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都市娱乐 1号重案组之失控的弱者

第一章坠楼谜案

  1、目击跳楼

  他忽然收到一条信息:“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帮助你,请在老地方见面。”他读完信息欣喜若狂,随之热泪盈眶,多年来漫长而艰难等待,终于等来了希望,就像失明人最终盼来光明一样,他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竭力想阻止发抖的双手,但是徒劳无益。

  市郊有一座牛角山,山上有座高耸入云的峭壁,峭壁底下有个度假村,名叫静崖度假村,虽然这个度假村顾客稀少,人迹罕至,但因远离都市的喧嚣,受到不少喜欢清静的文人雅士青睐,老板是市书法协会的秘书长,他的人脉不错,尽管顾客不多,但是仍然经营得有声有色,略有盈余。

  他走进静崖的一间客房里前,手指轻轻叩了几下门,门里传来略为沙哑的声音:“请进!”

  他推开厚重的木门,走进去,见一个老者坐在根雕的茶几旁边,慢慢喝着茶,他随手把门关上,然后反锁,再转过身来,走到老者前面跪下,毕恭毕敬道:“王爷,谢谢您!”

  “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不要叫我王爷,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哪来的王爷?起来吧。”

  “在我心目中您简直是皇帝,不,是神灵!我还是叫您王爷顺口。”他边说边站起来,双手下垂站在老者的身边,像个忠诚奴仆随时准备侍候主人一样。

  “坐下吧,你站着让我难受。”

  他顺从地坐在发黑的硬木墩上,但只坐半个屁股,挺直上身,等待老者的教诲,见老者把紫砂杯的茶水喝完了,他赶紧为他添上。

  “你真的想好了吗?”

  “十年前就想好了,随着日子一年年过去,这个意念已经深深扎根在我心里,长成参天大树,除非生命消失,否则无法拔除!”

  “世上没有完美的谋杀,当然也有不少无法侦破的死案,比如说智商高超的案子,美国的影片《逍遥法外》就是个经典的案例,因为警察不是神仙,他的知识面不能像百科全书那样渊博,所以还是有空可钻的,比如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意外死亡、生病死亡等等,是最让警方头痛的。”

  “我相信王爷的智商超过任何警察。”

  “这是不可能的,老虎怕群猴,我的智商再高也不可能高过190万的警察,更何况他们有高端的科学技术,所以,我要问你的欲望到底有多么强烈。”

  “强烈到无法形容,不报此仇,我寝食不安,生不如死!”

  “哪怕冒着被枪毙的风险?”

  “是的!”他坚定地点点头。

  长江市是个滨海城市,位于我国的东南方向,是个有着近千万人口的大都市,这里夏天的日照很长,特别酷热,素有中国四大火笼之称,但因夜晚海风吹拂,比较凉爽,所以,市民不愿意躲在家里享受空调,纷纷跑出屋子,到海边、大桥、屋顶上享受凉风。

  金山小区是个小型的高档住宅区,位于城市与郊区的结合部,离海边只有十几公里,离国道和高速公路也比较近,受到部分购房者的青睐,小区开发不久,有一部分居民没有入住,这使小区更加宁静、整洁、美丽。

  小区分栋而建,一共108栋,开发商可能是受《水浒传》108将的启发,所以有了这个数字,每栋房子共8个单元,4个楼梯,一共8层楼,每栋之间隔开的空间为0米,采光很好。

  蒋儒退休的国家干部,他去年在小区买下一套两房一厅的小单元,位于8栋8楼A座,他儿子在澳大利亚经商,他买房时,儿子建议他买五层以下的,但蒋儒固执要买顶楼,他有自己的打算:一是爬楼梯可以锻炼身体;二是可以在天台种些花草;三是可以在楼顶搭个小茶室,一边享受海风,一边享受茶的茶香,还可以看夜景,金山小区位于金山山腰中,城市一大半的风景收入眼中。

  01年6月15日晚上,蒋儒约好友梁小平来自家天台上泡茶,他俩深交多年,喜欢钓鱼和泡茶,平时白天他俩在平坑水库钓鱼,晚上便来蒋儒家泡茶。这天的月光特别好,风也特别凉爽,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把城市照得如同白昼,他们很久没有享受过明月清风了,他们慢慢品着上好的大红袍,细细诉说着少儿时的往事,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正当他们准备各自回家睡觉时,突然听到一声叫喊:“上天啊,你为什么容不下我……”他俩寻声远望,看见个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人站在第5栋天台的护栏上,双手高高举起,抓向夜空,那人离他俩大概70米,背对着他俩,看不清他的面容,那人好像醉酒的样子,胡乱地挥舞着双手,他们非常担心他会掉下去,如果掉下去的话,必死无疑……突然,那个双脚一蹬,双手向前扑去,跳楼了……

  他俩倏然起身,向楼下跑去,蒋儒下楼时摔了一跤,膝盖被撞出血来,但他不顾疼痛,爬起来向5栋跑去,当他俩气喘吁吁地跑到那里时,看见七八个人围在那儿议论纷纷,他俩上前拔开人群一看,跳楼者面朝下倒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浑身是血,脑袋裂开,白色脑浆混合着鲜血溅洒一地,散发出脑浆的腥味,样子非常恐怖……蒋儒胆大一些,他蹲下身子,把手按在他的颈动脉上,试探着,但是没有任何反应。蒋儒摇摇头,赶紧掏出手机,要拨打10和110,有人叫他别再打了,他们已经打了两三次了。

  10车很快赶到,医生拿出听诊器,听一会儿,又撑开死者的眼睛,把强光手电照在眼睛上,看见死者的瞳孔已经扩散,说:“没救了,等着警察来处理吧,请在场的每个旁观者不要去翻动死者的尸体,免得破坏现场。”

  蒋儒对医生的说法有些反感,说得好像死者是被人谋杀似的。

  江北分局的警察赶到了,看到了死者,带头的警官叫郭川,他吩咐三个手下对现场进行勘查,问围观者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说不知道,他们都是只听到一声巨响之后,才从屋子里跑出来看的。有的人只穿着睡衣或短裤,可见他们是在睡梦中被响声吵醒的。

  郭川问谁会认识死者?有个中年人说:“他叫李欢,是星空家具公司的总经理,他住在5栋A座8楼,我住在5栋A座7楼。”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我也是听到响声才下楼看的。”

  “有没人知道死者是怎么坠楼吗?”郭川问。

  “我知道,我亲眼看见他跳楼的。”蒋儒走到郭川的面前说。

  “哦,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儒,是8栋8楼A座的住户,当时我和朋友梁小平在8栋天台上泡茶,正准备回家睡觉时,突然听见死者站在5栋天台的护栏上大声喊叫,不到半分钟,他双脚一蹬就跳楼了。”

  “当时他身边有没可疑的人?”

  “没有,绝对没有,小区的灯光很亮,天上的月亮也很亮,我和梁小平看得十分清楚。”

  “这么说死者是自杀死亡了?”

  “肯定是!”蒋儒和梁小平异口同声地说道。

  郭川叫蒋儒和梁小平跟他回分局录口供,他俩坐上警车,到江北分局录口供。他俩录完口供从分局出来之后,已经凌晨两点了,蒋儒深深地叹一口气说:“唉,这个李欢怎么会放着富贵的日子,偏偏要寻短见呢?害得我们半夜没得睡觉。”

  、断定自杀

  当天夜里,郭川叫来火葬场的运尸车,把李欢的尸体运殡仪馆,准备把尸体冰冻起来,等待家属认领,郭川当时跑到5栋A座8楼去敲门,没有任何回音,可能李欢的家属不在家。假如家属要求尸检的话,队里的法医会接受请求,郭川从李欢的身上搜出一部苹果4S手机,一个金利来钱包,钱包里有1500元现金、五张银行卡、身份证、全家福等物品。

  全家福中是李欢夫妻和儿子,从照片的新旧度来看,应该是最近一年之内照的,儿子站在李欢夫妇的中间,儿子高出李欢半个头,像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学生。

  郭川查看了李欢手机里的通讯录,找出写有“老婆”两个字的电话,郭川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他犹豫一会儿,他最怕打这种电话,对李欢的妻子来说,这电话等于给她送丈夫的死亡通知书,但李欢老婆迟早要去承受生离死别,迟知道不如早知道好,他用李欢的手机摁下拨号键,电话通了,但响了很久没人接听,他又重拨一次,响过六声之后,他听到对方睡意朦胧地嗔怪道:“老公,你怎么这么迟还来骚扰我?难道你忘记了我被吵醒后就会失眠吗?”

  “对不起,我不是你老公,我是江北区刑警队的负责人郭川,请问你是李欢的妻子吗?”

  “是的,我是李欢的老婆杨梅红。”

  “你现在在哪里?”

  “我和儿子在曼谷旅游,是不是我老公犯了什么法?”

  “不是……是……李欢跳楼自杀了……”

  “不,你胡说八道!我老公好好的怎么会自杀?”郭川的话被杨梅红打断了。

  “我是江北分局的刑警队长,怎么会和你开玩笑呢?除非我不想当刑警了,李欢的尸体被我们保存在冰尸柜里,你如果不信,可以用QQ视频,让你看到李欢。”郭川的口气非常严肃,不容置疑。

  杨梅红沉默了好久,然后有气无力地说:“好吧,让我看看我老公吧。”随后,杨梅红发来视频请求,郭川点击接受,然后走进存尸间,拉开冰尸柜,再拉开尸袋的拉链,露出了李欢的面容,他把手机的正面对准李欢的脸部,照了一会儿,对着视频问:“是你老公李欢吧?”

  只见杨梅红点点头,然后手机被扔在床铺上,视频上出现一片天花板,再也不动了,随后传来了杨梅红伤心欲绝的哭泣声,郭川挂断了视频,他没有一点睡意,他在替杨梅红伤心,半小时之后,郭川考虑杨梅红可能会镇静一些了,又重拨了她的电话:“杨女士,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请你尽快回家认尸。”

  杨梅红含泪说:“我现在就和儿子去买回国的机票……”她比较清醒理智,说明还没被噩耗击倒,这才让郭川微微放心。

  第二天中午,杨梅红和她儿子赶到江北分局,同郭川一起去殡仪馆认尸,母子俩见到李欢的尸体,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儿子李俊力大无比,一下把李欢从冰尸柜中抱出来,紧紧抱着不肯放手,杨梅红的眼泪滴到李欢的脸上,把薄霜融化了。

  母子俩整整哭了一下午,最后哭泣累了,在郭川和同事们的劝慰下,渐渐恢复了常态。

  郭川把他俩请到办公室,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他俩听,杨梅红今年4岁,她儿子18岁,李欢58岁,杨梅红是李欢的第二任妻子,杨梅红虽然年过四旬,但是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眼角眉梢别有风情,那楚楚可怜的样子,风韵犹存的情态,柔若杨柳的腰身,时时传达着年轻时曾是个多么迷人的尤物。

  杨梅红坐在郭川办公桌的对面,听了郭川说完之后,沉思一会儿说:“你们为什么断定我老公是自杀?”

  “有两个退休的老人目睹了李欢跳楼的全过程,而且,当时天台上没有任何人在李欢的身边。”

  “我不相信我老公会自杀。”杨梅红幽怨地看着郭川,似乎在谴责警方的草率。

  郭川看出杨梅红想要表达的含义,对她说:“自杀是不容怀疑的,我们对现场进行了细致的勘查,都是有科学依据的,我们都是很专业很有经验的刑警。”

  “我老公没有自杀的动机,我们夫妻相爱,儿子听话,家庭和睦,虽然近年来我们星空家具的销售业绩有所下滑,但是,每年依然有三四百万元的纯利润,而且我们从不欠债,没有任何压力,还有,我老公是市政协委员,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我老公会放下这样的神仙日子不过,选择自杀吗?”

  “也许李欢还有你不了解的一面,很多男人为了爱护爱人或者子女,宁愿独自承受各种压力。”

  “不,我和老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夫妻关系,我们是无话不说的知己,他在我面前绝对是透明的。”

  “难道你认为李欢是他杀?”

  “对,有这种可能!”

  郭川和杨梅红同岁,他岁加入警察队伍,从警0年,见过许许多多自杀案件,很多自杀者的亲属都不愿意相信死者是自杀,原因是亲属找不出自杀理由,常常要求警方帮助调查,警方只好投入大量的警力进行调查,结果找到了隐秘的自杀动机,而这些动机往往匪夷所思,令人亲属不敢相信!有学生受老师过于严厉的批评而自杀;有因暗恋的对象嫁给别人而自杀;有怀疑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而自杀等等,郭川为了早点摆脱杨梅红在这个问题上的纠缠,反问杨梅红:“假如李欢是他杀,你认为凶手如何使李欢跳楼呢?”

