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知道我平生最讨厌哪类人吗?2
既然说了银子给这个孩子,就让他自己去扒就好了,竟然还让他去扒。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个男人了。
破庙里,郁墨夜蜷缩在一尊佛像的后面,拉过地上积满厚尘的破蒲团拢在身上。
这座庙宇荒废已久,应该不会有人前来。
喉中痒痛,她咳嗽了好一会儿,止住。
喘息地将药包的系绳解开,手指拨弄了一番,大概将几味药分了分。
然后,捻起一味送入口中,咀嚼。
没有药壶,无法火煎,就干脆直接这样吃吧。
这样虽然难咽,但是,总归比等死强。
草药又干又涩,她大力咀嚼,腥苦的味道入喉,小脸上的五官都皱巴在了一起。
好苦。
就好像一直苦到了心里,连带着胃里都在翻搅。
明明昨日开始就没有吃东西,胃里什么都没有,她却一直作呕。
咀完一味,她又开始咀另一味。
她想,这种吃法,虽然真的太难受,但是,没有水的稀释,是不是其实药效会更强呢?
因为药汁是十成十的,没有搀一点水分。
她要好起来。
她要让自己快快好起来。
拖着这样一幅病体,她什么都做不了。
第三味要送入口中,她的牙齿已经酸麻得就像不是她的,完全没有感觉了。
而且这草药又粗糙又膈人,她难受到不行,忍了又忍,憋了又憋,她还是歪过头,呕了起来。
就在她呕得天昏地暗之际,忽然,背上一热,有人的手轻拍上她的背。
她浑身一僵,心跳也在那一刻停住。
脑子里瞬间有很多个念头闪过,她惊错回头。
入眼是男孩关切的眉眼。
微微松了一口气,也有些意外。
她虚弱地牵了牵唇角,“梁子,你怎么来了?”
边问,边扬目警惕地看了看外面。
似是了然她的顾虑,梁子道:“放心,我偷偷来的,没人知道。”
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缺了个大口子的破壶。
“刚刚乞讨时见到这个破药壶,想起公子的药正好没东西煎,便捡了,虽然是个陈旧的破壶,但是底下是好的,就是口子破了,还是能煎药的。”
郁墨夜眼角瞬时就有些潮了。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就这样咀嚼也是可以的。”
看了看散开的草药,梁子蹙眉:“这有的草药就跟树根一样,怎么咀嚼?而且,根本咽不下吧?看公子都呕成了那样。”
郁墨夜没有做声。
他说的是事实。
“所以,还是煎一下再服吧。”
说着,也未等郁墨夜应允,就将散开的药包拿起,倒进缺口的药壶中,起身。
“公子先休息一下,我去找找水。”
说完,抱着壶就出了破庙的门。
留下郁墨夜一人坐在那里怔了好一瞬。
忽的想起什么,她又撑着身子缓缓站起,趴在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窗口朝外看。
还好,没人。
转回身,顺着墙壁,她又缓缓滑坐了下去。
持续未褪的发热又让她昏昏沉沉要睡过去的时候,梁子回来了,一手抱着破壶,一手拿个竹筒。
“公子想喝点水吗?只是……是凉水,公子正发热不知道能不能喝?”
听到说水,郁墨夜意识顿时就回笼了几分,她朝他虚弱地伸出手。
一直高烧不退,她的唇瓣都干裂出了口子,喉咙里更是着了火一般,又干又痒又痛。
此刻,别说是凉水了,就是污水,她也求之不得。
梁子将盛着竹筒的水递到她手上。
她捧起就喝,“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就像是久旱逢甘霖,郁墨夜喝完,觉得整个人的精神似乎也好了几分,她喘息地将空竹筒递还给梁子:“谢谢你。”
“我去煎药。”
梁子转身,在破庙里找了一圈,将原本插香的香炉里面的香灰倒掉。
然后,又将垮掉下来的窗框掷在地上砸了砸,砸碎做柴禾,生火煎起药来。
郁墨夜发现,他年龄虽小,却很能干,动手能力很强,想必是吃过不少苦头。
“梁子,你的父母呢?”
