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人吃了章云炸出来的豆腐泡, 都道好吃, 对卖这个炸豆腐总算有了信心,章云将切出来的豆腐全炸成了豆腐泡,剩下一些还没切的, 准备明天带去集市上,炸起来试卖一下, 看受不受欢迎。
章云将豆腐泡都炸好,把厨房收拾了之后, 就端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炸豆腐泡回了堂屋, 进堂就唤道:“爹,娘,爷爷, 来趁热吃点。”
堂屋里的章家人都看了过来, 周氏忙道:“刚兴儿已经端来一盘,咱们都已经吃过, 这些还是留着明儿卖吧。”其他人听了也纷纷点头, 虽说这炸豆腐确实香,他们每人分一分,也分到没几个,不过自己吃是次要,卖钱才是最要紧的。
章云则笑着走到他们身边, 端板凳过来坐下,将装豆腐泡的盘子放在另一张板凳上,“我想这个趁热吃才好吧, 等放一晚,到明儿都不知道好不好吃了,你们放心,明儿卖的还有呢,这些咱们自个吃,今晚弄这鬼子姜还不知啥时候能睡,拿这个填填肚子也好。”
听章云这么说了一番,章程也笑着开口道:“云儿说的也没错,万一过夜到明儿不好吃了,卖也卖不掉,不如咱们今儿吃个够,干活也有劲点,爹,娘,你们说是不是。”
闺女、儿子都这么说,章友庆、周氏就应了下来,章连根虽还有点舍不得,可见其他人都拿筷子准备吃了,想想也就不扫兴了。
章云特意在盘里多拌了点剁辣椒,大家整晚坐着干活,多吃点辣椒能让身子暖些,将筷子都递给其他人后,她就去端来火盆,取了舂碎的油茶果皮和籽壳,丢进去点燃,烧起来后,慢慢散发出热气,屋子里就没那么冷了,这样手脚不会僵掉,干活也能麻利一些。
一家人全围在一起给鬼子姜去皮,等到去好皮的鬼子姜堆起高高一堆时,周氏和章云就歇了手,将鬼子姜用木盆装了,拿去厨房切成片。
章家人忙忙碌碌一整晚,直到过三更才算凑够浅浅一桶鬼子姜,撒上盐腌着,大伙才熄灯睡下。
翌日照旧天还没亮全家就起来了,章云同章友庆一道,将桶里的茶油稍稍倒出来一些,准备留着炸豆腐泡用,其余的就和昨儿一样,该挑去的东西全收拾好,一家人摸黑上路了。
今儿天气不怎么好,早起就下了大雾,赶在路上远处都看不清楚,只能瞧见近前的模糊影像,章连根摸着路边走边道:“春雾风,夏雾晴,秋雾阴,冬雾雪,起这么大的雾,下雪只怕也不远了,但愿别下太久,不然逛集市的人还不得赶跑。”
章连根这话,让章友庆、周氏他们也有些犯愁起来,难得昨儿生意好,还想一鼓作气多做些生意,赚几个快钱,要是这时候天空不作美,只怕就得耽搁下来了。
担心归担心,一家人还是加紧脚步,赶到百里渡登船,等到集市时,雾开始慢慢散掉,集市上依旧人群熙攘,下大雾路难走,到集市就稍晚了一点,章家人寻了半天才找到一处空地,比昨儿的地方偏了许多。
不过有地方总比没地方好,这会也不能挑了,章家人赶紧歇下担子,跟昨儿一样,忙着搭灶台、劈柴、装碗,等弄好后还是由章云吆喝,因昨儿已经有些人见过章家的卖油摊,今儿就不那么犹豫了,直接上来买的人很多,特意寻过来的也有,不一会功夫,摊子前就热闹了起来。
趁着摊子正热闹时,章云就取出了一早起来切好的豆腐块,一块快都码在木盆里,经过这一晚,水早已经沥干,整盆拿出来后,就直接把火烧最旺,开油锅放下去炸了起来。
油炸的吃食,香味儿总是特别浓,等到豆腐泡炸得七七八八时,香味早已经飘出老远,原先买油的主顾马上被吸引了,一个个七嘴八舌问着,油锅里炸的这些,是不是拿来送的,能不能随意尝。
章云自然又是一顿吆喝,“大娘,婶子,大叔,大伯们,这香喷喷的可是好东西,炸好了可以直接吃,拌上辣椒、豆酱也好吃,还可以拿回家炖白菜、炖粉条、炖萝卜都行,要想过年弄点好的吃,就切丝炒肉片、炒肉丝,这样会更香。”
五花八门的吃法让章云一吆喝,再加上飘出来的味儿确实香,让围上来的人全都有些嘴馋了,全一个劲地起哄着,问是不是送的。
“大娘,婶子,大叔,大伯们,别急,这好东西只需一枚铜钱,就能买三个,花上三四枚铜钱,饭桌上能多道新鲜菜,就算买两个铜钱,也能让娃儿们当零嘴,吃着尝尝鲜。” 章云见大家伙的馋虫都给勾上来了,才将价钱给报了出来。
这价钱说贵不贵,说便宜也算不上,不过豆腐泡的利润确实薄,一斤豆腐炸下来,最多能赚四、五个铜钱,不过一斤茶油炸五、六斤豆腐还是能成的,算下来就和卖茶油差不了多少。
围着的人群一听要钱买,就没刚刚那么兴致高昂了,不过也有不少人,出两、三个铜钱,买点尝尝鲜,吃了觉得好吃,再回头来买的,也有一些,总得来说,虽没有茶油那么好卖,不过带来的五、六斤豆腐,没到晌午就已经卖完了。
茶油也很顺利,没到傍晚就已经见底,眼见天色越来越阴沉,风呼呼刮得紧,看着就要变天了,章家人赶紧收拾起来,趁早赶去渡头。