  “很多方法,比如让我老公喝下了凶手的致幻剂,比如我老公被邪教洗脑,比如两位目击者与凶手合谋作伪证,比如引导我老公自杀的心理暗示等等……”

  郭川愣住了,想不到杨梅红有这么高犯罪智商,他不得承认她的想法是有道理的,只不过有点玄,现实中是有个别心理医生专门以引导他人自杀为乐,甚至为傲,但对象大部分是心智不成熟的青少年,或者处于社会底层的文盲,而李欢不仅是个优秀的企业家,而且是市政协委员,心智非常成熟,受他人洗脑和古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郭川说:“李欢被他人引导自杀的几率极小,不过吃了致幻剂的可能是存在,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为李欢进行尸检,等有了结果后,再立案调查。”

  “好,我同意尸检,不过,尸检后请把我老公缝好,我见不得我老公支离破碎的身体,在我心中老公是完美无缺的。”

  “这是我们法医的职责,请放心吧,另外,你们的房子被我们封上了,你们不要强行进入,如果尸检结果证明李欢是他杀,我们要对你家进行勘查,从中锁定嫌疑人。”

  杨梅红含泪点点头,在李俊的扶持下,举步维艰地走出了郭川的办公室。

  尸检报告出来了,李欢血液中的酒精含量为95mg/100ml,属于严重醉酒,但没有检测出有毒物质和致幻剂,可以断定李欢是酒后冲动,或者不小心坠楼而死的。李欢除了坠楼所形成的对冲伤外,没有其它外伤,这为李欢的自杀提供了有力的依据。

  曾经有过一个案例:00年夏天,重庆市某小区有个青年人站在天台上乘凉,凶手在50米外用气枪打中死者的腿部,死者受痛之后,措手不及,坠楼而亡。当时大部分刑警都认为死者是自杀,因为天台只有死者的足迹,但是,法医从死者腿部查出气枪子弹的伤痕,从而查出真凶……所以,仔细检查李欢的其它外伤是有必要的。

  郭川收到法医的尸检报告之后,拨通了杨梅红的电话:“杨女士,您好,我是郭川,我拿到了李欢的尸检报告,报告证明李欢的体内没有任何毒物与致幻剂,但是,他严重醉酒,经过我们刑警队再三讨论,结果认定李欢是自杀,完全没有他杀的可能……”

  杨梅红愣了一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之后,鄙夷地说了一句:“无能!”然后就挂断电话,郭川感觉脊背有什么东西刺痛着……

  、家属不服

  杨梅红沉思了几日,始终不相信李欢会跳楼自杀,她怀疑江北刑警队的能力。她决定去见市政协张副主席,李欢曾说过张副主席和他关系很好,如果李欢出了什么事,可以直接去找张副主席,她站在梳妆台,照了一下镜子,她自从李欢死后,她就没照过镜子,没照不要紧,一照吓一跳,镜子中的自己疲惫又苍白,两个黑眼圈像个大熊猫,她赶紧拉出抽屉,拿出化妆品,简单地化了妆,然后下楼去车库取车。

  她开着车,向市政协驶去。

  到了市政协之后,杨梅红直接向张副主席办公室走去,张副主席听见有人敲门,说声请进,门被轻轻推开了,张副主席看见杨梅红,起身迎接,他和杨梅红见过两次面。

  张副主席请她坐在沙发上,给她泡茶,杨梅红说:“张主席,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说罢,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来。

  “小杨,你怎么?有什么委屈你说吧,我一定尽力帮你。”

  “我老公不可能跳楼自杀,肯定是被人谋害的。”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哦?李欢用这种方式走了,我作为他的领导深表遗憾,我很关切这件事,我问过江北分局罗局长,了解李欢坠楼的情况,经过刑警现场勘查和法医鉴定,以及两个目击者证言,所以警方断定李欢是自杀,你认为李欢是他杀,有什么理由?”

  “李欢非常乐观,他的一生是奋斗向上的一生,以前他曾经破产过,甚至流落街头,但是,他从来没悲观失望过,而且他非常爱我,绝对不会撇下我撒手而去,他多次和我说过:哪怕下一秒钟天塌下来,上一秒钟他还要大声歌唱。您应该很了解他的……还有,直觉告诉我,这是一起谋杀案!我的直觉很灵,前年我突然胸口痛,我感觉到亲人可能出事,果然不出所料,我父亲心机梗塞去世了。”杨梅红掏出纸巾,抹去眼角的泪水。

  张副主席和李欢相交多年,对李欢很了解,他是个意志坚强、乐观向上的强人,的确很难相信他会自杀,不过,有两个目击者和科学的现场勘查,是不容置疑的,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如何回答杨梅红,他想了一会儿说:“小杨,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我想请您给市公安局领导打电话,对我老公一案进行立案侦查,以告慰九泉之下的亡灵!”杨梅红嘴角微微上翘,咬着牙齿决然说道。

  “这个……好吧,我给江北分局罗局长打电话试试……”

  “我希望您帮我把案子交给市局的1号重案组,我相信他们的能力,他们侦破了无数的大案要案。”杨梅红殷切地望着张副主席。

  “按理说我是无权干涉刑警办的案子,不过,看在我和李欢多年的交情上,我可以打电话试试。”张副主席回到办公桌前,翻开桌上厚厚的通讯录,找到了市局主管刑侦的席千度副局长:“席局长,我是市政协的张庄,我的委员李欢跳楼自杀,他妻子怀疑是他杀,想请你们1号重案组帮忙,把江北分局的案卷拿过来,看看是否有疑点,你看行不行?”

  “好的,这个没问题,认真办案是我们的职责。”

  “谢谢你了,李欢的妻子叫杨梅红,我让她去找你们。”张副主席放下电话后,向杨梅红点点头,她脸色由阴转晴,走上前去,紧紧握着张副主席的手:“太谢谢了您了,您真是我们的好主席啊。”

  张副主席摆摆手,然后把杨梅红送出办公室,交待她如果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政协,政协就是委员们的娘家。

  席副局长放下电话后,打电话给江北分局罗局长,把情况说明,罗局长同意把现场勘查记录、照片、目击者笔录、尸检报告等资料派人送到1号重案组,让他们查看。

  席副局长打电话给江一明,叫他来办公室。五分钟后,江一明来了,席副局长把情况和江一明说了,问江一明怎么看,江一明说等看了案卷后再发表意见。

  郭川把李欢的案卷送到1号重案组,江一明召集重案组五个主要成员(江一明、吴江、小克、吕莹莹、罗进)开会,把情况说明清楚,由各人分工看案卷,五人轮流看,看了两个小时后,所有人都看完了案卷,吴江的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对现场的感觉最好,所以江一明问吴江:“老吴,你看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现场勘查和跳楼身亡的事实完全一致,根据现场照片和现场勘察测量:李欢的坠落点(双脚)离墙脚为1.51米,符合跳楼的条件,假如李欢是被人杀死后扔下楼的(李欢的体重为75公斤),这么重的体重坠楼时的坠落点离墙体不会超过80厘米,当然,除非死者在坠落过程中碰到物体,比如空调、阳台、雨檐之类的东西,然而现场照片上的墙体没有任何东西,所以,我认为李欢确实是自己跳楼自杀的。”吴江的声音浑厚而缓慢,语气十分肯定。

  江一明点点头,转向法医罗进:“你对江北分局法医的尸检报告有什么看法?有没他杀的可能?”

  “尸检报告严谨而细致,可以用无可挑剔来形容,没有他杀的可能,唯一的可能是死者醉酒一时冲动跳楼而亡。”罗进分分析判断案情时,习惯用手去推一推眼镜架。

  “李欢血液中的酒精含量为95mg/100ml,属于严重醉酒,他有可能跑到天台上去吗?”江一明问。

  “这个要看死者的酒量和体质,酒量好的人这样的酒精含量还是会走路的。”

  “小克,你说说你的想法,李欢有没可能是他杀?”

  “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是蒋儒和梁小平作伪证,而李欢是醉酒之后被人推下楼的。”小克说。

  “李欢性格稳重保守,怎么可能喝醉后跑到天台的护栏上呢?”吕莹莹问道。

  江一明说:“虽然李欢他杀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有些疑点,假如他想自杀,为什么不在家里的阳台上跳楼?他为什么不写遗书?为什么会把现金、银行卡、手机带在身上?据说李欢非常爱杨梅红和儿子,他想自杀肯定会把原因说明白,同时会把手机和钱包留在家里,并且把所有银行卡密码写下留给杨梅红和李俊,这是我的猜想。”

  “明明是自杀,为什么张副主席关照了以后就成了他杀呢?我觉得这是浪费国家资源。”吴江说。

  “领导毕竟是领导嘛,我们要学会与领导打交道,领导会考虑到和谐大局,再说死者家属非常信任我们的办案能力,我们立案调查,排除了他杀的可能之后,也好让张主席对杨梅红有个交待。总之,我们现在要以他杀来调查,如果真的是他杀,此案被我们侦破之后,案例可能被写进公安学院的教科书上,也许会名垂青史呢。”

  “我可不想永垂不朽哦。”小克笑着幽默道。

  “这话假的吧?谁不想名垂青史啊?好吧,我们就从蒋儒和梁小平那里开始,认真细致地做好调查工作,给杨梅红一个公正、真实、满意的答复。”江一明挥挥手做了决定。

  4、调查开始

  江一明和小克开车来到蒋儒家,事前他们已经和蒋儒联系好,蒋儒在家里等他们,小克摁响蒋儒家的门铃之后,一个老者来开门,相互自我介绍后,蒋儒请他俩进屋。

  蒋儒开始烧水泡茶,动作优雅娴熟,江一明仔细望着蒋儒:他身材健硕,精神矍铄,气质沉稳儒雅,不像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也不像个会说谎的人,江一明问:“蒋先生,你真的亲眼看见李欢跳楼自杀吗?”

  “是的,我和梁小平都亲眼看见他跳楼。”

  “你离李欢大概多远?”

  “70米左右吧。”蒋儒想了一下说。

  “那么远,又是夜晚,你能肯定跳楼的人是李欢吗?”

  “当时小区的灯光很亮,月光也不错,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人跳楼,但是,我不敢肯定跳下的就是李欢,之前我不认识李欢,我和梁小平看到的只是那人的侧脸和后脑勺。”

  “他是双脚发力往外蹬吗?”

  “是的。”

  “你有没看见他是何时爬上护栏的?他站在护栏上多久了?”

  “我俩都自顾喝茶聊天,没看见他什么时候爬上护栏,也不知道站在护栏多久了,是他大叫一声:‘上天啊,你为什么容不下我?’我和梁小平抬头一看,才看见他胡乱挥舞着双手,不到0秒他就跳楼了。”

  江一明陷入沉思,他觉得还应该向蒋儒询问些什么,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小克在做笔录,见江一明沉默着,便问:“蒋先生,请问你听到李欢坠楼的声音吗?”小克问的正是江一明想问的,但又一下子想不起来的问题。他很佩服小克活跃的思维,这个问题很关键。

  “没有,我和梁小平一看有人跳楼,瞬间起身向楼下跑去,那种急切的心情无法形容,所以,我没有听到李欢的坠地声。”

  他俩又问一些问题,然后向蒋儒告辞,来到楼下,钻进车子,由小克开车,向梁小平家驶去,江一明问:“小克,长进不小啊,我会向领导建议把你从原派出所调来,正式成为我们1号重案组的成员。”

  “谢谢江队!”小克坐在驾驶位上,向江一明行个标准和军礼,眼中含着泪水。

  江一明:“不要那么夸张吧?竟然流泪了,是你表现好,来重案组是迟早的事……你觉得蒋儒会不会说谎?”

