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尽地黑暗漫延着整个街区。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这条一向被人称作黑街的街区,很少有外人进入。
其实,这里原本不过是城乡交接外的一个普通区域,旧的房子、旧的人,连着片的棚房区。住着很多外来者,民工、洗头妹、拾荒者……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每天夜晚都有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站在街上揽生意,渐渐的,这里成了城市里有名的红灯区。
**的味道是罪恶温床最好的滋补,在这里出没的人渐多,除了那些站街的女人更多了许多膀大腰圆的汉子。不过一两年功夫,这个街区就成了这座城市的一个毒瘤。有着畸形的繁华也有着难测的危险……
虽然今夜不知为什么竟是断电了,可穿梭在黑暗里的人们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凡是能在这里出没的自然大多都是生存在暗夜里的人……
抬起头,看到前面一闪一灭的烟头,女人的脚步顿了一下,把衣服拉得更紧些。
这条黑街,别说晚上,就是白天都少有正经的女人出入。不知是不是这样,更给了在这里出没的男人一种暗示,所以这里的女人更没有人身保障。
女人也知道怕,可是却不得不仍往前面走去。
在狭窄的巷道里,隐约有着放荡的嘻笑声。在擦身而过时,女人听到一声清脆的口哨声,还有扑面而来的一口浓烟味。
被夹着口臭的烟味几乎熏得掉眼泪,女人却仍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匆匆穿过巷子,听到身后没有脚步声,女人不禁轻轻吁了口气。
用左手摸了下右手里一直提着的袋子,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黑黑的小院,没有一丝光亮。她推开门,只迈进一步,就一脚踢在不知什么东西上。“哗啦”一声,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真是……”低声抱怨着,她只觉得脚痛,却不好去摸,只能慢慢地往院子里摸去。一路上,手也不知总是碰到什么。原本,这个小院就是一家收废品的,自然到处堆满了垃圾。可是她明明记得之前好象没有这么乱似的。
摸到小屋前,她摸出钥匙,悄悄打开门。脚刚迈进去,就突然被人从后面勒住了脖子,一个冰冷的锐器就这样无声地抵在她的腰上。
心中惊骇,可手里的袋子却仍是没丢掉。她颤抖着声音道:“是我……”
静默中,没有人说话。直到过了很久,勒住她的男人才转过侧转的头,松开她,轻轻带上了门。
喘着气,女人抬手抹了下委屈的泪。轻声道:“能拿钥匙开这门的只有我一个,你怕什么呢?”
听男人没说话,她的声音更显凄怆:“怕我带人过来抓你?也是!象我这样的女人什么事儿不能做出来呢?!”冷笑着,她把手里的袋子丢在地上。“小心点儿,别让我毒死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一点火光亮起,男人拿着打火机点着一旁半载的蜡烛。平声问:“这两天,好象总停电啊!”
“大概是线路检修吧?”女人随口说着,看男人也不理自己,不禁大怒。“沐义,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恩人了,你就这么对我?!”
抬头瞥了她一眼,沐义的眼神很是冰冷。捡起地上的袋子,他淡淡道:“莎莎,我都告诉你男人都是没良心的了,让你少信男人。”声音顿了下,他沉声道:“你救了我,我会记住的。等这件事过去后,我会报答你的。”
“报答报答?我什么时候说要你报答了?你难道就不明白我的心吗?从你三年来到这个城市来,我可从没想要你为我做什么……”看着沐义冷淡的眸子,莎莎收吞下没说出的话,颓然坐下。
不是一无所求啊!三年前看到这男人的第一眼,她就失陷了自己的心。这个冰冷、冷酷的男人,就象他以过江龙的姿态横扫这座城市黑暗世界一样的强势霸道地掳获她的心。
喜欢他,跟他保持着一种近似亲密的关系也有一年多了。可是,她却是从没走进过他的心里,或许,在他眼里,她永远不过是一个可以用钱买来的女人。哪怕她每次都不肯收钱,他也只当她是在拿乔,直接把钱压在杯子下就走。
真是可悲,她莎莎也算是金鼎夜总会的头牌呢!却这样被一个男人视若尘埃。
转目看着背对他的男人,她的心在哀泣。
或许,还该感谢这回他的副手出卖他同城里另两个老大联合起来把他逼得这么惨吧?如果不是这样,可能她与他仍只是客人与小姐的关系,他也不会说什么报答之类的话呢!
