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跟他斗,她从未赢过
可是,她终究还是走了。
他第一次发现,其实她狠起心来,比任何人都做得出来。
扶着床沿,他试图让自己起来上榻。
可是手臂使不上力,一双腿也使不上力气,他努力了几次,都未果。
就在他不知第几次再做着尝试的时候,门忽然“嘭”的一声被人自外面踢得洞开,有人的身影愤然疾步而入。
“郁临渊,你活该!”
边义愤填膺而语,边一阵风一般行至跟前,将他的手臂扶住。
郁临渊有些意外,有些震惊,没有想到她会去而复返。
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涤荡在心底最多的,是惊喜。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你死了都活该!”
“你不是很厉害吗?将每个人都玩于鼓掌之中。你不是能操控一切吗?怎么操控不了自己?怎么连从地上爬起来都爬不起来?”
“你的那个随从呢?死到哪里去了?怎么人苗子都不见一个?”
女子愤然的声音响在身畔,落在他臂上的手也是恨不得掐进他的肉里。
郁临渊没有做声,却是垂眸轻弯了唇角。
郁墨夜将郁临渊扶到床榻上。
郁临渊没有躺下去,而是坐着,靠在床头上,看着她,一直没说话。
看着她穿着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袍子,俨然就像是个小乞丐。
看着她因为吻他,嘴角沾染到他的鲜血而不自知。
看着她眼泪未干,小脸一脸的水痕,双眼红红的像小兔子。
而相反,郁墨夜却不看他,将他扶到床上后,就转身走到洗脸架前。
扯了架子上的毛巾,在铜盆的水里浸湿、拧干,再走过来。
替他揩着嘴角的血渍。
一下一下揩着,郁墨夜很想将他脸上的面皮给撕下来,想到现在在怡红院,怕引起麻烦,才忍着没动。
所谓麻烦,倒不是怕被人识出他是帝王,而是因为进来的时候是一张面孔,出去的时候又是一副新面孔,免得惹猜疑。
特别是那个老鸨,已经认识了他们。
刚刚她进来的时候都差点被拦了呢,因为她先前来时,穿的是锦衣华服,这次是个乞丐。
所幸门口的两个迎宾姑娘认识她,最最重要的是,有银子开路。
她银子往出一拿,对方随即将她当大爷,立马给她让路。
“你就那么确定是朕?就不担心自己亲错了人?”
男人骤然出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郁墨夜怔了怔,微微一嗤:“救人而已,不是你又如何?我不是也这样被别人救活的吗?如果九弟当时也像你这样想,那我怕是已经死了。”
郁临渊嘴角略略一滞。
郁墨夜转身,将揩完血污的毛巾拿回铜盆中洗了洗,拧干,挂于架子上。
回身问他:“要不要请大夫,或者青莲?”
她不是傻子,自是看得出他有多严重。
她的气息应该是只能让他发病时安定,而这一次不同,他并不是光光隐疾发作,定然是用了什么伤害自己的办法让自己能够饮酒。
男人看着她,摇摇头,“他们都没用,朕的病他们治不了,而且朕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郁墨夜也没强求,“那现在怎么办?我让人去通知九弟?”
“不行,他脑子一根筋,转不过弯,指不定会作何猜想,又惹出什么纠复。”男人还是摇头。
郁墨夜心里就有些火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在这妓院等死好了。
“那就让人去四王府通知顾词初。”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这样的话就脱口说了出来。
男人看着她。
她略略撇了视线。
见男人没有做声,她就举步朝门口的方向走。
男人一看不对,“你去哪里?”
“找人去四王府。”郁墨夜脚步不停。
男人叹了一声:“若真不想朕死,就送朕去樊篱那里。”
郁墨夜这才顿住,回头,“樊篱?樊篱在哪里?”
“在城郊,你先去雇辆马车。”
闻言,郁墨夜便继续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身,朝床榻边走。
“给我雇马车的银子。”她朝床榻上的男人伸出手。
这些日子她算是尝尽了没有银子的苦头,好不容易挣些银子,她得自己留着。
萧震虽然给了她不少,但是,她拨了三分之一出来给梁子。
以后的路还长,将此人送给樊篱她还是会走,得给自己留好后路。
然而,男人的回答,却让她差点下颚掉下来。
“没有,被那个临时找的随从卷银逃跑了。”
郁墨夜简直难以相信。
他这样的男人,也有被人家骗的时候?
也难怪她过来的时候,就没看到那个随从的影子。
只是,他不是最会识人吗?不是最会洞察人心吗?