  “直觉告诉我他没有说谎,我们知道:当人撒谎时,会因紧张而释放出一种名为儿茶酚胺的化学物质,从而引起鼻腔内部的细胞肿胀,血压也会上升,血压的增加会导致鼻子肿胀,产生鼻子刺痒的感觉,所以说谎者会频繁地摩擦鼻子,以舒缓发痒的症状,还有,人说谎时手心和额头会出汗,会下意识地做搓手等动作,蒋儒都没有。”

  “我也有同感。”

  经过对梁小平的询问,他的说辞和蒋儒的说辞大同小异,这符合事实,如果俩人串供做伪证,说辞肯定会高度一致,所以,他俩判断蒋儒和梁小平没有说谎。显然李欢确实是跳楼自杀的,不过,蒋儒和梁小平都说没听到李欢的坠地声,让江一明和小克觉得蹊跷,高处坠落刑事侦察中简称为“高坠”,8楼的高度一般在5米左右,整个过程大约只需秒,这么快的时间里,蒋儒和梁小平竟然没听到坠地,是让人不解,但是,因为相隔70米远,到底能不能听到李欢的坠地声,需要进行一次试验才知道。

  吴江和吕莹莹对蒋儒和梁小平背景进行调查,他们以前的同事和领导都一致认为他俩为人善良、诚实、正直,不可能说谎,他俩的档案中没有任何污点记录,蒋儒被单位多次授予先进个人,还是江北区的劳动模范,各种迹象证明他俩都是大好人。蒋儒和梁小平虽然同住在金山小区,但都和李欢不认识,因此,重案组把他俩作伪证的嫌疑给排除了。

  重案组决定用仿真人试验,仿真人是硅胶制作而成的人体模特,他的重量、高度、身材、皮肤的弹性等数据和李欢相一致,这是经过江一明称重之后,特意选来的仿真人,这种仿真人和医用仿真人不同,医用的仿真人体是美国医疗界最新推向市场的科技产品,专供医学研究使用,其产品的大小、质量、密度、质感、光感、和声导性能都与人体的参数一致,而且内脏、血管、毛发、指甲等一应俱全。罗进的法医室有男女各一的医用仿真人,因为价格昂贵,江一明舍不得用它从8楼往下扔,所以,他选择了硅胶仿真人。

  晚上11:0分,重案组开车来到金山小区,小克和吴江俩人轮流抬着仿真人,爬上李欢跳楼的天台上,然后,把李欢跳楼时的衣服穿在仿真人身上,这能更精确地模仿案发时的样子,他们把仿真人竖起来,站在李欢跳楼时的护栏上,等待江一明的指令。

  江一明和吕莹莹来到蒋儒家的天台上,蒋儒和梁小平依照江一明的指示,恭候在那里,四人见面之后,江一明再次向蒋儒确认李欢跳楼时的时间,蒋儒说李欢跳楼的时间确实是11:50,因为他当时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

  江一明点点头,手指着前方问:“蒋先生,当时的灯光是不是和现在一样亮?”

  “差不多,只是当时月光比今天亮了许多。”因为天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云彩,月亮也缺了五分之一,所以,显得不如那天明亮。

  “你能看见前方天台上的人吗?”

  “当然可以,前方的天台上两个男人双手扶着一个穿白色运动服的人,站在李欢跳楼时的护栏上。”

  江一明点点头,他打开对讲机,对吴江说:“老吴,我们这边准备好了,我数三下,你俩把仿真人用力推下。”

  “好的。”

  江一明数1、、,吴江和小克奋力一推,把仿真人推下去,两秒钟之后,江一明听到“啪”不太大的声响,江一明问蒋儒和梁小平有没听到?他俩都说听到了,这说明他俩耳聪目明,但为什么那晚他俩会没听到这比较明显的声响呢?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当时因为着急去救人,从而造成他俩闻而不听,人在紧急时候是会忽略其它次要的东西,只想着最重要的东西。

  江一明和吕莹莹来到李欢跳楼的天台上,和吴江、小克汇合,他们打开聚光灯,对天台和护栏进行勘查,希望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但是,李欢死后,小区的居民纷纷来到天台观看,现场已经被严重破坏,天台上的不同足迹竟然有18种,护栏上的指纹也达60多种,想从中找出线索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假如李欢是他杀,凶手戴着手套作案,指纹也毫无意义。只怪当初郭川没有把现场保护好,不过,说实话,这种有目击者的跳楼自杀案极少有刑警会封锁现场。江一明叫各位收拾勘查工具回队。

  第二天,江一明召集开案情分析会,各位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小克、吕莹莹和罗进认为蒋儒和梁小平没有听到李欢的坠地声,是因为他俩当时太焦急。吴江和江一明认为他俩都没听到坠楼声的可能性比较小,因为仿真人的坠地声为60分贝,蒋儒和梁小平是可以听到的。最后众人达成共识:李欢一案可能是谋杀案,要进行深入调查。

  5、深入调查

  江一明带领重案组对李欢的住所进行勘查,杨梅红按江一明的要求,没有进入屋子,所以,现场被保护得很完整,他们从屋子里提取了四种不同的足迹。经过比对,这四种足迹分别是杨梅红、李欢和李俊的,另一个是陌生人,根据足迹判断,这个陌生人高1.70米左右,体重60公斤左右,这种人在中国最为普遍,在大街上随便一抓就一大把,所以比较难找。

  李欢家的阳台比较宽大,长米,宽米,因为金山小区的安保条件很好,五楼以上的住户都没有在阳台上设防盗网,阳台的护栏是铁艺制作的,欧式风格,精美而简洁,江一明站在阳台由近及远看了一会儿,远处的定军山和点将山巍然屹立在那儿,山下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几乎整座省城都尽收眼底,难怪李欢不住别墅,喜欢住在这里。

  江一明把眼光收回,在阳台上仔细寻找着蛛丝马迹,在左边的栏杆下,他发现了几滴溅洒状的汗渍�

  ��他喷上药水,使汗渍溶解,然后用棉签蘸取,放进物证袋。

  整个过程勘查过程用了一个上午,工作做得细致到位,连地上一颗微小的皮屑都被收入物证袋里,现场没有血迹,但沙发边有一小堆呕吐物和15根头发,估计是李欢留下的。

  经过化验员化验,呕吐物的确属于李欢的,和他胃溶物完全一致,头发也是李欢的,从他扯下那么多的头发来看,李欢是可能遇到了很揪心的事,迫使他极度绝望,从而走向自杀。

  但是,现场的汗渍不是李欢的,也不是杨梅红和李俊的,那么这汗渍会是谁的呢?杨梅红说不记得谁会在她家的阳台上流下汗水,李欢极少在家里接待朋友,即使偶尔有朋友来他家串门,也不可能让朋友热得在阳台上流汗,因为家里安装了格力空调。

  从汗渍的表面上判断:汗渍是新鲜的,不会超过10天,因为上面灰尘的覆盖面极淡,所以,这个在现场留下汗渍的人很可疑。罗进把汗渍的DNA输入数据库进行检索,数据库中没有相符合的DNA。

  “江队,我们从带回了李欢当晚回家时的监控录像。”小克扬了扬手中的u盘,和吴江走进江一明的办公室。

  “你们有什么发现?”江一明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然后站起来,示意小克和吴江坐在沙发上。

  “我们从监控录像中发现:事发当晚11点左右,李欢是被一个人开车送回来的,车子是李欢的,李欢当时应该是喝醉了,所以连车带人被送回家,根据当晚值班的保安说:李欢确实是被人送回家的,这个人说是李欢的朋友,保安说他见过他三次,此人向保安自我介绍说姓杨,李欢喝醉了,他送他回家,保安警惕性很高,悄悄跟随杨先生,看见他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之后,扶着李欢上了8楼,进了李欢的家,把李欢安顿好之后,才徒步离开小区,并在小区门口打的走了。杨先生离开后不久,大概0分钟之后,就发生了李欢跳楼而死的悲剧。”

  “我们必须找到杨先生,详细了解当晚李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能从杨先生那里找到突破口。小克,你把那个保安叫来,叫画像师给杨先生画像,发协查通报给全市各个分局和派出所,尽快找到杨先生,吴江,我和你去交警队调看交通录像,看李欢是从哪里回家,在哪里喝酒的。”

  吴江点点头,和江一明走出来,启动车子向市交警中队驶去。

  江一明和吴江坐在交警中队的监控室里,调出了6月15日晚上的录像,按照时间开始往回查看一路上的交通录像,他俩看了19个监控点的录像,从中梳理出李欢的行车路线:李欢是从北新路驾车驶向环市路,然后转弯进入了福田路,又转了几个弯,才进入金山小区,一路上都是杨先生开车,李欢倚靠在副驾驶位上。

  北新路排列着几十家海鲜酒楼,李欢的胃溶物中有龙虾和高档鲍鱼,应该是在一家高档的酒家吃夜霄,比较容易找到。江一明打电话给杨梅红,问她李欢喜欢在北新路哪个酒家吃饭?杨梅红很肯定地说:李欢最喜欢吃海王宫海鲜楼的鲍鱼。

  江一明和吴江走出交警中队,来到北新路的海王宫酒楼,这家酒楼共分成两层,每层有60个包间,大厅宽敞明亮金碧辉煌,食客络绎不绝,不亚于四星级酒店,他俩在楼面经理的帮助下,找到了当晚李欢订下的18房间。

  他俩走进18号房间,经理招呼他俩坐下,叫服务员递上茶水,然后用对讲机呼叫当时为李欢和杨先生的服务员,两分钟后,一个面目清秀的女服务员来到了他俩面前,她问:“请问两位先生,需要我帮您们什么忙吗?”

  江一明打开手机,调出李欢生前的照片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在调查一件重要案件,你要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

  她点点头。

  “你认识这个人吗?”江一明问。

  “认识啊,他是我们这里的常客,我们都叫他李老板。”

  “6月15日晚上,李欢和谁在这间房里吃夜霄?”

  “好像是和一个姓杨的中年人吃饭,杨先生只来过这里两次,我不熟悉。”

  “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就他俩。”

  “你是不是一直站在旁边服务?”

  “也不是,我负责4个房间顾客的服务,只要有别的客人按服务灯,我必须到其它房间服务。”

  这时,江一明的手机“叮”地一声轻响,江一明打开手机来看,原来是吕莹莹从电脑中给他发来了杨先生的画像,江一明回复给吕莹莹一个谢谢的表情,然后调出杨先生的画像给服务员看:“李欢当时是不是和这个人吃饭?”

  “是的,有七八分像。”

  “你有没听到他俩说些什么?他俩一共吃了多少瓶酒,喝什么酒?”

  “我不太记得了,好像都是聊些生意上的事,他们喝的是五粮液,俩人一共喝了两瓶,李老板好像不开心,喝酒喝得特别快,后来李老板似乎喝醉了,杨先生买了单之后,扶李老板走了。”

  因为杨先生是用信用卡消费,他在付款小票上签名是:杨得龙。

  重案组通过银行客户的信息,找到了杨得龙的身份,原来杨得龙是北市一个家具商,最近有向李欢购买家具的记录,和李欢相识不到两个月,但是,因为他俩都爱喝酒,又有很多话题,所以一见如故。

  江一明和小克赶到北市,找到了杨得龙,杨得龙如实说明了当晚他和李欢一起喝酒,后来送他回家的全部过程。他说的话和服务员以及保安的说法相差无几。江一明问:“你知道李欢跳楼身亡了吗?”

  “知道,我看报纸了,因为最近非常忙,我没空去吊唁他。”

  “你当时有没发现李欢有自杀的念头?”

  “当时他说过最近很烦,不想活了,我当时把他当作酒后戏言,根本不在意,唉,没想到他真的……”

  “当时说过为什么想轻生吗?”

  “具体没说,只说女人是红颜祸水,应该是被一个女人缠住了。”

  “哦?你扶李欢上楼后,有没有去过他家的阳台?”

