎坏,一定会有声音,可并未曾听到过。
所以,这点排除。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在地上摔的。
那在地上摔的,说白,也是他自己不小心甩出来的,怎么能怪陈落儿呢?
“让开!”男人喝她。
她自是不让。
“皇兄,她只是一个病人。”郁墨夜苦口婆心。
男人却不以为然,眸中寒气吞吐,“是谁说她也可能是纪明珠第二?”
郁墨夜怔了怔。
是她说过。
“我收回昨夜的话。”
“那木雕能变回未坏前吗?”男人灼灼问她。
郁墨夜噎住。
木雕木雕,就知道木雕。
原本心里就不舒服,一时更是气结上来,“那也不能怪她,是皇兄甩出来砸坏的?”
“所以,是朕的错?”
郁墨夜差点就点头了,一想不行,他正气头上,她更不能火上浇油,遂回道:“不是,是我的错,如果皇兄不是为了不让我摔倒,出手相救,也就不会将木雕甩出。”
“那让你摔倒的始作俑者又是谁?”
郁墨夜就无言以对了。
又回到了陈落儿的身上。
“皇兄能不能看在我的情面上,今日就饶过陈落儿一回?”
没办法了,郁墨夜只有求情。
她看着他,目光殷殷。
男人忽然笑了,只一瞬,又笑容一敛,问她:“你有什么情面?”
郁墨夜脸色一白,完全没有想到。
对啊,她有什么情面呢?
还以为江南之行,两人经历了这么多,多少有些情面呢。
却原来,是她痴了。
但至少,至少她是他的弟弟吧?
兄弟之情,难道不是情面?
或许是情面,只是看在什么人什么事面前。
比如摊在纪明珠的事上,他就非常顾及她的情面的。
纪明珠想拖她下水,他轻松帮她化解。
而今日摊在了池轻的事上,其他人全都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没有情面。
身后陈落儿大概也被郁临渊的样子吓住,瑟瑟发抖,可嘴里却还是一直在念叨。
“大哥为何这样对我……”
“大哥为何丢下我一人承受这一切,连个念想都舍不得留给我……”
“大哥是不是有了别人……”
郁墨夜听着,忽然觉得一颗心又烦又闷又难过,更多的是难过,特别难过。
为陈落儿,也为自己。
陈落儿还在絮絮叨叨,她猛地回头一声嘶吼:“够了!你到底有没有爱过你大哥?”
陈落儿怔住。
怔住的,还有她面前的男人。
她转身,一把握了陈落儿的手。
“你肯定没有真正爱过,或者说不够爱,如果爱,为何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如果爱,为何会将自己深爱的人认错?”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男人,他不是你的大哥,”郁墨夜伸手一指,指向郁临渊,“他是当今天子,是大齐的帝王,他如何会是你大哥?”
“你的大哥已经死了,你爱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为了你而死,为了你这个亲妹妹而死,为了你们这场兄妹的不伦之爱而死,为了不让你浸猪笼、不让你被焚烧,他死了,替你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将活的机会留给了你,只为让你还能好好活在这个世上,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这份爱吗?你以为疯疯癫癫就是爱他吗?不是!那是逃避,那是懦弱!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像他一样为你豁出性命?你却连面对他这份爱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我是你,就算被世人唾弃**,就算每日要承受失去他的痛苦,我也一定清醒地活着,清醒地记住他,记住他的样子,记住他的爱,记住跟他有过的一切,也记住他为我而死,不像你,连他长成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郁墨夜一直在质问,一直在嘶吼。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失控什么?
她只知道,吼到最后,陈落儿哭了,她也哭了。
其实现在想来,该同情的那个人,从来不是陈落儿。
而是她。
至少陈落儿曾刻骨铭心地爱过,不顾世俗地爱过,被一个愿意为她死的男人深深爱过。
然后,如今还能疯,还能发泄。
可悲的是,她什么都没有,就连发泄都不得。
陈氏夫妻随樊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郁墨夜对着陈落儿大吼,陈落儿泪流满面,而郁墨夜自己也红着眼睛的情景。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定不是好事,便连忙过来拉了陈落儿。
然后,帝王的样子……
夫妻二人一时吓住,连忙双双跪了下去。
“草民该死,没有看好落儿,又让她冲撞了皇上,请皇……”
“既知该死,就不该犯下死罪!”
帝王沉声将他的话打断。
两人一震。
郁墨夜亦是呼吸一滞。
就连樊篱都流露出一丝震惊。
死罪?
他要治这家死罪?
他进去找陈氏夫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让一人杀气腾腾,一人哭红了双眼?
陈氏夫妻二人煞白着脸,慌惧地对视了一眼,连连磕头求饶:“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帝王面色冷峻,垂目看着两人。
看着两人额头磕在硬地上“咚咚”作响,郁墨夜很想上前将两人拉起。
可她知道,不行。
要不就跟他们跪一起求情吧,虽然,她没有情面。
举步,正欲上前,却见帝王忽然转身,然后径直进了屋,一句话都没说。
院中几人怔了怔。
樊篱看了郁墨夜一眼,也转身进了屋。
郁墨夜过来扶陈氏夫妻,两人却不敢起来。
也是,那个男人丢下那么一句,然后就这样走了,他们怎么敢起来?
陈落儿失神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是没了魂魄。
郁墨夜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失控之举。
她觉得自己很残忍。
不管陈落儿有没有听进去,有没有听懂,那都是陈落儿最痛的地方,最怕面对的地方。
她却将她的痛,她的伤硬生生揭开。
樊篱踏进厢房的时候,男人正坐在桌案边,低垂着眉眼,手里在捣鼓着什么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