赶到百里渡下船时,天空就飘下雪来,章家人冒着稀稀落落的碎雪,一路快赶回到屯田村,等到进了篱笆院,雪已经下得越来越密,所有人的身上、头上全都盖了一层白,身上的热气将雪一蒸腾,融化的水滴就顺着须眉、鬓角淌了下来,打湿了衣服。
章家人谁也不敢耽搁,将担子一放,就赶紧回房,将粘雪的罩衣脱下,头脸上的雪水用干布巾擦掉,等到全弄干后,就都去了东屋,在那边点起火盆,一家人围坐着烤火,稍稍将身上的湿气烤掉后,周氏就起身,去厨房洗、切老姜,放锅里烧了锅姜汤出来,烧好后盛给每人一大碗。
热烫的姜汤喝下肚,整个人就热乎起来,屋里的火盆也烧得旺,整个屋子变得暖暖的,章家人搁下姜汤碗,嘴一抹,这会才算是安心下来,受了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随时有可能大病一场,穷人家是最怕得病的,实在是没那闲钱治病。
周氏收了碗拿回厨房后,就赶紧跑回东屋来,外面的雪已经密密落下来,风也吹得更紧,刮到脸上时,只觉小刀割一样,实在不敢在外边待久,
周氏到门前,急急推门而进,外面的寒风一下倒灌进屋里,她忙将屋门合严实,搓着手往火盆走来,章云忙往一旁让了让,让娘在同条长板凳上坐下。
“才这会功夫,雪又下大了不少,这雪恐怕一时半会不能停,这样咱们集市上就去不成了。”周氏搓着手,俯身靠近火盆,以便能更近地烤到火,嘴里则说起话来。
“我都说了,早起这么大的雾,肯定是要下雪,这老天爷啊,自个就会报信。”章连根这会身子暖和了,就取了烟锅子出来,装上烟丝点燃,这些日忙得团团转,这旱烟好几天没碰了,这会外面落了雪,不想闲也得闲下来,他就又惦记起烟锅子来。
章友庆双手烤着火,听着点了点头,道:“哪年腊月里不得下几场雪,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还好咱们的油也差不多卖光,只是炸豆腐的生意得耽搁几天了。”
章云到是不愁,她本来就已经将一多半的豆腐捂起来,准备霉成臭豆腐,这臭豆腐最快也得五六天时间才能成,这会天下雪,正好闲下来歇几天,等到臭豆腐霉好了,再炸臭豆腐卖,那样不正好。
“爹,娘,别多想了,反正炸豆腐只能趁腊月里,赚几个新鲜钱,咱们也做不长,要真是天下雪卖不了,剩下那点豆腐,大不了做成霉豆腐,咱们自个也能吃,不用愁的。”章云笑着说道。
章友庆、周氏他们都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这钱不赚可惜了,可天气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这么办了。
这点烦恼也只是一会儿,想起家里这趟茶油卖得这么好,才两天功夫,就卖了三百来斤,很快就又开心了起来。
“他爹,没想到咱们这些油,能这么好卖,且价钱也卖得好,这趟咱们家就能把欠林大夫的银子,全给还上,再不用一年年背着这些债了。”周氏想起这个,心里就乐呵得不行,穷人家是最怕背债的,以往没欠上债之前,家里生活还算能过得去,可一欠上了债,每年辛辛苦苦赚的几个钱,一多半都得拿去还债,生活哪里还能好得了。
说起这个,大家心里都有些感慨,尤其是章连根,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后,就叹道:“唉,老婆子一病,真是拖累得不轻,她去了这么些年,你们就还了这么些年,苦了你们啊。”
章连根的脸,笼罩在吐出的烟雾里,模模糊糊有些看不清,想起走了多年的老伴,语气多少有些伤感。
“爹,别这么说,这是咱们该做的,好了,好了,别提这些事了,咱们还没算过钱呢,他爹,快把钱袋拿出来,咱们数数看,算算这趟赚了几个钱。”周氏见气氛有些伤感起来,忙出声打了圆场,把话带到了让人欢喜的事上。
章友庆再老实,也晓得周氏这是故意岔开话,忙顺着点头道:“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咱们数钱吧。”说着就喜笑颜开地伸手进怀里,摸出沉甸甸的钱袋来。
章兴是最猴急的,忙从板凳上跳了下来,去搬来另外一张方凳子,往章友庆的面前一放,笑道:“爹,我帮你数。”说着就蹲到爹身边,双眼发亮地朝他手里的钱袋瞅。
其他人见章兴那巴巴的神情,不由都哈哈笑了起来,章兴挠了挠头,颇有些难为情地往旁边挪了挪,再不显出那副急样来。
章友庆笑着将钱袋打开,哗啦一声倒在了方凳上,立时铜钱咕噜咕噜滚了开来,散了一凳,章友庆伸手拢了拢,拢起了一大堆,中间还夹了一些小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