  “让我想想……哦,有去过,因为我费尽力气把李欢半背半扶地弄到他家之后,浑身是汗,我把李欢放到他客厅的沙发上之后,走到阳台上吹了一会儿风,之后我就离开了。”

  江一明提取了杨得龙的唾液和足迹之后,回到刑警队,经过比对DNA比对,留在李欢家阳台上的汗渍是杨得龙的,那个陌生的足迹也是杨得龙的。这些都验证了李欢是自己坠楼而死,而不是他杀。

  这个疑似他杀的案件更加趋向于自杀,吴江想把他们的调查结果向杨梅红说明,江一明说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江一明的第六感告诉他:也许这是一桩完美无缺的谋杀,只是没法找出证据来支撑,假如这是一桩谋杀案,凶手也太高明了。

  6、蹊跷足迹

  江一明召集重案组成员开会,对留在现场的四种足迹进行再次分析,因为李欢家的客厅和卧室铺设的都是地木板,所以提取来的足迹非常模糊,特别是杨梅红和李俊足迹简直淡到无法提取,因为杨梅红和李欢穿的是室内用的拖鞋,如果在十年前,这种印在地木板上的足迹是无法提取的,幸好如今的勘查科技已有了长足发展。

  杨得龙和李欢的足迹比较清晰,因为杨得龙扶李欢进门时,俩人都没有脱鞋子,所以,现场留下了两种皮鞋的足迹,一种是4码的鳄鱼牌皮鞋;一种是41码的富贵鸟皮鞋,分别属于李欢和杨得龙的。

  吴江打开索尼投影仪,屏幕出现了四种足迹,这些足迹他们已经看了十几遍,但都没有看出问题来,其他人似乎没把心思放在上面,因为除了江一明外,其他人一致认为李欢是跳楼自杀。

  江一明却一个劲地怀疑他杀,江一明是这样的人:一旦有让他怀疑的事,一定要锲而不舍地追查到底,直到真相大白才会释然,也许正因这种品质,使他出类拔萃,脱颖而出,成为市刑警总队队长和1号重案组组长,市刑警大队重案组分为1到6个小组,一般大案要案都由1号重案组负责侦查。

  今天,江一明请来了公安部的足迹专家谢磊,他坐在江一明身边,谢磊是个即将退休,他一生是传奇的一生,观察过上万个犯罪嫌疑人的足迹,可以分析出足迹主人的身高、体重、男女、生活习惯、生长的地区、从事的职业、文化程度,甚至抽什么品牌的香烟、喝什么品牌的酒,简直像亲眼看到嫌疑人一样神奇,因为屡屡破获重大案件,被公安部授予一级英模。

  谢磊身材短小精悍,一双眼睛像猫头鹰的眼睛一样犀利,闪烁出熠熠的光芒,此时,他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一组足迹,看着看着,他忽然对吴江说:“吴警官,请停一下。”吴江摁下遥控器的暂停键,屏幕定格在编号为04的足迹上,在李欢家提取的足迹被编号为:01、0、0、04号,分别是杨梅红、李俊、杨得龙和李欢的。江一明不解地侧过头望着谢磊,谢磊说:“你们有没发现前面04号的足迹和我们眼前的足迹有什么不同吗?”谢磊望着江一明问。

  江一明说:“没看出来呀。”

  “可是在我的眼中,04号足迹前后是有所不同的,前面足迹的着力面比后面足迹的着力面相差近1厘米,前面的和后面的着力点也不同,我们都知道:同样的一双鞋子穿在50公斤和穿在80公斤的人脚上,足迹的清晰度或者深浅度是不同的,即使在坚硬的地板上也能体现出来。还有,眼前的04号左脚足迹和右脚足迹完全不同,好像不是人的足迹,更像机器人穿着李欢的鞋子在房间里走路……”

  “这怎么可能?谢老,您会不会看走眼了?这也太诡异了吧?”吴江感到不可思议。

  “不信,你把幻灯片倒回去,再认真地看一会儿,进行对比,相信你也能看出来。”

  吴江把投影仪倒回去,前后进行了反复对比,果然不出所料,前面的足迹和后面足迹的确有些微小的不同,尽管吴江干了0年刑警,但依然没法看出来,如果不是谢磊的提示,所有人都没看出来。

  “谢老,您真是火眼金睛啊,比孙悟空还厉害!”江一明向他翘起大拇指。

  “过奖了,我没有火眼金睛,只是从警40年来,阅足迹无数,才形成特有的眼力。”

  “谢老,您觉得有人指挥机器人穿上李欢的鞋子谋杀李欢吗?”吴江问。

  “小吴,没有你想的那么科幻,以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有个人穿上李欢的鞋子在屋子走动,而且这个人的右脚可能是假肢,所以才会形成这种足迹,至于他是不是谋杀李欢的凶手,我不敢肯定,因为有目击者亲眼看见李欢跳楼。”谢磊说完,抽出一支烟,江一明眼疾手快,为他点燃香烟,谢磊点点头,表示感谢。

  “为什么此人要穿李欢的鞋子在屋里行走呢?大家开动脑筋想一想,我们奉行大胆推测,小心论证的方针,说错了没关系。”江一明的眼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鼓励他们。

  “这个人可能是李欢的朋友,也许是李欢打电话叫他来照顾李欢的,他进屋后,发现李欢醉得不醒人事,因为他是残疾人,非常羡慕李欢的地位和成就,他脱下李欢的鞋子在屋子里开心地走来走去,就像古代羡慕皇帝的将相在家穿上自制的龙袍一样……”吕莹莹说。

  “莹莹,你是穿越剧看多了,满脑子都是王侯将相皇帝妃子,别忘了,李欢是自己走上天台跳楼身亡的,而且就在杨得龙离开李欢0分钟之后,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们应该提高李欢他杀的可能性。”小克笑着对吕莹莹说,语气中有调侃的意味,吕莹莹被小克抢白一番,微微一怔,但并不生气,只对小克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吕莹莹刚刚从警校毕业不久,她专攻网络技术,破案的经验不够丰富,因为左丽牺牲后,市局才去省警校招聘她的,她的网络技术在警校出类拔萃,她不仅技术好,长得漂亮,而且敬业,所以被市局看中。

  “小克说得对,李欢的跳楼案,因为有谢老的发现,可以提高为谋杀案。可是凶手是如何谋杀李欢的?难道说真的有一个死亡导师引诱李欢跳楼吗?比如说是李欢的心理医生什么的,美国有个加州心理学教授先后引导11名学生跳楼自杀,我国也有类似的案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位死亡导师可以在李欢醉酒之后,前来引导他走向死亡的,因为人在喝醉之后,心理防线最脆弱,最容易冲动。”

  “假如真有死亡导师,那么,这位导师应该是残疾人,很容易查出来,毕竟戴假肢的心理医生廖若晨星。”吴江接过江一明的话说。

  第二天,重案组成员分为两组,一组对医学院心理系教师进行调查;一组对各大医院和私人诊所进行走访,连续查了一个星期,结果没一个注册的心理医生安装假肢。

  7、柳暗花明

  因为案情陷入僵局,江一明下班后,每天都开车来到李欢的楼下,坐在草坪上,久久地望着李欢家的阳台和天台,从黄昏一直看到夜幕降临,然后在附近的快餐店匆忙吃一盒快餐后,又回到草坪上,看着李欢的家……这是江一明多年养成的好习惯,他喜欢多次重返案发现场,感受现场的气氛和气味,现场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沙堆,久了总能淘到金子。

  自从李欢坠楼之后,杨梅红和李俊就住进早年买来的小别墅里,据杨梅红说:李欢之所以不住别墅,主要是不想被人打扰,因为原来的别墅很多人知道。江一明想:也许李欢有仇家,他怕仇家找上门来,所以隐居在这里?

  根据他们的初步调查,李欢是个安分守己的家具商,这几年来,因为业绩优秀、品德高尚、喜做善事,从而被推选为政协委员,没发现他得罪了什么人,当然,重案组还没对李欢的背景进行深入调查,说他是个大善人还为时过早,政协委员的称号会把李欢的真正面目掩盖住。人是最善于伪装的高级动物,即使和他同床共枕的妻子,也可能不知他内心深处的罪恶。

  江一明一边看着李欢的阳台,一边陷入沉思。

  这时,不知哪个小孩从天台上往下扔下一张包装纸,忽然一阵风吹来,包装纸被卷入李欢的阳台里边……江一明突然灵光一闪,他已经猜想出凶手是如何谋杀李欢了。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凶手经过多日踩点,知道第8栋的天台上有两位退休老人喜欢泡茶,他们自建的小茶室是敞开式的,没有门,没门的一方正好对着第5栋李欢家的天台,他时时刻刻跟踪李欢,发现李欢喝醉后被杨得龙送回家,于是尾随他俩来到金山小区,爬上天台,等杨得龙离开之后,他站在护栏上大叫一声:“上天啊,你为什么容不下我……”这是为了引起蒋儒和梁小平的注意,然后往下跳,其实他不是跳楼,而是从天台上跳到李欢的阳台上,然后进入李欢的客厅,把李欢的鞋子脱下,穿在自己的脚上,抱起醉得不省人事的李欢,从阳台上往下扔,然后从里面打开李欢家的门,跑到天台上,把李欢的鞋子脱下,扔在李欢的坠楼处,这一连串动作是在0秒之内完成的,从而造成有目击者见李欢跳楼自杀的假象,难怪蒋儒和梁小平没有听到李欢的坠地声……

  现场没有提取到凶手的足迹和指纹,凶手应该是戴着手套和鞋套,可是凶手是怎么进入金山小区的呢?他们对李欢跳楼当晚的监控录像看了几十遍,没有发现可疑人,值班的保安也证明当晚10点以后,没有陌生人进入过小区,凶手不可能未卜先知李欢会喝醉,事先潜入李欢的天台上,除非杨得龙是凶手的同谋,故意把李欢灌醉,然后打电话给凶手通风报信,但是,根据海王宫的服务员说,杨得龙没有对李欢劝酒,而是李欢自己想借酒浇愁。

  如果凶手真的是一个戴假肢的残疾人,那么,要从米多高的天台上,斜着跳进李欢的阳台上,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然,除非凶手为谋杀李欢而反复演练斜跳,否则,一般人是不敢做的。

  江一明非常激动,他咚咚咚地跑上李欢的天台,看见两个小男孩在吃橄榄蜜饯,大声问:“你俩是谁把包装纸往下扔?”

  两个小男孩吓一跳,以为江一明要惩罚他们,都不敢吱声,江一明发觉声音太大了,蹲下去,柔声问是谁扔包装纸,高个子男子红着脸承认是他扔的。江一明把他抱起来,狠狠亲了几口,又从钱包中取出100元,塞给那个小男孩,说是奖励他的,随后兴冲冲地走了,留下两个小男孩在发呆。

  翌日,江一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众人,众人都觉得他说的非常合理,江一明布置任务:由他和小克带领临时抽调来的民警,在全市范围内寻找那个右脚残疾的嫌疑人;由吴江和吕莹莹带头对李欢的背景进行深入调查。

  江一明和小克找遍全市所有骨伤医院,找出了十年内安装过假腿的残疾人有1080个,但不包括十年之前的假肢安装者,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要一一走访实在耗时耗力,但是,又没有其它办法,江一明坐在办公室里,深思着如何找出捷径,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办公室像香期的庙堂烟雾弥漫。

  这时门被推开了,吴江走进来,用手使劲扇着驱赶烟雾,江一明招呼他坐下后,问:“老吴,你们有什么收获?”

  “收获很大,你看看吧。”吴江把一大摞案卷放在他办公桌上,江一明拿起案卷看起来。

  原来在0年前,也就是199年6月18日,李欢在自己的家具厂的办公室强X了他的文员林子红,当时林子红刚刚结婚不久,林子红回家向她丈夫张大树哭诉被李欢强X的过程,张大树一气之下,把李欢告上法庭,李欢在法庭上承认与林子红发生了关系,但是,那是林子红自愿的,目的是林子红想要李欢的钱。警方发现林子红的银行账户上多了一万元,是从李欢的账户上汇给她的,但林子红自称毫不知情。

  李欢说林子红要他给她5万元,他没那么多,只能给她一万元,所以林子红恼羞成怒,把李欢告上法庭,因为林子红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裙子的扣子也没被扯掉,以此说明林子红是自愿的。

  林子红说她当时穿连衣裙、胸罩和内裤,在李欢强X她时没有脱下她下的裙子,只扯掉了她内裤。

  法庭最终判决李欢无罪。这使林子红夫妇哭诉无门,绝望到极点!

  事情并同那么简单,晚报记者根据庭审记录和结果,把林子红为了钱而诬告李欢强X大肆渲染一番,许多市民打电话到林子红家骂她是贱货、下流、biao子,林子红不堪忍受,跑到租住的8楼天台上,一跃而下,当场摔死。

  张大树得知妻子死讯,当场晕倒,吐出一滩鲜血,被送到医院抢救,从医院回家后,张大树看见林子红放在桌子的遗言:大树,我深爱的丈夫,感谢你没有在我被玷污后唾弃我,但这世界太冷酷了,不值得留恋,我要去天堂,那里应该温暖如春,鸟语花香,亲爱的,你不要伤心绝望,我只是睡着了,如果你还爱我,请你为我报仇,我要你把那个畜牲关进监狱,免得他再伤害其他良家妇女。记住:不可以与他同归于尽,你要活得好好的,你要站在监狱外狠狠地嘲笑他——这就是你对我最好的报答。

  看到这里,江一明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了,他深深地吸一口烟,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他知道0年前的司法环境和现在大不一样了,不少法官受控于权力机关,不可能十分公正,如果此事发生在现在,完全可以把李欢关进监狱。

  “江队,你同情林子红吧?”吴江看江一明眼含热泪。

  “对,我是同情林子红,如果她是个卖身求财的人,会跳楼自杀吗?”

