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安慰他,说:人都死了,你这样又是何苦呢?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命,你本来也是好心,想带他们发财,谁知道会这样呢!
刀疤子哪里会听,狠狠的说了一句:我一定要为我的兄弟报仇!
那句话说的凶狠异常,我和你外公听着都觉得挺害怕的,他身边绑着另一个兄弟听见他这样说,一时热血沸腾,说:我也跟着你,就是死,也要为死去的那些兄弟报仇!
说完以后就不再说别的了,我们几个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说实话,我挺害怕刀疤子真的再回去找大白狐狸报仇的,那不明摆着去送死吗?多了一个冤魂,村民们就会对大白狐狸多一份误会,这样下去,事情只会越弄越复杂。我可能实在是累了,发了会儿呆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觉得太阳燥的很,满脖子满身都是黏腻的汗水,浑浑噩噩中我只感觉到渴,不断的叫着水,水,我半梦半醒的,不知道眼前的景物是假是真,只看见眼前站了许多人,一个个都举着棍子或耙子,正认真的看着我,又另外有人专门把大槐树上吊着的一大堆残肢放下来,然后有个小伙子对着我温柔的喊了一声大娘,然后拿着一壶水来喂我,咕咚,咕咚,清凉甘甜的水从口里划过咽喉一直流进身体里,水,是真的水,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这一切不是梦,都不是梦,是真的,我拼命似的抱过那个装水的大铁壶,贪婪的喝起来,我一辈子从来没觉得水那么好喝过,仿佛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被灌入了水,然后丰,满了起来一样,喝完了水,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松绑了,包括你外公,刀疤子,和另外两位兄弟也被松绑了,可惜的是,那位断了胳膊的兄弟流血过多,已经没有气息了,平平整整的躺在大槐树下。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们,感觉到一种凝重而压抑的气氛,人们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嘴巴紧紧的闭着,神情全都是很严肃的,围满的人群里,有咱们村的人,也有隔壁村的人。”
外婆站在窗口,夜深了,虽然是夏天,可是农村里的夜晚就算是夏天也是带着寒气的,我有些心疼,走上前搀着外婆说:“外婆,去里面讲吧!”
“不!”外婆坚定的摆了摆手,说:“死去的那些人,躺在冰冷的地下,他们的灵魂比冬天里的雪还冷,我这点冷算得了什么?”
借着月光,我悄悄凝望着外婆满是皱纹的脸,却无意间瞧见她脸上滑落下的泪光,“外婆,你哭了!”
外婆没有回答我的话,她继续讲过去的那件往事,我知道,她已经停不下来了。
“那一天,我几乎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村子里的,我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晰,好像是有人扛着我,又有人扶着我走了一段路,回到村子里,我看见许多人坐在村头的晒谷场旁边,有些是咱们村里的,也有些不是,是隔壁村里的,我穿过人群,似乎没有人太在意我,当我穿过他们之间的时候,我看见他们的身边都放着一把猎枪,打野兽的那种猎枪,有些人在上火药,有些人拿着枪正试一试手感,有些人的枪似乎是太久没用了,不太灵光,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正在给检查,周围都是火药味,刺鼻的火药味,我还看见许多人的腰间别了大大的黑球,我知道那是村民们自制的土炸弹,有时候炸偷菜的野猪就用这种,人隔得远远的,用火药沫做引线,一点燃立刻就炸了,我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安,感觉到浓重的杀戮的气味,我望着那些人平静的过分的神情,望着那些枪,望着那些火药,我心里其实已经感觉出了,我问:你们这是要干啥?
你外公拉着我赶紧往前走,回到家里,我和你外公谁也没有说话,你外公知道我累了,自己去准备了一顿晚饭,我们随便扒了几口算是吃完了,但我的心里依然沉甸甸的,像压着块石头,我对你老公说:老头子,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们这是要去搅了那大白狐狸的巢穴!
你外公经历的这许多事,其实也是心力交瘁,他说:一切自有天命,我们怎能改变?
我知道这些天发生的事我和他都想尽量改变,但是到头来确实没起到任何作用,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可是我依然不甘心,我不能再看着村民们白白去送死,我必须做点什么。于是我跑去和村长商量,希望能够劝住村长让村长去阻止村民们报仇,可是没有用,村长扭过头一声也不吭,他似乎对这件事很支持,然后我又急急忙忙的去找村里头年纪大的建叔,建叔磕着烟斗,摇了摇头,说:这事啊,你还是别管了。
连建叔都这么说,我于是明白无论我找谁都已经是没有用了,想来想去,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是住在离村里三里开外的一座土庙里的道姑,年轻的时候没了丈夫,儿子也接着没了,绝望之下独自在山上建了座小土庙,修行了三十多年,会点本事,我们村里头有时候小孩子发烧老打针吃药都好不了,都去找她作法,每次都灵验,因此她在我们附近几个村里都挺有名气的,无奈之下,我只能想到她了,虽然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但我仍然打算走一趟,去求求她,想想办法。
走了三里地,好不容易到了,天空突然哐的一声刮起了闪电,打起了响雷,我们南方夏天一般不下雨,一下雨那就是天雷滚滚,山里头更就更甚了,一回头就发现不远处一棵树被劈成了两半,我心里害怕,拼命的敲打土庙的门,庙很小,只有一间小土屋,在风中看着随时要被吹倒似的,我敲了半天也没见人开门,屋里却点起一盏油灯,一个剪影隔着窗户对外头喊:施主别敲了,我知道你是要来干什么,请恕我无法帮你,快回吧!
我当时心情简直低落到谷底,拼命的敲门接着求了大半天,可得到的答案却是一样的,无奈,我只好往回走,走到一半,眼前突然白光一闪,凭空出现一个人来,那人穿着黄色道袍,脸色苍白如纸,仔细看去,他的脚竟然是悬空着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