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嘲弄的笑。莎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却发现他的表情很怪,虽然拿着筷子,却根本没有在吃饭,一双眼只盯在被压在盒饭上染了油渍的报纸上。
“你……怎么了?”有些奇怪,她有些惶惑地问道:“难道是你那天让我打电话的人出了什么事吗?”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她也知道那个接电话的男人大概是沐义的救星。眼下见沐义的表情,她也慌了神。
抬眼看了她一眼,沐义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去捧起盒饭,大口大口地扒着饭,几乎没嚼就咽了下去。
莎莎松了口气,转过身去收拾屋子。眼角却瞥到他一个劲地用手蹭着那张报纸。最后干脆把丢在旁边的纸巾都抽出来不停地擦着。
皱了下眉,她忍住好奇心。在男人吃完饭时过来收拾,却没有看见那张报纸。
“沐义,报纸呢?都搂在一起丢起来方便些。”
不知怎么的,觉得沐义看向她的目光有点冷。她涩缩了下,没有再说话。只把垃圾收好,准备一会带出去丢掉。
转过身看到沐义背对着她,不知在做什么。走过去,她亲昵地靠在他背上,把下巴抵在他的脊柱上,手慢慢地从他的后腰向前滑。
“我今天好想你,你呢?有没有想我?”柔媚的声音不自觉地就带出一丝魅惑。她知道,男人最喜欢这样的娇,总是会让他们心痒痒的。
感觉到男人抓住她的手,她勾了下唇,却在下一秒冷下。
被沐义一把甩开,她怔怔地看着男人站起来的背影。咬着唇,猛地一拳砸在床上。
目光一转,她的眉毛轻轻掀起。手探进枕头下方,取出那张已经有些皱的报纸。
粘了油渍有些脏有些皱的报纸上,只有一小块是干净的。那是一张照片,一张婚礼的照片。新娘和新郎都在灿烂地笑着,好象把整个世界的幸福都抓在手心。
她讨厌这样的幸福感觉,讨厌看到人这样灿烂的笑容……
长长的指甲划过照片,莎莎抓起报纸正要撕的时候却突然一顿,看看沐义的背影,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那张照片。在照片下方写着报道,大意是说知名作家孟茹出嫁,丈夫是某公司的老板,两个人是北大的校友,都是精英云云……
应该不是认识的吧?看这两个人的资料,实在是不象和沐义有一点关系的样子。
迟疑了下,她还是出声:“沐义,这张报纸……”
她话还没说完,沐义已经猛地转过头来看她。目光冷利似剑,让已经习惯他常放冷气的莎莎也惊到。
冷冷地走近,伸出手,莎莎不自觉地就把手里的报纸递了过去。半分犹豫都没敢。
把报纸拿上手上。轻轻地抚摸了下,沐义顺手掏出一把刀把报纸分开,只把莎莎刚才看到的那一小块留下,贴身放进了口袋。
目光闪烁,蜷起的指尖陷入肉里。莎莎犹豫了半天,还是哑着嗓子问道:“你认识新郎?”其实更想问你是认识新娘,可是很怕听到他的答案。更怕他因为这儿而气她……
目光一转,沐义沉着脸,不知为什么却居然没有发火。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是小学时的同班同学。”顿了下,他抬起头,眼神有些朦胧,“她的拳头打人很痛。”
听到这一句,莎莎突然松了口气。听到拳头打人这话,下意识地就以为是个男生。她反倒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太过小气。说话也就有了笑模样,“你们很久没见了吗?突然看到老同学结婚,是羡慕还是嫉妒啊?这样啊,我帮你买了礼物寄过去啊?”
“不用!”沐义扭头瞪着她,“不用你多事!我自己的事会自己做……”
闹了个没脸,莎莎咬着唇,憋着气,哀怨地看着沐义。却见沐义突然侧过脸,似乎是在听什么。
她张了嘴,还没等开口。沐义突然快步走到门口,一拉开门,就灌进风来,吹得蜡烛明明灭灭。
外面寂静的黑夜里隐约传来几声狗吠。莎莎也不以为意,还要说话,沐义却已经反身拉了她,“不要说话,我让你跑就跑,不要回头!”