  “当然不会,当biao子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被人辱骂而自杀的。假如她承受不了压力,可以和张大树去另一个城市生活,当时的一万元足够他们在别的城市另起炉灶,但是,张大树并没有离开长江,而是继续留在长鹏物业管理公司,但他从此没再娶妻,可见他对林子红的爱有多深!”

  “一对苦命鸳鸯啊……也许张大树苟且偷生只想为林子红报仇,他有杀人动机。”江一明说。

  “这回你可错了,他的同事说他在1999年就死了。”

  江一明一愣:“说说看,怎么一回事?”

  “1999年夏天一个炎热的夜晚,有人报案说李欢的别墅里发生了惨叫声,当110赶到现场时,却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李欢全家人都不在家,警方是打李欢的电话之后,李欢才匆匆赶回家的。第三天,张大树的同事向警方报警说张大树失踪了,张大树的父亲从乡下赶来,要求警方帮助寻找,警方苦苦寻找了一星期后没有结果,他的同事怀疑张大树可能被李欢杀害,因为张大树经常跑到李欢家里闹事。警方对李欢进行讯问,并对李欢家进行搜查,结果发现李欢的厕所有血迹,经过DNA检测,证明是李欢的血迹,不久后,在李欢别墅的小河边发现了一条高度腐败的人脚,是从腓骨中间被锯断的,经过法医化验,是张大树的小腿,张大树的父母把李欢告上法庭,说他杀害了张大树……江队,你猜法官会如何判决李欢?”吴江故意卖个关子。

  “这个……李欢肯定被判无罪,否则他不会当上政协委员。”

  “你说得对极了,法官判李欢谋杀张大树的证据不足,不能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而且李欢的情fu证明事发时李欢和她在一起,从而判李欢无罪,但是张大树的父母不服,说李欢情fu作伪证,年年上访,甚至到北京去上访,结果每次都失望而归,因为上访,张大树的父母倾家荡产了,唉,他们真可怜啊。”

  “你认为张大树真的被李欢杀害了吗?”

  “但愿如此,不过,不能肯定,因为证据不够充分。”

  “这就对了,张大树为了帮爱妻报仇,想与李欢同归于尽,但是,他又要遵守林子红的遗言:不能死,要好好活着!所以,他只能设计把李欢关进监狱,于是,乘李欢不在家,潜入他家,在他家锯断了自己的小腿,然后忍痛把自己的小腿抛弃在李欢别墅后面的小河里,造成被李欢谋杀的假象,他以为法官肯定会判李欢重刑,因为有张大树的血迹和小腿,但精明强干的法官却判李欢无罪,张大树失望到极点,从此躲藏起来,伺机再次报复李欢……”

  “江队,等一下,被锯断小脚的人怎么可能走到小河边丢弃自己的小脚?这不符合逻辑嘛。”

  “张大树可能有一个铁杆的帮手,张大树的遭遇令人同情,有正义感的朋友会帮助他。”

  “锯断小腿这可是技术活,如果没有麻醉师帮张大树进行局部麻醉,他肯定承受不了痛苦。”

  “这要找到张大树才知道怎么回事,人的意志可以忍受巨大痛苦,就像邪教徒可以引火自焚一样。我怀疑张大树没有死,他躲藏起来后,安装了假肢,所以会在李欢的客厅里留下那个蹊跷的足迹,张大树有谋杀李欢的巨大嫌疑,我们必须找到他。”

  “说实话,我真不想张大树被我们找到。他是个英雄,一个悲剧英雄,就像哈姆雷特一样,为正义而复仇,却落下凄惨的下场。”吴江感伤地说。

  “我也同情张大树,但是,法不容情,把罪犯绳之以法是我们的责任!老吴,你把协查通报发出去,在全省范围内寻找张大树,如果找不到的话,上报省厅,在网上通缉他。”

  吴江点点头,脚步沉重地走出去。

  五天之后,有位群众举报说在郊区发现了张大树,江一明带领重案组成员前往抓捕,他们来到一个垃圾收购站边,举报者指着不远一排非常简陋的出租屋说:张大树就住在第二间屋子里。

  江一明示意众人掏出手枪,分开向屋子悄悄靠近,靠上之后,小克推开虚掩的木门,看见一个人坐在小矮凳上整理废纸,小克的枪对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出奇地平静:“我叫张大树,你们来了?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我终于可以去见我的爱妻了。”说得像面对死亡而超度的高僧!张大树才45岁,脸上的皱纹像树皮一样粗糙,头发乱得像鸟窝,双手黑乎乎的,那是长年拣垃圾被薰染成的颜色,长满厚茧的十指刻满一道道伤痕,右脚上安装着假肢……

  张大树顺从地跟他们回刑警队,坦陈了是自己把李欢从阳台上扔下去,经过和江一明推断一模一样,他说实施谋杀李欢的计划他整整用了0年,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一个人半辈子都无法释然?不,应该说是什么样的爱,让他如此铭心刻骨?

  8、乡村爱情

  有一种爱情看似平凡,却无比伟大,看似平淡,却惊世骇俗,看似平庸,却没齿难忘,这种爱情不可能像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被流传千古,只因他们被所有人忽视,但是他们生死相许的深情毫不逊色于梁祝。

  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中国所有的乡村都极度贫穷落后,食不果腹,衣不遮体,闽北大山深处有一个小山村,村子只有90多户人家,农民都住在泥瓦房或竹篱屋里,烧的是柴火和茅草,吃的是地瓜丝饭、玉米粉饭、蕨粉饭,极少有人家能三餐吃白米饭的。

  一个小男孩为了给家里改善生活,夜里提着老鼠夹(一种用小竹筒制作而成的,有个小机关,在底部些大米,老鼠进去吃米,触动机关,就会被小绳子勒死)去田野里夹老鼠,但邻家的小鸡误入老鼠夹里吃米,给勒死了,邻家8个兄弟气势汹汹地赶到他家,要他父母赔偿两块钱,他父母无奈之下,作了赔偿,其实,那只小鸡还不值一块钱,他父亲把气发泄在他身上,抽出竹鞭狠狠地打了他一顿,把他赶出了家门,不许回家。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那个是个下着阴雨的寒冬腊月,北风凛冽刺骨,像咆哮的野兽,无情地扫过树梢和屋顶,直往人的脖子里钻,他双手紧抱身子,抵御着寒冷,他想起家里的火盆和饭香,极想回去,可想起父亲铁青的脸和竹鞭,他胆怯了,他望着不远处的家,觉得像天涯一样遥不可及。

  天黑了,他为了避雨,躲在别人的屋檐下,他望着杉木皮屋顶上的冰棱,听着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伤心到极点,别人的厨房里飘来了饭菜香,无比诱人,要是能吃一口多好啊……

  “大树哥哥,你怎么还不回家吃饭啊?”

  扎着小辫子的林子红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透过泪水看着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低下头沉默着,林子红小他一岁,是他三年级的同学,那时的学生入学迟,他11岁才读三年级。

  “大树哥哥,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他还是沉默不语。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撩起他的袖子,看见他手臂上一道道伤痕,她知道他是挨打了,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伤痕,眼里闪着泪光,喃喃地问:“你爸爸怎么那么狠啊?”她跑进自己的家里,捧出一碗白米饭,上面有三片片腊肉和青菜,叫他吃,他摇摇头不吃,她把碗塞到他手里,叫他捧着,他无法拒绝这奢侈的晚餐,他边吃边流泪。

  吃完之后,他把碗还给她,她看看碗里没剩一粒米饭,笑了,问他吃饱了没有?他说吃饱。

  她把他的情况向她爸爸说了,她爸爸把他送回家,他爸爸还想打他,但是被她用身子护住他,他感觉到从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那一瞬间,他有一个念头:如果有这样的一个妹妹该多好啊……

  她爸爸对他爸爸说:“有个为家里改善生活的孩子多好啊,要是我有个这样的孩子,疼都疼不及呢?你却对这孩子下狠手……你不想要,我带回家,当我的孩子好了……”说完,她爸爸拉着他向门外走去,他妈妈舍不得,一下把他拉进怀里,把手伸进他的后背,边轻轻抚摸着他的伤痕,边掉眼泪,他爸爸冲着妈妈吼叫:“哭什么哭?又不是死了爹娘!”然后出去了。

  那一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林子红的身影,原本最寒冷的夜晚,因为有了林子红,变得无比温暖!

  从此以后,他们一同上学,在春天的山坡上采野草莓;在炎热的夏天里下河捉鱼;在秋天的林子里采蘑菇;在冬天干涸的田野里放风筝。

  一次,一个男同学上课时揪她的辫子,揪得她头皮出血,他坐在最后排,听她的惨叫声,他立即冲上去,一拳头打在男同学的鼻子上,那个同学被他打得鼻血四溅,哭泣着跑回家了。

  自那以后,只要有人欺负她,他就会和对方拚命,同学们都怕他,他为了林子红会不顾一切地痛打对方,他成了她的保护神。

  慢慢长大以后,他们朦朦胧胧懂得了男女之情,她渐渐和他拉开距离,但是,两天没看见他,她就觉得少了什么,那种想见又不敢见的心思每个少年都经历过。

  高考时,他们双双落榜,不到百分之五的升学率,令许多人被挡在大学围墙外,但他很乐观,安慰她说在大学外广阔的沃野上,一样可以播种希望!

  夏夜,月光如水,凉风习习,稻香阵阵,繁星般的萤火虫在河面上悠然飞舞,他和她坐在河堤上,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真正的约会,在学校时,他们怕耽误学习,从来不敢向对方提出来,虽然彼此间早已心有灵犀。

  那晚他主动约她,她感觉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早早吃过晚饭,假装在田野里散步,一直到夜幕下垂,她才敢悄悄走近他,坐在他身边,虽然相隔一尺之遥,他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浓郁的体香。

  他望着月光下的清水河,不知说什么好,一直沉默着,她怯生生地问:“大树哥……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说完,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了一百倍。

  “嗯,是有点事……我想去省城打工,等积累一些资金后,自己开个小店,我想在40岁之前在省城有自己的房子和小公司。”

  她愣了一下,这是她从来不曾想过的,她听了之后,觉得他的想法很好,有理想有抱负,而且很实际,如果他说想在0岁之前买房子开公司,也许她会说他吹牛。

  “好啊,我支持你!”她微微失望,她以为他会对她说:我爱你想你之类的话。

  “你

  愿意和我一起去省城打拼吗?”他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他的眼睛又亮又大,她快被他的目光溶化了。她使劲地点点头,他知道这等于给他暗示,如果她不爱他,是不会这么快就答应他的。

  “可是我有点怕大城市,人太多了,我怕迷失了方向,还有……你会像以前那样保护我吗?”

  “会,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

  “如果我被人欺负,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了他,然后去公安局自首。”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神情毅然决然,他深情凝视着她,她勇敢地迎接他的目光,他轻轻把她搂进怀里,滚烫的嘴唇吻住了她……那一夜,他们以身相许,那一夜,他们开始用生命去爱对方,那一夜,所有的花朵和星光都黯然失色,他们的爱情如烟花绽放,那一夜,演绎着另类的生死苦恋……

  他们一起在省城打拼,他在房地产中介公司打工,她在李欢的公司打工,他们省吃俭用,只为了在省城安个家,但是他们的工资远远不够买房子,他们的工作单位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一个星期才能见一次面,他忍受不了相思的煎熬。

  他和她商量想结婚,组成一个家,她和他想的一样,在他们在199年结婚了,他们租下月租150元的房子作为婚房。

  他每天早上7点起床,乘一个半小时公共汽车去上班,下班也一样,虽然起早贪黑很辛苦,但是,想着能与爱妻共进晚餐,夜里能抱着爱妻入睡,他感到非常幸福。

  老天总是不公平,因为她年青漂亮,温柔丰满,李欢对她垂涎三尺,处处骚扰她,但是,为了来之不易的工作,她十分忍让,结果她还是没能逃过李欢的毒手,她被李欢奸污了。

  他岂能容忍爱妻受污辱?他向她承诺过,只要有人欺负她,他就会和他拼命,但是,在林子红的苦苦劝说下,他放弃了杀掉李欢的想法,他俩把李欢告上法庭,没想到的是:昏庸的法官竟然判李欢无罪。

  林子红不堪其辱跳楼自杀了。林子红留给张大树一张遗书,遗书上压着一朵被揉碎的红玫瑰,上面写着北岛的诗: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然后交待他要为她报仇,但是要替她好好活着……

  从此,他的心被掏空了,活着的唯一信念就是为林子红报仇!