“都死了,我是孤儿。”
郁墨夜发现,他回答的时候,很平静,或许是年龄还小,又或许是早已接受了这一切。
郁墨夜却有些难过。
为他,也为自己。
她虽然有亲人,兄弟姐妹一堆,她却觉得自己跟孤儿无异。
见柴禾都燃了起来,没有浓烟呛鼻了,梁子就小心翼翼地将香炉,连带着上面煎药的壶一起,搬到了郁墨夜的边上。
“公子穿着单薄,烤烤火会暖和一点。”
郁墨夜眼窝子又热了。
以前的事她没有记忆,有记忆后,她便是王爷。
虽然每日如履薄冰、行走刀尖,但是,在生活方面,却一直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第一次觉得生活是如此不易。
也第一次见识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的艰难。
梁子自己也偎坐了过来。
然后自破烂的衣衫里掏出大半个馒头。
掰成两半,一半递给郁墨夜:“有些硬,有些干,公子将就着点吃。”
郁墨夜没有立即接,看了看他,又垂目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的半个馒头。
馒头的确很干很硬,应该是时间很久的。
也是,一般乞丐能讨到的,都是人家想丢弃的。
没有馊掉坏掉,就已是很不错。
“公子出生富贵人家,可能吃不惯这个,只是,公子一直不进食也不是办法,我,一个乞丐也没银子买好的……”
“谢谢梁子。”
没等他说完,郁墨夜就伸手将半截馒头接过。
她并非嫌弃。
而是……
怎么说呢?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总共只有大半个馒头,却要分一半给她。
也有些疑惑,萍水相逢,自己已是活着不易,为何会对她那么好?
还有些戒备。
“对了,今日我离开桥洞后,有没有发生什么?”
“不知道,我送公子来这里后,便去乞讨了,然后捡到这个破壶,就又来了这里,还没来得及回桥洞。”
梁子边咀嚼着嘴里的馒头,边垂着眉眼给香炉里添柴。
“哦。”郁墨夜点点头,也掰了一小瓣馒头送入口中,缓缓咀嚼。
五王府
见郁临旋抱着小五入了大门,管家迎了过去。
“五爷事情办好了吗?我乘着软轿在外面兜了一圈,也才刚刚回府。”
郁临旋没有理他,面无表情,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管家怔了怔,便停了下来。
而郁临旋脚步未停,抱着小五径直回了厢房。
回房后,将小五放下,郁临旋一屁股坐在桌边的软椅上。
心情很复杂。
真的很复杂。
有失落,没有找到那个女人的失落。
有担心,担心那个女人拖着病体,身无分文,又无衣御寒,能去哪里,该怎么办。
还有无奈。
显然那个女人在逃避,不想见他们,虽然她不想见的是郁临渊,但是,为了安全,她是所有跟郁临渊有关的人都不会见。
除了这些,他还有一些凌乱。
他没想到会在桥洞里跟郁临渊迎面碰上。
这不比在宫中碰到,也不比在路上偶遇。
这是狭路相逢。
这就意味着,有些东西原本还可以做做戏的,如今全暴露于人前。
比如,他知道她是女的。
又比如,他对她动的心思。
再比如,他在跟他斗智斗勇,让管家装作他调虎离山。
破庙里
梁子将煎好的药倒进碗中,端给郁墨夜。
“有点烫,公子慢点喝,我要出去讨饭了。”
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忐忑、不安、紧张、内疚……各种复杂的心情。
不敢单独相处太久,他怕露馅。
毕竟年纪小,他并不擅长撒谎。
更别说做戏。
可是,此刻,他却是在配合着某个男人做着一出戏。
所幸,怎么做,怎么说,那个男人事先都已经跟他有过详细交代。
今日在桥头,他说不要那银两,那个男人说,知道你是不想不劳而获,既然这样,你且帮我一个忙,这些银两算是付给你的报酬。
他问什么忙,男人不答反问,问他识字吗?
他说识一些,不多。
男人便让另一个叫老九的男人带上他,他们三人两马去了最近的文房四宝店,买了笔墨纸砚。
泼墨挥毫,男人写了一张东西给他。
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很是莫名。
上面写着:
今日
午膳:一个馒头,划掉,又改成了:大半个馒头。(最好较干较硬的那种)
晚膳:稀粥,无菜。(用平时你们乞讨时的破碗装盛)
明日
早膳:稀粥。(同前夜晚膳)
午膳:饭,加一些馊掉的菜。(饭必须好)
晚膳:糕点。(事先弄碎)
后日
早膳:包子。(说自己讨到了点碎银,所以买了包子)
午膳:无。(早上包子多买几个,午膳可吃剩包子)
晚膳:鸡腿。(说自己今日运气好,早上能讨到碎银,夜里还讨到了鸡腿)
见他一头雾水,男人跟他解释了一番。
“这是你每日要给破庙里的那位公子送过去的东西,她明显不想回家,我想了想,不能再逼迫于她,否则事情只会越来越糟,她病得厉害,又要想方设法躲我们,只会加重病情,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