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整,夜色朦胧,a市大学城中央的步行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小年轻们三两成群,在两侧的小吃铺里吃得油光满面。
饶是六月闷热的天气,也止不住年轻人骚动的心。
步行街尽头一家红霞餐馆,两个铺面大小,做川菜。相较于街道上的热闹,餐馆内只一桌人还在碰着啤酒瓶。
林九龄捧着摞碗,在廉价浮油的木方桌中间穿梭而过。她黑发高高束起,发尾垂背,一根棕色围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妹儿,你把那桌人最后几个菜端了就可以走了。老板娘今天不在,你工资一会儿我喊她支付宝转给你哈。”
一个圆脸的丫头拿着条紫色的抹布,正半伏在桌上奋力地擦桌子。
“行,谢谢田姐”九龄美滋滋一笑,要多甜有多甜。
似是有了下班的动力,她亲自去厨房等来了那桌人最后两个菜,急匆匆地端去了。
桌上五个都是年轻男子,高矮胖瘦各不一样,围坐在一起好不热闹。
“你好,这是你们的凉拌鲫鱼和番茄炒蛋。”林九龄一一将菜递给靠近的人。
她盘算着如今十点整,还可以去找陈奇把作业拿回来。否则明天一大早从被窝里爬出来,岂不是自讨苦吃?
“阿奇,我饿嘛,谁叫那电影里面全是好吃的。但是人家要减肥,陈奇,就吃一点点好不好,一点点。”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令林九龄虎躯一震的名字。
林九龄转头,便见一男一女从街道一团人群中走出来。男孩高大帅气,白t蓝色足球短裤,一头碎发下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格外眼熟。
他手揽着一个及他肩高的短发女孩,女孩双唇嘟嘟,眼睛极大,双颊腾起两抹粉红。
“减肥做什么?你又不胖,开心就好。你吃多少都行,我都不会嫌你胖。小猪!”男子说着弹了弹女孩的额头,神色中满是宠溺。
林九龄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一时不知道心里涌现出什么念头。
她愣了足足有五六秒,直到一个黑t微胖的男子重重敲了两声桌子,震得菜盘咚咚响,林九龄这才回过味来。
“哥几个饭都吃完了,你现在还上菜做什么?”
“这菜你们收回去吧。哥几个催了多久了,现在才上上来?我们这喝啤酒都喝饱了,不多花些冤枉钱了,你把这个凉拌鲫鱼和番茄炒蛋的钱给退了。”
看来一桌人等这两个菜实在是等了满肚子火。男子一肚子气发泄了,正准备要结账,突然见小姑娘双眼泛红,眼泪盈盈眼见就要溢出来了。
他忙道:“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不就说了两句,怎么就哭了…”
“周胖子,过分了,算了算了。”坐在周胖子身边的人忙劝他,又无奈地看向林九龄:“小姑娘,周胖子他…”
“没事!”林九龄忙摆摆手,她指着身后的二人,似难以启齿解释道:“那个人是…我男朋友…”
她一脸茫然,又神色紧绷而沉重,全然不似作假。
一群人瞠目结舌,纷纷看向刚进餐厅的一男一女。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戏剧性的一幕“捉奸”竟然就在此上演。
“小姑娘,没事,他们说不定只是单纯地吃吃饭呢?”周胖子忙安慰劝道。
“宝贝,我要吃肉肉。”身后传来甜腻腻的声音,让周胖子不自觉地咳嗽了一声。
“我被绿了…我居然被绿了!”
他见眼前的小姑娘先是喃喃,随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愤怒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林九龄认识陈奇是在一年前的操场上。就如同小说的剧情一样,她被陈奇的篮球打中了头,男帅女靓,两人留了电话号码,随后便逐渐发展成了男女朋友关系。
要说出轨,林九龄确实是不怎么相信爱情。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狗血的剧情竟然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时候发生。
“服务员?”远处传来陈奇的声音。
“小姑娘,冷静啊。”周胖子忙又劝。
林九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森然地看向那一对并肩坐在窗边的狗男女,一股火气涌上心头。
“你们要点什么?屎吗?”