  在审讯室里,江一明问张大树:“是谁帮你锯断小腿的?是谁帮你打麻醉针?又是谁帮你把小腿扔到小河里?”

  “没有人帮,我自己亲手锯断的。为了实施栽赃那个畜牲,我两个月前就用绳子把小脚捆死,避免血液循环,直到小腿几乎坏死之后,我才跑到他家锯断小腿,然后拄着拐杖离开他家,把小腿扔进小河里。”

  “不可能!这种巨大的痛苦谁也无法忍受。”

  “江警官,你错了,自从我妻子死后,我也死了,为了忍受痛苦,我经常用烟头烫自己的手,烫久了,真的就不痛了,你看,我手腕上有几百个被烟头烫伤的伤痕。”张大树的双手被固定在铁椅上,他低下头,用嘴叨起袖子,他的左臂上是无数触目惊心的烫伤。

  江一明沉默了许久,问:“你是怎么进入金山小区实施谋杀的?”

  “很简单,在网上买一把万能钥匙,打开那个畜牲车子的后车厢,躲进去,和他们一起进入金山小区,然后爬上5栋的天台,事后,躲在一个上夜班的经理后车厢里,离开金山小区。”

  “你可能会被判处极刑,你有什么要说的?”

  “没什么要说的,我会在黄泉路上高歌,向妻子报喜。”他笑了,笑得非常灿烂,没有一丝做作……

  皇帝不知道粮食是怎么种出来的,农民不知道北岛是谁,有钱人不知道为了瞬间的快乐而揉碎一朵花是多么致命!

  第二案设计死亡

  1、不慎坠楼

  龙口小区是一个低档的居民住宅区,主要针对工薪阶层的购买者,说它低档是因为这里远离市中心,处于市郊,和郊区的农村相接壤,小区不大,仅有1500户人家,共5000人左右,它远离学校、医院、公车站,公共设施也很差,在小区的围墙外,到处是村民丢弃的垃圾,居住在小区内的居民都是外省的小商贩和打工者。

  盛夏的夜晚,有的居民为了节省电费,聚集到楼前的草地上打牌、聊天、下棋或者漫步,以打发漫长的夜晚。

  深夜1点了还有居民不愿意回家,此时,路灯下有三个人在斗地主,他们聚精会神,斗得热火朝天,突然“啪”一声巨响从他们身后传来,一股液体喷溅在他们的身上、脸上、头上,其中一人倏然站起大骂:“谁他妈的这么缺德,把尿壶往下扔?”

  另一人用往脸上一抹,一看吓呆了:原来他手上沾满了人血。他赶紧说:“老三,别骂了,不是尿壶,是人血啊。”

  他们同时往地上看,在灯光幽暗的墙根下躺着一个人,他们壮着胆向前走去,走近时才看清有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鲜血流满一地,头盖骨裂开,眼珠暴出眼窝,吊在眼皮底下,触目惊心……

  他们意识到有人坠楼死亡,赶紧打110,老三要打10,但被老二拉住:“你脑残啊?他那个样子还有救吗?”老三被抢白一句,不再说话了,只好站在现场等110前来。

  三个人中的老大叫郭明,是他们中脑子最好使的,他想到这可能是一桩案子,他抬头从四楼往上看,一层一层仔细观察看到顶楼,但是,没有任何楼层有灯光和动静,他想也许死者是从天台上掉下来的,他以前曾经与人合伙开过侦探社,但是因为招揽不到生意,与合伙人分道扬镳了。

  他想叫老三和他一起去天台上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老三胆小,不肯跟郭明去,还叫郭明也别去,破坏现场会被警察训斥,郭明只好作罢。

  这次事件又是发生在江北区,110指挥中心接郭明的报警电话后,指挥郭川带人前往现场,郭川吃一堑长一智,在动身前往的同时,打电话给江一明,万一是一桩谋杀案,可以让重案组直接接手过去,让家属直接去找重案组,可以了却许多麻烦。

  江一明已经睡了,但他把重案组所有成员叫醒,准备赶赴现场,吴江说:“江队,你到底还让不让人活啊?我和小克刚刚开了一天一夜车从河南回家,本想好好睡个觉,你却……按我说这跳楼自杀事件我们不必管。”

  “老吴,你是老同志了,怎么这点警惕性都没有?万一是谋杀案呢?”

  “那也得让郭川他们把案子的性质定下来,他们搞不定再让我们出马……我实在太累了。”吴江在电话里发出伸懒腰的声音,但语气是轻松的,没有一丝不满。

  江一明知道他嘴硬心软,于是说:“那你们好好睡觉吧,我叫别人一起去。”他欲擒故纵。

  “别别别,我是和你开玩笑的。”

  当重案组赶到龙口小区事发现场时,呆住了:只见现场已被几百个居民围得水泄不通,郭川正在驱赶围观的群众,其他两个民警在拉黄白相间的警戒带。天台挤满了观众,他们手里拿着强光手电筒,从天台上往下照,好像无数的探照灯在空中晃来晃去,现场已被破坏得惨不忍睹。

  江一明带着组员走进警戒圈内,郭川看见江一明,赶紧解释:“江队,不是我的人没能力,这些观众实在太好奇了,素质又差,想赶都赶不走,你看这现场……”

  江一明看见郭川眼里的谦意,说:“算了,这不是你们的错……说说怎么回事?”

  “事发时有三个目击者,不,也许不算是目击者,当时他们在草地上打牌,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回头就看见死者躺在墙角下面摔死了。这是三个目击者的讯问笔录。”郭川把笔录交给江一明,江一明认真地看起来,笔录只有三页半,简单明白,在场者都没有看见死者是从哪层楼坠落的。

  江一明问罗进:“死者是怎么死的?”

  “跟李欢案一样,是典型的高坠。”

  “能判断出死者大概是从哪层楼坠落的吗?”

  “应该是从7层以上坠落的。”

  江一明数了数,这栋楼房一共有8层,此时,7层以下的人家都灯火通明,唯有8楼没有开灯,为什么不开灯呢?难道主人都出差了吗?否则在这么喧闹的夜晚,人是很难入眠的。

  吴江戴着乳胶手套的手递给江一明一个钱包,江一明打开看:里面有5000元现金、五张银行卡、两张医院就诊卡、驾驶证、行使证和身份证。死者叫刘帮帮,今年4岁,住在本市江南区金沙大街118号。

  一看到这个名字,江一明立即感到有种莫名的压力,他是华生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他经营着一家出版社、一家影视公司和一家版画院,资产上亿,是纳税大户,是优秀企业家,也是个慈善家,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在有着深厚经济背景和政治背景的死者后面,几乎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这种案子都牵扯着巨大的经济利益,这点且不说,光是领导的“关照”就够重案组吃一壶了。

  从以往的经验判断,这可能是一桩谋杀案,理由很简单:死者不会带着这些东西跳楼自杀,除非意外失足坠楼。

  一小时后,现场已经勘查完毕,死者是活着坠楼身亡的,因为他是脸部朝下,双手与双脚先着地,然后才是脑袋着地,如果是死后被抛下的活,不可能双手和双脚同时着地,只有活着的人坠落时,双手和双脚才会下意识地伸出去,保护自己的身体,特别是脑袋,哪怕是自杀也一样,当然,除非坠落的高度超高,才会改变死者坠落时的着地部位。

  江一明叫郭川他们守在楼下的现场,重案组成员都到天台上去勘查。

  天台几十个人站在刘帮帮坠落的护栏边往下看,每个人都拿着强光手电筒,江一明把围观者全部赶走,设置了警戒线,不准任何人进入。

  从天台寻找足迹已经毫无意义,他们把重心放在护栏上。他们勘查了近三米长的护栏,从中提取出1种不同的指纹,和半个足迹,经过目测,江一明认为应该是刘帮帮的足迹,因为与他脚上的鞋子几乎是相同的,具体结果要带回队里,经过比对后才能确认。

  那么,事发过程基本清楚:刘帮帮站在天台上,然后坠落死亡,到底是他自己跳楼还是被人推下的,要经过细密的调查才会有结果。

  江一明看见8楼的阳台边有一台空调机的铁架脚断了,空调机连着另一个没断的铁架脚,吊在那里,可能是刘帮帮在坠落时身子撞到了这台空调,空调的铁架不堪重负断了。江一明把尼康相机的镜头拉近,拍下了空调机和铁架,又从不同的角度连续拍了5张。

  勘查完天台,江一明来到8楼,轻轻敲响801的门,敲了许多没人来开门,他想户主可能熟睡了,加重了力度,还是没有反应,他转身去敲80的门,门开了,露出一个中年人的头,江一明说:“我们是市刑警队的,请问你会认识801的主人吗?”

  “认识,他们是一对0岁出头的夫妻,我们没有深交,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今晚你看见过他们吗?”

  “没有。”他摇摇头说。

  小克说:“叫物业管理人员来开门吧?”

  “不行,一是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二是我们没有搜查证。”江一明说完叫众人下楼,收拾东西回去睡觉,等第二天再说。

  、冷漠之妻

  第二天早上,江一明上班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大约5岁,表情沉静从容,浑身散发着优雅的气息,像是个搞艺术的,她身穿一套咖啡色的紧身连衣裙,质地非常好,是路易威登,江一明意识到来者非富即贵。她走到江一明的办公桌前,柔声问道:“请问,您是江队长吗?”

  “是的,您是?”

  “我是刘帮帮的妻子沈琼。”

  江一明感到奇怪,一个死了丈夫的人怎么会如此平静?他昨天晚上就通知沈琼了,说刘帮帮坠楼而亡,她当时说在黄峰市搞售书宣传,是她写的自传体式的小说,黄峰市在长江市的西边,离省城只有100公里,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可以赶回,但是,她却说自己感冒了,浑身无力,要等天亮之后才启程,好像死了的不是她丈夫,而是陌生人一样。

  “沈女士,我带您去看看您丈夫吧?”

  沈琼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跟着江一明,来到殡仪馆刑警队专用的冰尸房,江一明走进去,叫管理员打开冰尸柜,刘帮帮开裂的头颅已经被助理法医缝好,把粘附在脸上的脑浆和污血清理干净,所以,刘帮帮看去并不十分可怕。

  沈琼看了刘帮帮一眼,微微怔了一下,但是马上恢复了平静,眼角里努力挤出一滴泪水,没有一丝痛苦与悲伤,似乎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

  “沈女士,他是您丈夫刘帮帮吗?”

  “是的。”她点点头,转身走开,似乎不想多看刘帮帮一眼,她接着问:“江队长,我能把我老公的尸体领回去吗?”

  “不行,我们的法医还没对尸体进行解剖,找出刘帮帮的死因。”

  “死因?他肯定是被谋杀的。”

  “为什么?”江一明一震。

  “因为他性格非常强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忍让,得罪过不少人,当然也得罪过我,我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他为所欲为,会不择手段搞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特别是女人……”说完,她抽泣起来。

  “您认为谁会谋杀他?”

  “仇人,特别是女人!漂亮的女人,他有女人瘾,就像吸毒者无法自拔,他对女人不是爱,而是摧残,他喜欢在虐待女人中发泄肉yu……”她说不下去了,放声痛哭。

  “哦,那你为什么不与他离婚?”

  “5岁的女人已是残花败柳,甭想再嫁给像他那么有钱的男人,我18岁认识他,经过十年的努力,打败过十几个想和他结婚的女人,终于和他走在一起,我不想十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说透了,我是为了他的钱,我知道他是短命的,因为他太纵欲,所以,我一直耐受他的各种折磨,现在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哈哈哈—”她突然仰天大笑,像疯了一样,脸部扭曲着,狰狞可怕,这是长期被压抑释放出来的狂笑。

  笑了一会儿后,她发觉自己很失态,对江一明说:“江队长,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内心真的很痛苦,您没经历过,是无法想象的。”

  “沈女士,我理解您的痛苦……您认为刘帮帮是他杀,您能提供一些线索吗?”

  “他得罪的人太多,被他玩弄过的女人也太多,他很虚伪,会把事情做得很隐秘,要不,他怎么可能当选优秀企业家呢?”

