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娉听得浑身战栗,她不敢出声,拿手背咬在嘴里,死死的咬着。
烟味熏得她几次要咳出来,也硬是忍了下去。
那人又说:“手脚干净一点。我自不惧叫人知道,人是我派去杀的。可牵连到孙先生,恐会影响内阁重组。”
陈副官的声音响起,低低应了一个“是”。靴跟叩着地面,慢慢的去了。
梁娉浑身发冷,僵硬,该走的,却双腿不得动弹。
抽烟的那人吐出一口浓雾,直朝着她这个方向过来。
梁娉屏息凝神,却还是忍不住,捂在被子里,低低的咳了一声。
“还不出来?”
又有一口浓烟朝着她袭来。
梁娉把捂在脸上的被子缓缓放下来。转到他面前来。
她两只眼睛被烟熏得通红,染了一层水雾。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
周重霄凝着她不出声,一双眼睛深若寒潭,锋芒隐在其后,似漫不经心的在她脸上打量。
梁娉两手十根手指揣紧了被子外的绸套,齿尖相抵,也不说话。
他把手里的烟又大大吸了一口,故意朝着她吐出来。
梁娉因曾被烟火熏袭,嗓子和肺部都不太好,很闻不得这气味,不禁别过脸去,要把披在肩上的绸被拉起来,挡住。
他手一伸,两指捏住她身上被子一角猛扯了开去,往地上一丢。
梁娉措手不及,不禁怔怔望着那可怜的被子。
又转过眼来看他。
“不平?”
他恶劣至极,一口一口朝着她脸上吐烟雾。梁娉禁不住嗓子发痒,咳嗽起来。
“还真是虚弱。”
倾前,冰凉指节捏住她小巧下巴,他满嘴的烟味凑到她鼻子底下来:“这样一副身子,如何承欢王大少身下,嗯?”
梁娉扬手便要给他一耳光。
他两眼直盯着她,却还能拦住她欲逞凶的那只右手。
半侧过脸去,将指间烟吸尽最后一口,满满笼住她吹去。
梁娉一时恍惚,似置身大火浓烟之中,陡生恐惧,两手紧张至极的挥去,后脚跟急急朝后退。
她身后正是一道绿草皮石阶,底下是一个金鱼池,一脚踩了空,凛然回神,来不及刹脚。倒是两只手还有用处,急一抓,抓住了周重霄领口。
他任由她抓着,眼眸深不见底。
梁娉张了张嘴,还未跟他求救,他岿然不动的脸上忽扯出一抹笑纹。正当梁娉在思考他这笑是什么意思,他抓住她两手,故意晾在她眼前。梁娉立即反应过来他是什么,连声喊:“不要!”
“噗通”一声,她浑身激灵,冷水朝着眼耳口鼻里钻,嗓子呛得又辣又疼,耳朵里隆隆隆,尽是水流的声音,她喘不过气来,一抽气,鼻子里满是水,呛得更痛,无数把尖刀往嗓子眼扎似的。
那金鱼池不深,站起来不过到人腰身那处,可不巧的是,梁娉生在江南,却是只旱鸭子。越害怕越扑腾,越扑腾越往底下沉。
周重霄自认为淹不死她,掉转身就走了。梁娉张嘴,口中却满是水倒灌进来,发不出声,无助挣扎着往地下掉。
烈火烧不死她,*未伤着她,枪伤没能要了她的命,却要死在这小小的金鱼池里了吗?
梁娉渐觉手脚无力,蹬不上劲,心道,这次果真是要死了。死得简直可笑、无稽。
忽听到落水声,极大的波浪冲到她身上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渐沉渐湮的身体托了起来,沉甸甸压在她身上的池水重量似流沙迅速消失,照在头顶的半轮并不分明的月映到了含水的眼中,恍恍惚惚,却端的叫人心生欢喜。
她胸口被人用力捶打了一下,半弓着腰,嗓子眼似一扇门被捶开,“哇”吐出一大口水来。
纷纷扰扰的新鲜空气便在这时涌到她鼻端口腔。梁娉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似从鬼门关逃出来一般。
“晚玉,你怎么样啊?”
阿凤紧张的扶着她。
梁娉朝着救她的人望过去,他身上的军装湿漉漉的,紧贴着身躯,短发滴着水,一根根毛刺似的竖着,那被水光笼罩着的脸庞,格外严厉的望着她。
阿凤急道:“幸好叫我瞧见了,幸好督军在这里呢,要不然,你这小命就不保了!怎么好端端就掉水里去了?”
梁娉经这番折腾,很有些气息不稳。她瞥了眼周重霄,半伏在阿凤身上:“多谢你阿凤。要不是你,我果真要被人谋杀了。”
阿凤一惊,正不知她这话什么意思。
那背转身去捡丢在不远帽子的人身子一顿,把帽子捡起来,原要走,他把帽子往阿凤怀里一扔,上前就把梁娉往肩膀上一扛。
阿凤诧异得险些呼出声来,忙拿手捂住嘴。急道:“督军,督军您这是......”
