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敬咽了口吐沫,又继续道:“年后没多久,楚王爷又派了人过来,代他祭拜神农山的山神,说会告诫子孙历代不在此地修陵,希望山神息怒。官府也派了人过来,挨家挨户地上门警示,说是不许乱传,乱传者一律杖责八十!”
杖责八十,和要人性命有何不同,村民自是无人敢胡乱说道此事。
韩先生听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又问道:“那野人的事怎么说?”
“是这样的。楚王修陵的事过后不久,附近的山村就开始有传言说山上闹鬼,可闹来闹去也没人损伤,就不提了。不过,开春之后,有人上山打猎却看到野人的脚印。”付敬正色道。
关于神农山有野人的传说确实由来以久了,最早可追溯到《山海经》。书中记载:“枭阳,其为人,人面,长唇,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枭阳就是俗话说的野人,长得高大魁梧,力大无穷,花草人兽皆食。
付敬又道:“村里人说那脚印有成年男子两倍大,他们在三处发现了那脚印。就有人觉得,是雪崩之后,山里没了食物,野人才出来到处觅食的。他们都怕野人,敢上山的就少了不少,加上雪崩之后,确实没什么猎物,不少猎户都搬走了。”
这件事,韩先生确实知道,庙山村就搬来了一家猎户和冯老爹比邻而居,说是神农山这边有野人出没,而庙山一带却鸟兽日丰。
?“那我怎么瞧着陈猎户家过的还不错?”韩先生提了疑问。
“老爷问的这个事,我也问了的。陈猎户打猎颇有章法,手里攒了不少钱,还在村里买了块地,而且别的猎户搬走了,可他还能在周边打打猎,不往山里去,倒也无妨,反而因为没人争抢,日子舒坦不少。”付敬呵呵道。
“没想到这陈猎户倒是个能人。”韩先生点头称赞。
付敬也点头,又继续说道:“只出了几个脚印也就罢了,后来还有人瞧见野人的毛发和粪便了,大家伙心里害怕。不过有个年轻的猎户不怕,他说非得要一探究竟,可进了山却再没出来。这次才真正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上面下令封了山,谁都不能往里边去,打猎也只能在外围。不过,陈猎户此次上山就有些奇怪了。按理说,他可是个中老手了,怎么会一去不回?最可疑的是,之后去找的五人中也有三人走失,逃回来的两个还一口咬定其他人是被野人抓去了。”付敬说完,歇了口气,道:“就是这样了。”
韩先生给他倒了杯茶水,让他润润口,自己却沉思了起来。
楚王,修陵,雪崩,野人,封山…?…
韩先生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此事十分蹊跷,这些词语之间似乎还有更加深层的建议。然而是什么呢?
韩先生冥思苦想,而一向对朝廷皇位十分敏感的他,首先就把重点放在了平日名声不显的楚王身上。
楚王当时怎么突然就像起修建陵寝了呢?历代楚王陵都在武昌附近,而神农山距离武昌十分遥远,难道真是因为此地风水绝佳吗?
韩先生闭起眼睛,仔细琢磨起来,可不过一瞬,他就突然张开了眼睛,因为他想起来一件极为重要的历史。
成祖当年推翻孝帝所用的五万精兵,就是他打着修建陵寝的口号屯的私兵,只不过那时成祖确实修了一座历时七年的彪山陵,私兵就是在彪山陵里练出来的,而楚王的修陵行动却是以雪崩告终了。
以雪崩告终不是重点,而之后野人出没,乃至官府封山,恐怕才是不寻常之处。
韩先生想到这,突然哈哈地大笑起来,抚掌称道:“妙哉!妙哉!”
付敬被韩先生这笑声吓了一跳,手中茶杯一晃,热茶差点泼了出来:“老爷这是怎么了?”
韩先生没有回答他,却有些眼笑眉飞:“现下就去问问,都有哪些上山路。”
付敬大惊,直道:“老爷不能上山,山里有野人的!”
韩先生听了,呵呵地笑,安抚他道:“山都封了,我如何上去?只是让你问问路罢了,快去吧!”
既然知道封山,为何还要问路?付敬心里嘀咕,不过韩先生既然说了不去,他也不好再多说,应声告退了。
然而,韩先生却兴奋得紧,一双眼睛在在黑夜里,灿若明星,一点睡意都无。
楚王,真的会是藏兵于山吗?
楚王在各位皇子中,并不突出。他生母不过是个嫔,还是死后才追封为德妃。德妃死的时候,楚王已有七岁了。当时皇后娘娘还想把楚王放到膝下来养,毕竟皇后娘娘无子,只有一女敬慈公主,若能扶养一位丧母的皇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楚王年岁颇大,没能得到皇后娘娘的亲自教养。本朝皇子六岁便往东五所与诸位皇子同住,十三岁开府建衙,二十岁就番。不过今上性子淡薄,与朝堂之事不甚上心,耳根又软,乃至除了楚王之外,诸位皇子竟无人及时就番。
大皇子辽王,惠嫔所出。惠嫔生辽王时极为艰难,辽王不到三岁她便撒手人寰。惠嫔死后,辽王本应交由皇后扶养,可皇后当时正值十月怀胎之际,还没来得及安置辽王,他便意外从一座假山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落下了腿脚不便的毛病,从此与皇位绝缘了。皇上怜惜他身子不便,允了他不必千里迢迢地去番地,留在京中养病。
然而,二皇子吴王和三皇子淮王,却完全是因为各自的生母贵妃和贤妃跟皇上吹枕边风,而对就番之事一拖再拖。
楚王今年二十有八了,也在楚地也有八年了,韩先生也说过,他于民中多有称赞。不过楚王在朝堂中名声不显,对于皇储,还是吴王和淮王的呼声更高。
韩先生以前也以为,楚王底气不足,于皇位怕是不敢争上一争。楚王舅家张氏聊胜于无,岳家寿康伯府戚氏自从前任寿康伯去了之后,因被人弹劾而丢失了军中大权,如今沦落成二等伯爵之家。而他本人也远离京城,等闲见不到皇上,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个占了上风。
可如今,韩先生却不这么以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