  江一明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理,如果刘帮帮不善于伪装,他头上不可能戴上那么多荣誉的光环。

  “沈女士,不管怎么说,刘帮帮是你名义上的丈夫,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他得罪过哪些人,和哪些女人关系暧昧?”

  “好的。”

  “您知道刘帮帮为什么要去龙口小区吗?他那里有朋友吗?”

  “我不知道,从没听说他有朋友住在那里,近些年来,我和他分床而睡,很少有交集的时间,只有在重大的公共场合为了作秀,我们秀一番恩爱,他最长不在家的时间是101天,我也在忙自己的事,我从小就喜欢写作,正好可以把我的成长经历和嫁入豪门的事迹写出来,我要用文字告诉所有梦想嫁入豪门的痴心女孩:豪门比皇帝的深宫还无情,千万别做这种美梦。”

  “好吧,我们今天就谈到这儿,今后我可能还要打扰您。”江一明递给她一张名片,送她到门口,目送她开着奔驰车离开。

  下午,江一明召集组员开会,罗进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他拿着报告说:“根据我们法医室尸检结果显示:刘帮帮体内既没有毒物,也没有麻醉剂和酒精,他是在非常清醒的状态下坠楼身亡的,病理分析正在进行中,要省立医院帮忙,最少要三天后才有结果。”

  “刘帮帮除了坠地伤之外,还有别的伤痕吗?”江一明问。

  “有,他的腹部有一道长0厘米宽5厘米的瘀伤,这道伤是他坠楼那天形成的,我判断可能是他在坠楼的过程中碰到8楼的空调而造成的。”

  “所以,801房的空调机被刘帮帮压垮,从而造成支架断裂。”小克说。

  “这我可不敢断言,要试验以后才会知道。”

  “你们觉得这是一桩谋杀案,还是自杀案?”江一明问。

  “我觉得这是自杀案,刘帮帮在清醒的状态下,爬上了天台的护栏,然后一跃而下,在坠落的过程中撞到801房的空调机上,导致空调机的铁架断裂,然后继续向下坠落,直到触地而亡。”

  “不对啊,如果刘帮帮的身体撞到801房的空调机上,那么就会改变他身体坠落的方向,不可能那么巧双手和双脚同时先着地,一两秒的坠落过程,人是无法控制身体的,当然,这不包括滑雪运动员和蹦床运动员,还有,如果刘帮帮是自己跳下楼的,那么,他的双脚一蹬,身体就向外坠落,不可能撞到8楼的空调机上,因为空调机离墙体只有45厘米,以往的自杀案例告诉我们,自杀者在跳楼时是不可能撞到空调机上的,除非是意外失足。”吴江接过小克的话。

  “我赞同老吴的想法,这可能是一桩超级高明的谋杀案,根据沈琼所说,应该说是摧花大盗,他不仅对员工极为严苛,对女人也有变态的要求,这种人得罪了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管这是不是他杀,我们都要进行深入调查,本质往往不像表面的那样,假如不是李欢的妻子杨梅红坚持认为李欢是他杀,我们会把它当作自杀案来处理,现在罪犯的智商也与时俱进了,我们要提高警惕。”江一明说。

  “如果是他杀,最值得怀疑的人是沈琼,她恨不得刘帮帮早点死,好继承刘帮帮的所有财产,因为他们没有儿女。”吕莹莹说。

  “不会吧?沈琼只要向刘帮帮提出离婚,刘帮帮得分给她几千万,她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再说了,既然是她谋杀了刘帮帮,为什么她还要向我们提出是他杀的想法?”

  “也许这是她贼喊捉贼,迷惑我们。”

  最终,众人达成一致:把刘帮帮坠楼一案当作凶杀案来调查。

  吴江和吕莹莹去龙口小区查看刘帮帮进入小区的录像,以及走访801的主人。江一明和吕莹莹去调查刘帮帮的背景资料,看刘帮帮到底有没有仇家。

  江一明打电话给黄峰市的同行,叫他们金城宾馆调查,看沈琼当晚是不是真的住在那里。一会儿,同行就打来电话说:沈琼在刘帮帮坠楼时确实住在金城宾馆,这样,就排除了沈琼的嫌疑,但不能排除她雇凶杀人的可能。

  、疑云翻涌

  吴江和吕莹莹从保安室里调出7月11日晚的监控录像,发现刘帮帮乘出租车来到龙口小区,下车后,刘帮帮没有和保安对话,就进入龙口小区,直接向第9栋走去,每栋楼的入口处都安装一个铁大门,录像显示9栋的大门是被刘帮帮顺手拉开的,说明有人在楼房里为他打开大门的遥控锁。他于点7分进入,录像只拍到楼梯的入口处,所以,无法得知刘帮帮去了几楼。刘帮帮为什么放着卡迪拉克不开,偏偏要乘坐出租车呢?

  刘帮帮似乎很开心,不是去交谈一笔生意,就是去会情人。假如他是去9栋天台自杀的,那么,他绝对不会那么开心,刘帮帮他杀的可能性骤然提升,既然如此,接下来的调查应该更细致。

  吴江值班保安会不会认识刘帮帮?保安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保安当时在看欧冠足球比赛,没留意刘帮帮是怎么进入小区的,刘帮帮似乎怕被保安看见,他像小偷似地溜进小区。

  吴江批评了保安两句,保安是年近五旬的中年人,他委屈地说他月薪才1600元,什么工资付出什么的劳动,高档住宅区的保安月薪500元呢。这时,他看见801房的阳台上有个少妇在晾衣服,他示意吕莹莹跟他一起去801。

  吴江敲开了801房的门,门一开,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她问:“你们找谁?”

  吴江掏出警官证,在她面前扬了扬说:“我们是市刑警队的,在调查一个案子,请问能让我们进去吗?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进来吧,你们先在沙发上坐一下,我晒好衣服再招待你们。”她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微笑的背后有一丝阴霾扫过。

  五分钟之后,她从阳台走进客厅,在饮水机上注入两杯水,放在玻璃茶几上,说:“两位请喝水,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吕莹莹拿出笔录本,准备记录,吴江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吴江端详着她,刚才吴江一进门,觉得她像一道炫目之光,照得他不敢直视,此刻他才看清她超级漂亮:五官精致得如鬼斧神工,典型的瓜子脸,白皙的皮肤像出水芙蓉般粉嫩,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对没定力的男人绝对有杀伤力。

  吴江阅人无数,知道这样的女子大多是男人的“红颜祸水”,她美丽不仅是这些,她看去像青涩清纯的村姑,也许在10万女人中才能找到一个。吴江看得有些迟钝了,吕莹莹瞟他一眼:吴大哥,你被美女电住了吗?

  “哦,我叫王丽梅。”她的笑容如花绽放,非常迷人。

  “你是这家的主人吗?”

  她点点头。

  “7月11日晚上11点0分,你家的天台发生一起坠楼案你知道吗?”

  “我是后来才知道。”

  “当时你和你丈夫在哪里?”

  “当时我去送我老公去西安出差,我老公乘那晚11点的火车。”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家里的?”

  “吃完晚饭之后我们就走了,我和老公沿着滨江路一直逛到火车站,中间在路边的小店买些水果给我老公带上。”

  吴江看她的眼里闪了一下,额头有细密的汗水渗出,似乎有些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吴江寻思:她会不会在说谎?或者另有原因呢?吴江的目光严厉起来:“王小姐,你应该知道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她坦然自若地迎接吴江的目光说:“我绝对没有说谎。”

  “你是什么时候回家的?”

  “我是7月1日凌晨1点回家。”

  “我们会去证实你所说的话。”吴江把手机掏出来,调出刘帮帮的照片给她看,问:“请问你认识他吗?”

  她看了一眼说:“不认识。”

  “这人叫刘帮帮,是华生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老总,他从天台坠落,砸坏你家的空调,你知道吗?”

  “知道的,昨天我就叫人把空调机重新安装好了。”

  不知为什么,吴江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吴江站起来,走到阳台去看,只见空调机的铁架已经被重新换了,空调机安然立在阳台边的墙边。

  “是谁帮你安装空调机的?”

  “是我在街上叫来的临时工。”

  “他叫什么?哪里人?你有他的电话吗?”

  “我没问他,只知道他姓李,我留他电话干吗?”

  “几个人帮你安装的?”

  “就他一个人,他说我只出00元,两个人干不划算。”

  “换下的支架呢?”

  “被李师傅拿走7777777777777777777777774了,我们说好了给他当废品卖的。”

  吴江觉得已经问了不少,叫王丽梅在笔录上签字之后,离开她家,回到刑警队,把情况向江一明汇报。

  江一明和小克调查也有初步的结果,他们询问了刘帮帮的雇员和朋友,大多数人都说刘帮帮是个大好人,但是也有两个人说他心狠手辣,而且极为好色,还有一些人遮遮掩掩,大有不说死人坏话的意思。

  江一明听了吴江的汇报,又看了王丽梅的笔录,觉得王丽梅不可能吃过晚饭就送她丈夫去火车站乘11点的火车,因为离开车时间将近四个小时,谁会那么早傻傻地在街上闲逛,而不呆在家里享受空调的清凉呢?他判断这是一桩谋杀案,必需深入调查,给死者一个公道。

  因为王丽梅的杀人嫌疑最大,必要对她说的话进行证实。

  通过调查对龙口小区监控录像的查看,当晚王丽梅和她丈夫翁原是在19点10分从小区一起出去的,翁原的手上提着一个小行李包,然后就没见王丽梅和翁原回家,直到1日凌晨1点王丽梅才进入小区,回到家里,这点和王丽梅所说的相符。

  吴江和小克来到王丽梅所说的小店,问售货员当晚上王丽梅和翁原是不是来过店里买东西。售货员认真地看了王丽梅的照片,说她确实和翁原来买过矿泉水和苹果,时间是0点左右,但这不能排除王丽梅和翁原的嫌疑。

  他俩来到火车站,调出当晚火车站去西安时的剪票口,录像显示翁原进入剪票口,然后从站台上了点开往西安的火车,直到火车开动也不见翁原下车。他俩调出火车站广场上所有的监控录像,始终不见王丽梅的身影,翁原是从站前路缓缓走进广场,然后赶往候车室。

  为什么王丽梅没有送翁原进入候车室呢?难道她送翁原到半路有事离开了吗?如果是这样,她会去哪里呢?会不会王丽梅有外遇,去与情夫幽会吗?这么漂亮的女人,追求者肯定趋之若鹜。

  4、重大发现

  江一明和小克来到龙口小区的保安室,查询小区一共有几个出入口?保安说一共有三个出入口,分别为西、南、北三个大门。江一明问还有没有别的出入口,保安说因为小区占地面积较大,因为东面靠近高速公路,当时的开发商没有在东面设置大门,有舍远求近的居民把东面的围墙拆开个缺口,缺口的高度1.5米左右,除了小孩之外,大人可以随时进入。

  江一明听后,觉得查看出入西、南、北三个大门的监控录像没太大的意义。假如是王丽梅谋杀了刘帮帮,那么为什么从7月11日晚7点她和翁原出去后,一直到第二天凌晨1点才回到小区呢?当晚的监控录像他们看了十几遍,进入9栋的有1个人,他们都一一核实了,并没有可疑的人,哪怕是王丽梅化妆成男人进入也不可能。

  江一明觉得有必要对王丽梅家的空调机进行勘查,当时拍照是从上往下拍空调机和支架,而没有从下往上拍,他们已反复看了支架的照片,没发现什么情况,本想过两天再从下往上拍照,但是,王丽梅已于第二天早上就雇人把空调机的支架换掉了,王丽梅这样做当然没什么问题,她的理由是:假如突然刮风下雨,可能会把空调机的另一个支架脚吹断,万一空调机坠落砸到人,后果不堪设想。

  刑警队的储藏室里有登山用具,是专门用于高空勘查,虽然多年没用过登山用具,但那是众德国进口的登山设备,非常结实好使,江一明打电话给小克,叫他把这套登山用具给送来。

  10分钟之后,小克把登山用具送来了,江一明把不锈钢扣子铐在护栏上,准备吊到王丽梅的空调机上去,小克自告奋勇说这活他来干更保险,江一明顺水推舟给了小克一个表现的机会。

