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 防火防盗。比例60%, 时间24小时。从一头掠到了另一头, 正欲离去, 却发觉这边上的灌木荆棘丛里钩挂着好多白花花的片片。方才就是捡的白花花的蜡花,看来今天是走“白运”?灵素脑子里又冒出些不靠谱的念头来。
捡起来一看,却是一片厚厚的毛,再回头看看那一群群懒洋洋啃草的尖脸弯角羊们,灵素心里生疑:“这是不小心挂住了扯下来的?”再看看周围荆棘丛边上密密麻麻的灰白黄褐色泽不一的片片, 恐怕不是不小心那么简单。尤其地上,还有好些已经裹进了土里, 想必有更多的已经同化作泥了。
不管这么多了,赶紧都收起来。真是白来的好事!
这灌木刺儿丛围着整个和缓的谷地, 这谷地又极大,便是如今她的能耐, 等一圈走完,这山里就显得暗了。用神识时不留意日色,这会儿一回过神来吓了一跳:“糟糕,天黑了!”
赶紧出来,幸好神识探路不比人眼易受光线景象迷惑, 倒无迷路之虞。待出了北山, 过了河,再回到自家山上,见太阳正要下山。心里松口气,果然这山里林中就是黑得早。
把一早晒出去的干果都收了回来, 这太阳也看不见了,又去河里摸了两个手掌大的河蚌,拿竹丝网套了两只鹁鸽,待天将黑透,才起身回去。
到了门口,见里头亮了灯,知道方伯丰回来了。赶紧撤了神识,将斗篷靴子都收好,就推门进去。
方伯丰正在烧饭,听着声音举了个火折子出来,就见一勾残月下,灵素小小一个人儿,肩上扛了根胳膊粗的木棍,两头拴着几个麻袋,吓了一跳,赶紧要出去接着。就见灵素摆手:“不用,不用,替我把院门关上。”说了就自己挑着一路进屋去了。
方伯丰掩上院子门,下了门闩,赶紧进去,见灵素还想把担子往里头挑呢,赶紧拦着道:“就放在西屋吧,又不用它。”
灵素也怕进了灶间碰坏了东西,便从善如流地在西屋卸了担子。
方伯丰见她一头都有三四个麻袋,想来一个应该分量不重,就想帮着挪一挪位置,哪知道一使劲儿,没、提、起、来!唉哟我的天,方伯丰不信这个邪了,赶紧两手一块儿较劲,还是没能拎离地,只能拖着走。
他问灵素:“这得多少斤一袋儿?你就这么给担回来的?”
灵素道:“我也不晓得多重,反正不很重。我抄小路回来好走,一路都不带歇的。”
方伯丰又一次对自家媳妇刮目相看了,缓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灵素,你,你练武练的什么功?你看……我,我还能学么?”
灵素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下定决心道:“这个要小时候开始才好,成大人了就不成了,练不得。”
方伯丰心里早料着多半如此,不无遗憾地道:“这可真可惜了。”说完无限艳羡地看着灵素。
灵素手一挥,浑不在意道:“没事儿,等我们生了娃儿,我就教他们!”
方伯丰一通咳嗽,脸都咳嗽红了,想起锅里还在煮饭,赶紧去看灶膛里的火。
虽然当年他娘离世前,烧火烧饭这些都是教了他的,可在他一回回挪屋子,最后挪到那个小院的时候,哪里还有机会碰大灶?倒是生炉子挺熟练。更别说用大灶闷饭这样的技术活儿了。灵素神识往锅里一扫,就开始轰他:“你帮我看看那些果子去,我来烧饭。”
方伯丰心里也诧异,正想知道灵素都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弄了些什么回来,也知道自己这做饭的手艺有点潮,便笑道:“那你可受累了,我看看去。”
说完他就转出去了。等一袋子一袋子打开,看着满袋的栗子、松子、核桃,这还罢了,竟然还有两袋莲米!这,这难道群仙岭里头果然有野荷塘?只是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呢?能收这许多莲米,得多大的池子!
紧接着第二天、第三天,天天都见灵素往家里担东西,方伯丰开始疑心自家那驴粪蛋不是驴粪蛋,竟是个聚宝盆!他心疼灵素辛苦,可见灵素一扬手把,一袋百十来斤重的栗子扔一边去了,面不改色气不喘,那劝她的话又不好出口了。
灵素回头见他神色,笑道:“你放心,我若觉着累,自然就不玩了。可我觉得实在好玩得很呢。哦,对了,还有好东西呢,我这……嗯,明儿我给带回来你看看。嘿嘿。”差点直接从灵境里取出来,幸好最后关头反应过来了。
等西边屋子都快放满了,灵素才停了手,实在她灵境里还收着不少,只是看方伯丰面色,恐怕这些已经足够吓人的了。
在方伯丰见到她装筐里挑回来的白蜡后,更是彻底陷入了无语。群仙岭物产丰饶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能丰饶成这样!一个小媳妇,呃,一个稍稍会些武艺防身的小媳妇,单枪匹马,前后不过一个来月,竟能采集到这许多东西!
那县志是不是得重新编了?是不是得对群仙岭周围的村镇重新探访一回,或者因近年来天时物候有变,同从前又不一样了?
灵素哪里知道她给方伯丰还带来了这许多疑问。她正琢磨怎么把这些蜡花融了做蜡烛呢。
方伯丰听她嘟囔,赶紧道:“你还要都给做成蜡烛?”
灵素展颜笑道:“是啊,我再找后头铁娘子家的定做一个大烛台,往后你要抄书时,我们就点它个三四五六枝的,不是亮堂了极?”