怎么就能找了个白眼狼呢?
“那没有银子怎么雇马车?”
男人靠在那里面色虽然虚弱至极,可是神情却一副慵懒之姿,他看着她,“你不是刚刚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吗?”
郁墨夜汗。
她来救他,还要她倒贴?
她那些银子得来容易吗?
“就算赚得盆满钵满,那也是我的吧?”
哪有让人出银子,还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嗯,”男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的确是你赚的没错,但是,你可别忘了,那药是谁给你的?换句话说,你做生意的本是朕的,你用朕给的本赚了钱,难道就不应该给朕分一杯羹?”
郁墨夜就彻底无语了。
气结了一会儿道:“那你就在这里躺着吧。”
说完,作势要走。
男人就嗤的一声笑了:“真是个守财奴,好吧,你先替朕垫着,就当是朕借你的,到了樊篱处,朕便让樊篱还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又能怎么样呢?
又不可能去宫里取。
郁墨夜没有做声,再次准备出门,又被他喊住:“等等。”
又怎么了?
郁墨夜回头。
他朝她招手,“过来!”
郁墨夜没有动,只疑惑地看着他。
“不想出门丢丑就过来!”
郁墨夜怔了怔,极不情愿地举步上前。
男人又示意她矮下身子。
她莫名其妙,微微倾了身,他伸手,大拇指揩上她的嘴角。
她触电一般浑身一僵。
正欲弹离,他已出了声:“光给朕擦血,自己嘴边沾的也有都不知道。”
郁墨夜眼帘颤了颤,想想也没必要矫情,便没有动,就任由着他温热的、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将她唇边的血渍揩干净。
“好了。”
郁墨夜一声未吭,始终冷着小脸,出了门。
看着她离开时不忘返身帮他带上房门,他唇角一勾,头靠向身后的软枕。
然后便蹙眉喘息起来。
看来,此次还真是伤得不轻。
郁墨夜不一会儿就将马车雇了回来,顺便给郁临渊买了件袍子。
他的袍子上面都是血。
担心自己一人扶不动郁临渊,她让车夫一起进了来。
外袍是她帮他换的。
好在车夫在,他也没为难她。
三人下楼,被老鸨拦住。
“走了?以后常来哦。”
见到郁墨夜也在一起,且忽然变成了乞丐装扮,微微诧异,却还是旋即堆满了笑:“四公子日后有生意,别忘了来找我哦。”
忽然又似想起什么,转眸看向郁临渊,“对了,林公子的账还没结吧,我让人已经算好了,请林公子过过目。”
老鸨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将早已拿在手上的一张账单递给郁临渊。
郁临渊左手臂搭在郁墨夜肩上,右手臂搭在车夫肩上,双手不得空,没接,就转眸看向郁墨夜。
老鸨会意,就又笑着伸到郁墨夜面前,“四公子,请过目。”
郁墨夜真想骂人。
非常不悦地接过那张账单,她垂目看去。
雅阁一间,银一两
上好的碧螺春一壶,二十文钱
斗酒阁一间,银五两
枣集美酒六十杯,每杯半两,共三十两
随侍姑娘两人,每人一两,共二两
共计:三十八两二十文
看到最后的共计的那个数目,郁墨夜眼睛几乎都要喷火了。
她抬头,老鸨的声音先响了起来,“看在二位公子是爽快人的份上,我也爽快,那什么二十文就不要了,只需付三十八两便可。”
郁墨夜轻嗤,唇角勾起一抹冷弧。
“枣集美酒六十杯,难道是我记错了吗?我怎么只记得两人只喝了两个回合,各二十杯。”
各二十杯,总共也才四十杯不是。
老鸨始终笑脸相对,“两位公子各饮了二十杯没错,但是,第三轮的酒已经倒上了不是,已经倒出来的酒又不可能再收回去卖,我们也是倒掉的,所以,六十杯没错的。”
郁墨夜无言以对。
“好吧,这个暂且不说,你这酒也太贵了吧?一杯半两银子,这喝的哪里是酒啊,分明是喝的银子,还有,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给大家介绍的时候,分明是以壶为单位的,什么什么酒多少文一壶,为何现在跟我们以杯计算?”
这分明是讹人,是敲诈。
老鸨做这种生意也不是一日两日,早已自有一套说法,不慌不忙跟郁墨夜解释道:“四公子,这枣集美酒的确有些贵,没办法,当时萧公子说,尽管上怡红院里最好的酒,所以,就这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