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日之后,也不知道是何道理,阴司果然不再派遣勾魂使前来缉捕女子的魂魄,只是,若是有人仔细看阴司的生死薄便会发现,女子的姓名,前世、今生、来世全部一点一点地从上面淡去,然后,慢慢消失不见……
而没了阴司的追捕,两人便再无其他忧虑,步履也变得轻快起来,一路上几乎是游山玩水般地前行,或许是那日的缘故,男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偶尔心情好,甚至会去山林中捕上一两只肥兔子,在野味烤得汁香肉美,两人美美地饱餐一顿。
而那时女子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不吃东西,而是不喜欢吃别人做的东西,心下便有了计较。
在夜幕初合的傍晚,她央求着男子给她摘点附近的野果子,说是冬日渐近,一直没有吃到新鲜的果子,男子也没多想,让她呆在原地,不要乱跑就去了。
女子记得野果子长得地方离这里很远,便十分放心地跑到林子里面抓野鸡,打算做个叫化鸡尝尝,女子父母还在的时候,由于宠得厉害,便常常和婢女一块约出去玩,这叫化鸡便是她偶然学会的一道十分喜欢的菜。
她见男子吃东西,发现他并不是不吃不喝的,便一心想做一道自己拿手的菜给他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他吃自己做的东西,仅此而已。
只是,她以前的叫化鸡都是她让婢女买好鸡,再偷偷地在野外空地烧着吃,这在野外,鸡是有,又肥又大,可是,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她虽然被男子的血改造了身体,使她可以只着轻衫便可不惧严寒风雪,可是,这也是只是让她的身体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并没有赋予她抓鸡的能力!
于是,当她满心欢喜地冲进山林,看见悠闲地觅食的野鸡、野兔之后,整个人都像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一种叫做“悲从中来”或者“乐极生悲”的感觉从她的心头升起,她不会抓鸡啊!
于是,在男子拿着一包兜起来的果子回来时,便看见女子满头草屑、衣衫被刮得这掉一块,那烂一块地抓那些明显在嘲笑她的鸡。
女子很明显没意识到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站在她的背后,看她咬牙切齿又满心不甘地一次一次地朝那些对她不屑一顾的鸡扑去,却又次次扑空。
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一闪身逮了一只又肥毛又后的大母鸡,“果子我摘回来了,鸡就由你做吧。”
说完,也不顾女子由尴尬到惊喜的红扑扑的脸颊,转身去宰杀野鸡了。
女子则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鬓裙摆,脚步有些打跌地跟了过去。
那次叫化鸡做得出乎意料地好吃,连男子都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女子顿时喜悦得笑容都变得更大了。
风吹雪飘,塞北的严寒冻不着两人温暖的心,时而跳跃的篝火火焰照在男女娴静的脸上,一瞬间燃成了永恒。
……
那次之后,一路所经基本上都是贫瘠的戈壁、荒漠,莫说是鸡,草都没有几根,幸好男子之前考虑到女子的身体,特地备了不少干粮,倒也没有多难过。
等他们马上就要到达指引着男子的那座山之时,天色已经大暗,星星在西方眨巴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一脸期待的两人。
男子看了看不高的山头,又看了一眼面有疲色的女子,柔声笑了笑,“我们休息一下吧,明天早上再去,天也黑了,也不急这一会。”
女子实在是有些累了,也没说太多,点点头,随便吃了点干粮便睡着了,男子则不知为何,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疲惫,竟是一闭眼也睡了过去。
明天,明天又是另一个天。
……
或许是这两日赶路太过辛苦,这一觉女子睡得很沉,等她醒来的时候,初生的红日照射在人脸上的皮肤上的光线已经有了丝丝的温度。
女子习惯性地往右边看去,却忽然发现,往日一直或坐或站在自己右手边的男子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而这种事情,之前从未发生过!
女子心一慌,急忙站了起来,但蜷了一夜,腿脚都是麻木的,这么一急,女子重重地摔倒在地,胳膊瞬间摔青了一块,女子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着急地一下又爬起来,身子晃了几下,倒是站稳了。
一站稳,女子便急急地踮着脚四下眺望,然而,不论远处近处,皆是一片白茫茫的平原雪地,别说人,连只鸟都没有。
女子一跺脚,想到了身后的山峦,顿时脸上一喜,他肯定是看自己睡得熟,不想吵着自己,一个人先过去看了。
这么一想,女子顿时喜上眉梢,心急火燎地提着裙摆就朝着满是积雪的山峦而去,才刚刚迈步,鹅毛大的雪花又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
伴随着被女子脚步声惊起的野鸡的翅膀扑腾声,无数的雪沫伴随着雪片落在女子的肩头、眉梢。
……
男子果然就在山的那头。
女子远远地看见男子在风雪中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脚步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还没走近,女子隐隐约约地听到风雪中传来男子低沉暗哑的声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声音透彻而讽刺,冷冽中夹杂着一丝不甘。
女子愣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随后又跟了上去。
女子有些疑惑,怎么呢?
及至女子站到男子身后三步远的时候,男子依旧没有回头,女子顿时有些心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男子和平日颇不一样,她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似的。
等了好一会儿,女子也没见男子动一下,依旧是那个姿势、那个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身前的一座积满白雪的高山。
“你怎么呢?”女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听到女子的声音,男子不禁全身一震,仿若忽然从某个世界中惊醒一般,慢慢地转过身。
微凉而略带审视的眼光就这么直直地撞入了女子的眼中,女子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男子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你……”女子有些惊惧地怯怯开口。
“呵呵……”男子笑了笑,眼神也随着这个笑声变得柔和了些许,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女子总觉得,这个笑声,让她觉得好悲伤。
“你知道么?”男子笑的悲怆而洒脱,“我的头在这里。我的头在这里。我的头竟然在这里!”
女子一愣,满脸得不能理解。
“你的头在这里?”女子讷讷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对面那岿然不动的高山,雪花落下来,溶在女子温暖的眼角,化作一颗晶莹的水珠划过女子的脸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