甜甜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
陈奇转头看到一条棕色的围裙。
朝上看,一张清丽的脸映入眼内。头发全束起,鬓发有些汗湿贴在额上。皮肤是浅浅的麦色,容颜不施粉黛,双眼狭长颇似琥珀。
“九龄…你怎么在这…你在这打工吗?怎么不告诉我。”
陈奇哪里想得到能在这遇见女友?他愣愣道后,马上回过神来此时的状况:“九龄,我和苏素出来吃饭,你不要多想。”
“多想?”林九龄冷笑。
苏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陈奇。
“姐姐,我和阿奇,只是兄妹关系。我饿了,他带我出来吃晚饭。真的是这样的,我们的朋友都可以证明。”她揽着陈奇的胳膊,脸蛋煞白煞白的,极为可怜。
“哦。”
“九龄,不要闹。”陈奇心慌,挽留一般拉住九龄的胳膊。
他站起身来,目光恰恰同九龄相正视。林九龄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愧疚与懊悔,心底一片镇静,事情已经明了得不能更明了。
林九龄恶作剧地问道:“选我还是选她?”
陈奇不假思索:“选你。”
“选我吗?好的,分手吧。”林九龄侧头看见苏素小姑娘脸上刷的一下白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九龄,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我只有今天和她一起出来,而且是因为兄弟拜托…”
苏素突然站起来,低头急道:“陈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和林姐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我…我还是先走了!”
她一双兔眼泪光一闪,她推开陈奇就往外冲。
林九龄兴致来了,抱着手,不慌不忙地看这一场大戏。她恨不得再来一桶爆米花,否则怎么能欣赏这对狗男女精湛的演技呢?
周胖子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背后,发出感叹的啧啧声。
“苏素!”陈奇连忙要去拉那伤透了心的小姑娘,一时又见林九龄环着胳膊笑嘻嘻,不由左右为难。
“九龄,苏素是我哥们交给我照顾的,我不能看丢了。回头我一定会和你解释的,你相信我。”
他急匆匆地说罢,转头飞快地朝那门口冲去。
做出了选择,还需要解释什么呢?九龄冷嘲一声。
她看着陈奇那百米冲刺的速度,只觉得自己头上灿烂地闪烁着绿光。
想她一世英名,居然还能被渣男所渣?
“真想不到,我居然被绿…”林九龄自嘲地开玩笑对身后的胖子道。
命运却总弄人,前一刻林九龄还在感叹被绿,下一秒事情却突然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正当林九龄说到“绿”字时,突然一道刺眼的绿光从那道两面的玻璃门口外射了进来。那绿光似日光般灿烂,又如鬼火般幽然,在地面上映出狗男女的身影。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被绿天注定?林九龄心中暗道,随即她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只一瞬间,窗户、门缝,几乎所有能透光的地方竟然都有幽绿色的光芒入侵。那光不似普通的光线,竟隐隐让人感觉发凉。
“什么灯,搞这么大阵仗。”林九龄身后的胖子说出了她的心声。
身后的一桌人一同站了起来,厨房里的厨师、田姐似乎也从缝隙中看到了这股绿光,推开了厨房的铁门。所有的眼睛都看向那无缝不入的荧绿色的光线。
红霞餐馆外嘈杂的人群如被摁了暂停键,绿光如同一道魔鬼的幕布,铺天盖地地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发丝上、衣服上…
随着第一声“啊!”的尖叫,安静的步行街如同油锅沸腾,尖叫声接二连三,此起彼伏,颇为凄厉。人群一瞬间四下逃窜,惊恐滋生,宛如遇见洪荒巨兽。
“阿…阿奇?”
苏素是第一个跑到门口的,她颤抖举着手指向西边,惊悚得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
林九龄直觉不对,她三两作步冲到玻璃门口,顺着苏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脑子炸得轰的一声发懵了。
只见一轮球体从广阔天空的西边缓缓升起,如同惊悚从人们心头升起。那仿若太阳又不似太阳的东西散发着绿色的光芒,凉意直透脚底。
它的绿色光芒洒遍大地,地球的一半面积皆被笼罩在这荧荧的绿光当中。
这…是世界末日吗?
林九龄一时无法呼吸,她身旁的苏素已经尖叫出声,飞一般地窜进陈奇的怀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惊恐茫然不知所措。
“沙沙沙莎莎”
事情不止如此。正在众人还惊悚之中,门旁的平安树仿佛应和绿光,在惊恐的人群中无风自动起来。
树叶交缠在一起,眨眼间粗壮了不止一倍。
“汪汪汪!汪”
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儿的几人,忽又听杂物间内几声狗叫。
“是小花。”田姐松口气,正要去开门将小花放出来,胖子突然止住了她。
“它叫的不对,你听?”
一阵怪异的嗡嗡声随之传来。
林九龄感觉到了一股森然的冷意,她拉住田姐执意要放出狗来的动作:“田姐,小花下午噎死放杂物间的。你忘了老板娘去干嘛了?”
圆脸的小姑娘浑身一颤,后退不止一步。
“出不去?出不去!”
苏素听到了几人谈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转念思逃。万万想不到,她刚刚跑到门口,却被一堵墙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