方伯丰失笑:“我抄书原是为了赚些花费,你这一下子点上这许多蜡烛,我抄一夜,却连蜡烛钱都赚不回来呢,还抄什么书?”
灵素却道:“那也不是这么说。你先前不是说那些书都该要学的?不如你趁便抄了,一则你自己记得住,而来咱们自家也得一本书,不是好?且若有我在山上寻着实物,拿来你看了,还能自己增减内容,往后也好翻查,比老这么借书可便当多了。”
方伯丰听着也觉有理,何况他本就志在典试,考取了之后不是在县里就是在府里做些事务,灵素说的这些恰是他往后的活计。便笑道:“二两的蜡烛,一对少说也得二十文,能点多久?这使费可大了,何况还得笔墨纸砚。”
灵素点头道:“确实不少。可是你看看,这许多东西,明儿就都使车拉了行里去,卖了得的钱做什么呢?难不成就存着?赚来了自然要花销了才算是花到自己身上了,赚得合算。都收在……收着又有何用?不过是些破铜烂铁!”
方伯丰听她语气,叹道:“你这个把月累得何曾歇过一歇?这样赚来的钱,自然该省着花才是。何况……你这又不惦记着防饥荒的事儿了?”说完自己也呵呵乐起来。
灵素道:“我记着那事儿呢,我有的是法子!哼!”
方伯丰只道她想通了,倒是好事,并不细究。哪里知道自家媳妇有个天大的储物空间,如今更同仓鼠一样什么都屯。
方伯丰如今是不得歇息的,只好转天一大早去大车行里借了辆板车来,灵素一手一袋,几个来回就把东西都装好了。方伯丰也只有“袖手旁观”的份儿。
等装完了,他想拉车,一使劲就拉动了,正高兴,回头见后面灵素正推车呢……木头轱辘吱嘎嘎作响,灵素同方伯丰都在官行里做事,里头人都认得了,拉车进去也没人拦着。
到了地方,百杂行收货的那几间屋子刚刚开门,见他们俩笑道:“今儿可新鲜,从来都是外头的先到,今儿改你们早了!”
外头,说的是窗口那边,那是朝外的,都是布告贴出去之后有零散的来卖货的。里头多半是县里人,或者官行里头的人,东西又多,才知道走这里。
卸下了这一批,灵素同方伯丰又往家去来回拉了两趟,才算都给搬来。这时候方伯丰那头该走了,灵素便一个人在这里守着。
上回答应给灵素问问甜槠的那位老先生走过来打开袋口一一看了,点头赞道:“不错,抓了这几把,都没寻着一个空子儿来。你要能都保证是这样货色,我都给你算最上等。”
灵素那是用神识筛选的,自然没问题了,赶紧点头保证。
那老先生笑道:“想来都是用沉水法选过的,家里有老人?现在小娃娃们,做事这么踏实的可不多见呐。”
灵素心说我们家里的老人才叫不踏实呢,面上只憨笑。如今她也学坏了,知道装面憨容易混。
几个当差的抬着大秤过来,一袋袋称起来,在上秤之前,还有人专门拿个大刃刀,从大麻袋中间随便哪处捅一刀,盛出一些来,交给一旁的老先生看。老先生看完点头,放回去,再使秤称。
称好的报出一个数字,边上有个长相斯文的年轻人就给记到本子上,另外一个人使黑炭块在称好的麻袋上写上数字。老先生给一个等级和价格。
等全部称完,这边年轻人每样算出一个总数来,那边另外有人按着麻袋上的数也跟着加一回,两边对上无误,才能落账算钱。
最后共计松子一百二十二斤、银杏二百九十六斤、核桃四百七十九斤、栗子七百三十四斤、莲子五百二十七斤、菱米六百二十二斤,因都给定了一等最上品,价格都稍好些,松子一斤四十八文、银杏二十六文、核桃二十七文、栗子二十三文、莲子六十四文、菱米二十二文,总共算下来是九十贯零七百七十九文钱。
灵素一听这都赶上自己河底摸的那一箱子青钱了,一忽儿觉着这钱也太好挣些,不过山上走过随手捡捡,晾晒晾晒就值这许多!回头又觉得不对,这些果子都一年就结这么一茬儿,这么老些,还不够两身皮袄的钱,可真是卖太便宜了!到底挨饿的时候,这些都饱肚儿,皮袄子可没啥用场。不对,皮袄子它暖和呢……
两人便往一家挂着“宽条扯面”、“大块肉排”的摊子上走去,灵素只看一眼那滚着的大汤,一砂锅的卤肉,便再迈不动腿了。两人捡了一处坐下,一小小子就过来问道:“二位客官吃个什么?我们这里的面条是这条街上数得着的,卤肉的老汤比我年纪还大呢,二位要不要来一碗尝尝?”
灵素忙道:“卤肉面几个钱一碗?能加肉不能?”
那小子立道:“卤肉面十五个钱一碗,若要加肉,八个钱一块,加面两个钱一两,卤蛋也是三文钱一个。还有卤炸豆腐,四个钱一块,这个要的人也多。”
灵素便道:“那给我们来两碗卤肉面,各加一块肉一个卤蛋二两面,多放些青蒜。对了,再来两块炸豆腐,这个先上成不成?”
小小子极为利索得复述了一遍,无误后便开始冲摊上灶台后头正忙活的两夫妇喊话,自己先去端菜来。一会儿一手端了一小碟子来了,往桌上一放,笑道:“这是您要的炸豆腐,还有这个萝卜丝儿,是送的。您先用着,碗筷都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