被沐义压低了声音一吼,她也觉察出不对头。一时噤若寒蝉,不敢出声,任由沐义带着她走出屋子。
轻轻地带着门,沐义牵着她的手走进院子。却没有往前面的院门走去,而是转身绕向一旁的侧门。大概住得时间长了,把院子里摸得清楚,竟没碰到什么东西。两人刚走出侧门,就听见院子里“咣铛”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踢倒了,然后响起一个压低了的咒骂声,还有人小声说着:“闭嘴,屋里还有亮,那家伙一定还在……”
脚几乎软了,莎莎捂着嘴,几乎是被沐义拖着往前走。
无声地穿过一段路,离门远了些,沐义才一声低喝:“跑……”
被他一声低吼惊醒,脚上突然似有了些力,发足狂奔。
心砰砰地乱跳着,在这黑暗的夜里,她只觉得怕。怕得连心都快跳出来了,全身发冷,可被他拉着的手却是热得发烫,虽然黑暗里看不清男人的样子,可在心里,她却已经勾勒出千百张表情各异的脸。
如此危急的关头,她却奇异地觉得是上天给她的恩赐,让她在如此危险的时候同他站在一起,陪着他……
身后,突然响起吵杂的声音,随着大骂声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神一乱,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莎莎跌倒在地,看着原本被沐义紧紧握住的手滑落下来。
心凉如死……
抬头,与那双均有一分情感冷淡的黑眸一对,她只觉得冷。
身后的声音渐近,她来不及伤感,只大叫:“你快走—”
她的一声大叫,好象突然惊醒了沐义一样,原本已经往后退了半步的脚突然顿了下,他的身体不退后进,一伸手已经拖起莎莎。
被他再一次拉着手,莎莎的心一震,只觉得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在黑暗里,在暗巷中,在这样危急的关头中奏响一曲欢快的歌……
虽然只是停顿了几秒的事,身后却已经有人追了上来。
沐义不及多想,把莎莎一推,喝了一声:“跑……”已经反身迎上最前面的男人。
不知什么时候自袖中滑落在手的尖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亮光,狠狠地砍出……
被惊得四肢发软,莎莎只是往后蹭着脚尖,把背脊紧紧地贴在身后的墙上。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可是她嗅得到那渐浓的腥臭之气,还带着热血,扑面而来……
16岁就出来混,这些年也没少受罪。被骂过,被打过,也被骗过……可是,也托这些年的福,她也见识得多了,什么事儿都见过。甚至有一次就在她眼前,两个争风吃醋的客人抡着酒瓶子把对方开了瓢……
她以为她的心是铁打的了,不会怕。可是今天她是真的怕了。从刚才就一直在怕,现在更是怕……怕得连跑都跑不动,叫也叫不出。她知道,她该跑开的,该跑得远远的。
象沐义这样来这座城市闯荡,最后却销声匿迹的人太多,她犯不着就这样跟着陪葬。可是,为什么,她的目光移不开,就这样紧紧地黏在那男人的身上,无法移开……
眼看着刀光一闪,她来不及多想,猛地合身扑上……
胸前,是男人熟悉结实的背脊;身后,渐渐黏湿一片。觉得自己象是被劈成了两半。这样的痛……
缓缓倒地,她的目光却仍定在男人现出一丝惊惶的面容上。
原来,你也会为我痛的……
远处,有吵杂的呼喊,急切的脚步声渐近……
她颤抖着嘴,含糊地叫出:“走,快走……”
然后便失去了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再恢复意识时,她只觉得痛。背上火烧火燎的痛得她想哭。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擦泪,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哭了出来,满脸的泪,连头下的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有些迷茫地环视这间白色的房间。应该是医院吧?这样白,这样干净……
还从没住过这样的病房,这么漂亮,漂亮得象是公主住的房间。和那种住上**个,男女混杂,总是散发着臭味的房间完全不一样。
眨了下眼,虽然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儿,可抹糊中,也明白沐义大概是没事了。
在道上混的男人总是这么多变。一忽儿天堂,一忽儿地狱,生时固然活得风光,死却死得凄惨无比……
瞬了下眼,在走廊上的脚步在门前停顿时,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门。紧张地捏着拳,才发觉自己的指甲都被剪平了。
那人,总是怪她把指甲留得太长,欢好时会抓伤他的背呢……
含糊地想着,她的嘴角便流露出一丝笑意。
在门响的刹那,她不知为什么突然之间就闭上了眼,只装着仍在晕睡。
感觉到脚步停在她的病床边,感觉出那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她的心砰砰乱跳着,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
床无声地沉了下,他坐在床沿上,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刀?”
嘴角的笑微微一僵。明白他是知道自己在装睡的,她便慢慢地睁开眼,无声地看着他。那个答案,脱口便可以说出的。可是,颤抖着唇,她却只道:“怎么,只许你们男人讲义气,我们女人就不行吗?”
沐义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道:“以后这座城市,就是我说了算。”
他的声音很平淡,莎莎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点头。既然他们还活着,而且她能住这么好的病房,他又穿得风度翩翩,还能有什么别的答案呢?
过了一会儿,沐义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风吹拂着纱帘,把他的身影都遮掩了一半。
莎莎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听到他沉声说道:“等你好了,不要去金鼎上班了。跟着我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她的心狂跳着,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涩声问道:“你,你要我做你的女人?!”
震惊!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嗯,”沐义点着头,回过身来,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道:“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就搬去我那里好了……”
莎莎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男人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就转身离开。伸出手,想拉住他,却已经晚了。
她怔怔地盯着门,听不到脚步远去的声音。
好一会儿,外面都没有声音。
咬着唇,她挣扎着爬下床。虽然痛,却仍强忍着,扶了床边的助行车往门边走去。
站在门前,她迟疑下好久,才把门悄悄推开了一条缝。
在走廊的对面,有一排椅子。沐义正坐在那里,嘴里叨着烟,头靠在身后的墙上,眼睛却是盯着手里的一张纸。
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可她知道那是什么,心不觉就酸了起来。正要掩上门,却见沐义忽然坐直身,用手中的香烟把那张纸点燃,就那样默默地看着那张纸片被火舌吞噬,在火舌几乎燎到手指时才缓缓地松开手,看着那小小的一团火飘落……
默默地看着,莎莎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缓缓关上门,她背靠着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管了,不管他之前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现在,他已经是她的,这是老天送给她的缘份。不管是谁,都别想从她手里抢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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