梁娉激烈挣扎,拽着他的衣裳,又骂又打:“你想怎么样?害怕我去告密就把我杀了啊!烧杀抢掠,总算你有多占了一项,也不枉费担了一方霸主的名头!混蛋!”
周重霄任由她骂着,一张脸黑沉沉,比暴风雨前的乌云卷天还要难看,可怕。
阿凤想上前又不敢,眼睁睁瞧着周重霄把人扛着走了。
梁娉被他颠得难受,又挣不开,恨急了,张嘴就朝他脖子上咬。
忽一个翻身,她被丢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摔得筋骨皆要断裂。
“我警告你,凡事有度,过了,当心你的小命!”
他凶神恶煞,一副从地狱鬼府来使的模样,令梁娉又痛又恨。痛的是,她心底的那个人顶天立地,行为有则,是个铁骨铮铮的人,从不无缘无故为难一个女子,怎么今天却成了这幅不分青红皂白,要打就打,要杀就杀的人;恨的是,她虽是换了名,隐藏了真话,可毕竟夫妻将近两年,她即便不说,他就半点也察觉不出来?显是从未将她放在心上,由始至终他眼里就只有他随身而带的那只怀表里的人罢了。
彼时丢了他赠予她的怀表,她还愧疚难受,现在来看,一点也不必难过。假模假式拿来哄人的东西,丢了就丢了,烧了就烧了!
“好得很!你现在就把我杀了!那里还藏着三个神魂无依的人,我去和他们一齐作伴!”
她说着,就把雪白的脖子伸长凑过去,微微阖着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周重霄气得眼色都变了,果然从腰侧拔出短刀,往她脖子上一架。
冰凉森森,寒意直可侵肌骨。
梁娉抓紧了双手,一动不动。
周重霄就着窗外一点微光,定眼瞧着她。一瞬间,像是见到了颦颦。她与他争吵时也这样,气性上来,必要和他争个你死我活。他也曾险些一枪毙了她。
他捏着短刀的指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梁娉听着无声,正要睁开眼。忽脖子上的凉意一消,她还未将眼睁开,细嫩的脖颈就叫一只还带着水汽,滚烫的手掌给捏住,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灼灼气息席卷而来。将她一双红唇咬住,撕扯,毫不温柔的攻掠而来。
她瞪大双眼,他的脸庞在眼前放大。他闭着双眼,急切又疯狂。
“你......”
她刚要开口,他顺势冲了进去,将她细/嫩/柔/滑的舌尖卷起,似要吞吃入腹。强横、无礼,急迫、狂热。
他覆了上来,手在她湿漉漉的衣裳外忙乱的游走。
梁娉挣了起来,他掐住她那只手背到身后,趁着她因反抗而弓起上身,准确的擒住那一点,狠狠咬了下去。
梁娉痛得浑身哆嗦,蜷曲的双腿被他趁势左右拽开。
“周重霄!”
由不得她有更多反抗,他迎着那处便冲了进去。
她还未有更多准备,又久未与人有过情事,一时承受不住,疼得几要昏厥。再无力挣扎推搡,浑身冷汗的瘫倒过去。
她疼得受不了,缓过些劲来,已满脸是泪。
“你,你轻点。”
大掌捂住她了的嘴,不叫她发出声音。
梁娉摇了摇脑袋,试图摆脱他的手掌,他从旁拿了一只枕头来,忽将她掉转过身,再度冲进城池。
她的脸埋到枕中,呜咽和抽泣都消弭不见。
他不愿望着她这张脸,因为什么?觉得愧疚?心里有别人,却又和与自己太太长得相像的人在这里欢好,所以愧疚?
周重霄,你心里到底怎样想的?梁娉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一个可怜的,为了成全你和旁人而死了的,你的前夫人,令你在她死后还带有一点点愧疚之心的角色,还是,始终都不过是你得来的一件偿债物品,你为稳定浙江而不得不用的一颗棋子?
他始终未出声,一曲终了,连拿床被子给她盖着也未曾,推开她便走了。
梁娉缩在角落里,身上的湿衣服激得她越发冷,腿间疼得厉害。她呆呆望着窗户外天色越来越黑,心里似空了一座城,大风吹过,能听到呜咽的哀嚎声。
阿凤悄悄推门进来。见着她衣衫凌乱的缩在角落,忙把手上的汤和饭菜放下。
“你这样是要伤风的!”
边说边把臂弯上的一床薄被盖到梁娉身上。
“这一年多里,督军府里进来的女人不少,你还是头一个遭这种罪的。”
说着,颇有些于心不忍的把汤端过来:“这个.....你趁热喝了罢。”
梁娉这才转了脸来,那汤浮出一股怪味,像是添了什么药材:“这是什么?”
阿凤犹豫着,不忍道:“避子汤。”
梁娉脸色顿变:“什么意思?”
“晚玉,咱们是下贱的人,督军他是......”
阿凤还没说完,梁娉将那薄被一掀,捡了阿凤放下的一件斗篷披上,就朝门外冲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