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蒙蒙亮,管家袁衡打开大门,走出屋来,做了几个扩胸动作,很是舒畅,嘀咕道:“早晨的气息就是好,吸两口都提神儿!”不经意间看见门边靠着一个一身脏兮兮的小女孩,鼻息微微,睡得正酣。
袁衡弯下身子,在女孩肩头轻拍,轻声唤道:“小丫头,醒醒。”
小女孩翻下身子,轻声呻吟道:“水水水,给我水!”声音很是微弱。
袁衡心头一惊,一探她的额头很是滚烫,轻轻摇头道:“可能是中了风寒。不对啊,大热天的怎么可能有风寒呢,会不会是什么瘟疫?”一想到是瘟疫吓了一大跳,忙叫道:“袁方,袁方,快来搭把手。”
袁方是家丁,闻声出来,问道:“总管,您有什么吩咐?”
袁衡有点没好气地道:“你小声点,你这么大声不怕吵醒老爷?这个小丫头可能得了瘟疫,我怕她传染人,你来搭把手我们把她抬走。”
袁方吃了一惊,提醒道:“总管,老爷的脾xìng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给老爷知道了,还不扒了我们的皮?总管,不是我不帮你,这事还是报告老爷,由老爷定夺为是。”
袁衡白了一眼袁方,轻斥道:“你不说老爷怎么会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那xìng子,他的俸禄还不全用来周济穷苦人家了。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天下间的穷人苦人多了去了,哪是他一个人周济得了的。这不,前两天把传家的字画都当了。没给你说这字画可是不得了,是前朝褚遂良的手迹,价值连城,老爷当年差点饿死都没舍得卖,这不可就卖了。这小丫头病得这么重,老爷还不把房子卖了给她治病啊。”
“总管,你说得也许有道理,只是我们把她抬走,你忍得下这心吗?”袁方于心不忍,道:“你瞧,她病得这么重,我们把她抬走,没准她就没活路了。要是我们给她治治,兴许还可以捡回一条命。这年头,人命虽然贱如草,可毕竟是人命啊。”
袁衡叹息一声道:“她是怪可怜的,只是我就算想帮她也没那能耐啊。我们只有这么大的家业,要帮也帮不了。也罢,我还有十两银子的积蓄,全给了她。袁方,你去厨下拿点吃的来,最好是干粮,免得吃不上反倒给霉了,给她放在怀里。这样,我们也算尽了心。”
这勉强算得上两全之道,袁方没有异议,道声你等着,一头扎进屋去,却象撞上瘟神一般蹦了出来,恭敬地道:“老爷!”
袁崇进脸黑得象地卷皮,出了大门,斥道:“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这种缺德事你们也做得出来?”
袁衡期期艾艾地道:“老爷,不是我们不想帮她,实在是我们想帮也帮不了不是?老爷,你都在卖祖传字画了,再有这么一档子事,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房子卖了呢。”
“那也不行!该卖就得卖,这没什么好说的。”袁崇进想也没有想,道:“你还没帮她,你怎么知道帮不了?记住,任何事在没有做之前不要说做不了!”蹲下身子打量着小女孩,突然之间脸sè大变,指着小女孩,吃惊之极地道:“是她,是她,准是她!”
袁衡和袁方知道袁崇进的为人,具有那种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的品质,要他如此吃惊的事还真不多,急忙问道:“老爷,你认识她?”
“什么她她的,她是菊瑛!我义兄的女儿!”袁崇进高兴得眼里充满了泪水。
袁衡和袁方齐声尖叫道:“她是窦小姐?”袁衡重重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自责道:“瞧我都做了什么缺德事,要不是老爷阻止,我这孽可不就大了?”
袁崇进抱起窦菊瑛,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一下。”袁衡和袁方应一声,屁颠颠地进去了。
他们三人根本就没有瞧见,窦菊瑛右手朝着胡同口摇摇,胡同口几个脑袋这才缩了回去。
进了屋,袁崇进把窦菊瑛斜靠在躺椅上,道:“快打水来。”袁衡小跑着去打来水,袁崇进给窦菊瑛净过面,端详着窦菊瑛道:“长高了,人也清秀了,再过几年就成大小姐了,义兄泉下有知也可以放心了。咦,不对啊,气sè不错,怎么会有病呢?”
用手摸摸窦菊瑛的额头,更奇了,道:“刚才还是滚烫的,现在怎么又不烫了呢?”
他可不知道窦菊瑛的额头上涂了一种秘药,他净面给洗掉了要烫也烫不起来了。这药是侍卫听宫中太医说起过,为了让窦菊瑛把病装得更象,这才配了一些给她抹在脸上。
窦菊瑛心思缜密,到了蓟州突然想到要是袁崇进真的死心塌地要为辽国卖命,她这一来不就是羊入虎口了,这才决心装病,趁天黑去袁府门外候着。
这不能怪窦菊瑛,有道是人心隔肚皮,尤其是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昨天的大好人很可能今天就成了大坏蛋,不得不防一下。
袁崇进哪里知道究里,还有不奇怪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跑快点!”袁崇进催促起来。
袁衡一推袁方,袁方这才明白过来,就要去请大夫,就在这时只听窦菊瑛呻吟着睁开眼,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醒了,醒了好!”袁崇进抚着窦菊瑛的额头宽慰道:“菊瑛,我是你袁叔叔,是你袁叔叔啊。菊瑛,你还认得我吗?”
窦菊瑛打量着袁崇进,一下扑在他怀里,泣道:“袁叔叔,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菊瑛乖,别哭!”袁崇进眼里滚着泪花,给菊瑛抹着眼泪,道:“菊瑛,你到哪里去了?义兄遇害之后,我去幽州找过你,可找不到你,袁叔叔还担心你有不测,是袁叔叔过虑了。”
窦菊瑛泣道:“袁叔叔,这话说来很长。”
袁崇进宽慰道:“没关系,不论有多长你都要说给袁叔叔知道。菊瑛,你吃了不少苦吧?有袁叔叔在,你不用再吃苦头了。”
窦菊瑛轻轻点头道:“谢袁叔叔!”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这次不是假哭,是真哭了。袁崇进待她不错,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袁崇进还把她当亲人看待,窦菊瑛虽然经历了很多磨难,心xìng坚毅,但是亲情是谁也挡不住的,数年来的戚苦全数倒了出来,顿时哭得天愁地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