  为什么不直接敲开王丽梅的门,从她家的阳台上过渡到空调机上呢?保安过王丽梅此时正在上班,江一明一是不耽误她上班;二是不想打草惊蛇,在没有任何疑点和证据的情况下,他尽量做到不打扰他人,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小克穿上鞋套戴上手套,吊到空调机上,他仔细观察起来,新的安装工可能担心旧的螺栓孔无法锁紧支架,安装新支架时,把螺栓孔向左移开了10厘米,因此离王丽梅的阳台远了10厘米,墙体上清晰地印下旧支架的印子。小克发现印子边的墙体特别脏污,好像有什么浓稠的液体吸附在上面,他双脚一蹬,身子一荡飘到另一台空调机上,仔细地观察一下支架边的墙体颜色,发觉墙体也没那么多脏污物粘附在上面。

  小克又荡回阳台边的空调机上,从挂在腰上的工具包里掏出一把小刀,把旧支架边墙体上的脏污刮下一些,放进物证袋里。他让自己下降1.5米,双眼紧紧盯着空调机的上方,发觉有许多指纹和脚印,他取出工具,从中提取出两个脚印和几个指纹,然后顺着绳子爬到天台上。

  经过实验室化验,旧空调机支架墙体上刮下的主要成分是三氧化铁,也就是强腐蚀剂,空调上的指纹和脚印不知是谁的,他们判断应该是安装工的。

  为什么王丽梅的墙体上有强腐蚀剂呢?这是有人用高效的强腐蚀剂喷射在墙体上,此人不是为了腐蚀墙体,而是要腐蚀空调机的支架!此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查清空调机上指纹的主人是谁,江一明和吴江再次来到王丽梅家,叫她带他们去找那个安装工。

  王丽梅说:“我没空,吃饭晚饭后,要赶回公司加班,否则老总会辞退我的。”

  吴江有些恼火,严厉说道:“王小姐,我们怀疑你参与谋杀刘帮帮,如果你想洗清自己的嫌疑,只有跟我们去找那个安装工。”

  “你们认为我谋杀了刘帮帮,请你拿出证据来,我自然会承担一切后果。”王丽梅怒目横眉,由美女变成了丑女。

  “好了,王小姐,既然你没空,我也不勉强你,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安装工?”江一明为了缓和气氛,柔和地问。

  “在东环的高架桥下,那里聚集着大量等待工作的临时工。”王丽梅脸色由阴转晴。江一明向吴江看了一眼,示意他走人,吴江似乎很不情愿地离开了王丽梅家。

  东环的高架桥离龙口小区不远,不到一公里,他俩开车来到高架桥下,有许多农民工蹲在下面打牌,有的眯着眼睛打盹,有的举目远望,盼望有雇主前来找人,他们看见他俩下车,以为生意来了,纷纷丢下手里的扑克牌,向他俩围过来,吴江问:“你们谁会安装空调机?”

  “我会……”有三个人站出来,江一明出示证件,说自己是刑警队的,在调查一件案子,需要他们的配合,三个人听了之后,就像泄气的皮球,转头就走。

  “哎,你们别走,向警方提供破案线索是有奖金的,够你们一个月的工资。”

  那三个人听了之后,立即回头,笑着问江一明需要他们什么帮助?

  江一�

  ��从手机里调出王丽梅的相片,递给他们看,他们互相看了之后,江一明问:“你们认识她吗?”

  “我认识她,她是龙口小区9栋801房的女主人。”一个年近40岁的人向前走一步。

  江一明把他叫到车上,问:“你为王丽梅安装支架时,旧支架的两只脚有什么不同?”

  “没太注意,好像支架的左脚比右脚新一些,当时我心里嘀咕:原来的支架怎么那么劣呢,和我带去支架比差多了。”

  “旧支架呢?”

  “被卖掉了。”

  “卖给谁?”

  “新生回收站的林老板。”

  “你带我们一起去找林老板吧。”

  “不行啊,我还得接活儿。”

  “我们最多耽误你一个小时,这样吧,我给你50元。”

  他接过江一明递给他的50元笑了。

  江一明顺便把他的指纹和脚印拓印下来。

  找到林老板,他说已经把旧支架送到炼铁厂去了,他俩又赶到炼铁厂去,在炼铁厂的厂长和工人的配合下,花去整整一下午,终于找到了那副旧支架。

  经过化验员检测,旧支架右脚上的铁条、螺丝钉、螺丝帽被强腐蚀剂腐蚀过,所以导致王丽梅的空调受力后断裂,很明显:天台护栏上刘帮帮的足迹是被其他人刻意印上去的,目的是为了造成刘帮帮从天台坠落的假象,从而迷惑警方,其实刘帮帮应该是从王丽梅的空调机上坠落的,这是一起完美的谋杀案!唯一可惜的是:王丽梅的空调机上没有刘帮帮的脚印,因为刘帮帮的脚印已经被安装工的脚印完全覆盖了。如何找到刘帮帮是从空调机上坠落的证据,是重案组目前最重要的问题。

  5、穷追不舍

  世上没有完美的谋杀,鸟从天空飞过,会在大地上留下影子,风从林间吹,会发出声音,所以,找证据难不倒屡破大案、要案、奇案、诡案的重案组。

  法国著名的法医学家、犯罪学家罗卡说:凡是两个物体接触就会产生物证转换,会带走一些东西,也会留下一些东西。

  他有一段著名的话:“他(罪犯)站过的所有角落,他碰过的所有器物,他留下的所有东西,即使他毫无意识,也会留下一个对抗他的沉默证人。不仅仅是他的指纹和脚印,他的头发、他衣服上的纤维,他碰碎的玻璃,他留下的工具,他刮去的涂料,他留下或采集的血液或**,这些种种或更多,都支撑着对抗他的沉默见证……”

  重案组在王丽梅的阳台上和墙上提取到刘帮帮的指纹,这些指纹非常清晰,足以证明刘帮帮当时是从阳台上跨到空调上,他当然没想到空调支架因为承受不了他75公斤的体重而断裂,他猝不及防,瞬间向下坠落,一直坠落地狱。

  刘帮帮的死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谋杀,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刘帮帮贪恋王丽梅的美色,而王丽梅被他抓住什么把柄,不得不委身于他,为了永绝后患,她设计除掉他,没想到王丽梅在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如此险恶的心肠。

  为了找出王丽梅是如何躲监控录像,江一明和小克再次来到龙口小区进行调查。第9栋每层共6个单元,每两个单元都有一个大门,共个出入口,王丽梅住在第一单元8楼,也是顶楼。

  他俩调出第二单元和第三单元大门的监控录像,开始查看,看见点王丽梅出现在第二单元的大门,她的前面有个男人用钥匙打开大门走进去,在大门没关上之前,她顺手拉开大门,跟着那个男人闪身进去。

  江一明和小克已经大概知道了王丽梅的诡计了,为了证实,他俩走进第二单元的大门,一直来到顶楼,顶楼有个小门通向天台,小门上挂着一把小锁,江一明要打电话给物业管理员,小克叫他不用打,对付这种小锁太容易了,小克变戏法似的从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说:“这是我从小偷那里缴获来的万能钥匙,很管用的。”说罢,把钥匙插进锁孔,弄了几下,锁“卡”一声开了。

  他们打开门来到天台上,第一单元和第二单元之间隔着一张铁丝网,高约两米,男人轻轻一跃就可以爬上去,然后跳到一单元的天台上,稍为厉害的女人也可以做到,如果借助梯子之类的东西,就更容易翻过铁丝网,王丽梅就是使用这伎俩,证明自己不在场。

  他俩立即回刑警队,开了一张传讯单,来到王丽梅家里,王丽梅见他俩手上的传讯单,愣了一下,随后在上面签字,跟随他俩回刑警队。

  王丽梅坐在讯问室里惴惴不安,额头上的汗水如雨珠般缓缓淌下,江一明问:“王丽梅,我们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参与了谋杀刘帮帮,你必须向我们坦白犯罪过程,争取宽大处理。”

  王丽梅问:“你们有什么证据?”

  “第一,你家的阳台上和外墙上留下大量刘帮帮的指纹,这你怎么解释?第二,你家的空调机支架右脚被强腐蚀剂腐蚀过;第三,你在事发当晚点从第二单元大门进入,来到8楼的天台,翻过隔离的铁丝网,进入你自己的家里,因为在第二单元8楼小门的挂锁留下了你的指纹。”江一明口气严厉,目光像箭一样射向王丽梅,王丽梅赶紧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过了许久,王丽梅抬起头来,深深吸一口气说:“对,是我设计害死了那个畜牲。”

  “说说过程吧。”

  “他罪该万死,他逼着我和他通奸,我有把柄被他抓在手上,为摆脱一辈子的噩梦,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使警方认为他是自杀,我从市场买来了腐蚀剂,对空调机支架右脚进行一次次地腐蚀,当我觉得差不多了,于7月11日晚上10点约他来我家幽会,我告诉他我老公要去西安出差,我送翁原送到半路折回龙口小区,从围墙的缺口进入小区,再进入第二单元的大门,来到8楼,用网上买来的万能钥匙打开天台门上的挂锁,翻过铁丝网,悄悄进入自己家里,我不敢开灯,怕被别人看到,刘帮帮如期来到我家楼下,我打开摇控锁,让他进入,我在门口接他,对他说:如果想得到我,必须经过一个小考验,他听从我的安排,来到天台上,我叫他爬上护栏,以此来证明他的勇敢,开始他不愿意,怕我把他推下楼,但是,我嘲笑他的懦弱,然后离开他,准备回到家,把他拒之门外,我边说边离开,这时,他在我身后叫了一声,没想到他已经爬上了护栏,我假装心痛叫他赶紧下来,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跳下护栏,把我抱进卧室,我和他在床上翻云覆雨时,突然听到了很响的敲门声,我对他说:我老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家了,如果让他知道,他会杀死我俩的,我赶紧叫他穿上衣服,躲到阳台上去,他没有办法,只好躲到阳台上,我‘老公’进门了,发觉我的脸色不对,顿起疑心,到处找人,刘帮帮怕被我老公发现,只好躲到空调机上,结果他坠楼而亡,其实这个不是我老公,而是我花钱雇来的民工,我给他1000元,假装来捉奸,这时我老公应该在飞驰的列车上。”

  “那个民工叫什么名字?电话多少?”

  “我不知道,我是在良村村口找到他的,叫他按时来我家敲门,并教他如何叫我的名字和假装气愤的样子,我没有给他留电话,他也没留电话给我,我怕万一你们从通话记录找到他,我预付他500元,刘帮帮坠楼之后,我付给他另外的500元,叫他赶紧走人。”

  “那个民工姓什么?长什么样?多大年纪?哪里的口音?”

  “他说他姓秦,高高瘦瘦的个子,40岁左右,长相和身材和我老公有点像,我几乎找遍整个省城,才找到和我老公有些相似的人。”王丽梅长长吐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

  江一明给王丽梅铐上手铐,吕莹莹把她押到警车上,去良村找王丽梅所说的那个人。

  良村人口稠密,地形复杂,鱼龙混杂,是个治安极差的郊区大村,这里住着两万多个外地人,是抢劫、卖淫、贩毒的集中地,也是市政府和市局治安科最头痛的地方,是长江市的一块肿瘤,但却无法割除。

  重案组来到王丽梅所说的路口,询问了上百个聚集在那里的民工,都说不知道这个姓秦的人,王丽梅说他肯定是在刘帮帮坠楼后逃跑了。

  其中有几个民工说是有个姓秦的民工,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因为王丽梅无法准确描述秦民工的长相,只好把王丽梅带回刑警队,对他进行画像。

  吕莹莹打印了1000份协查通报,在全省范围内寻找秦民工的下落,并在网上发布消息,如果有人向警方提供线索,可以获利奖金。

  但是,半个月过后,没有任何秦民工的线索,重案组怀疑秦民工应该是王丽梅杜撰的,真正的协助她谋杀刘帮帮的另有其人,也许是她的好友,也许是翁原,为了保护好友,或者翁原,她说谎了。

  江一明打电话给看守所所长,问王丽梅在里面的情绪怎么样?所长说她很平静,就像在家里一样。这更加大了江一明对她的怀疑,可是,怎么样才能证明王丽梅说谎呢?他想到了测谎仪。

  6、幕后设计

  使用测谎仪可以给嫌疑人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结合政策教育和使用证据等方法,促使嫌疑人的心理防线瓦解,交待出问题或者事实真相,使用时,测谎人员通过反复说明和强调测谎仪的科学性、客观性、公正性,并利用嫌疑人对测谎仪的神秘感,使其感到测谎仪是灵敏的,不容欺骗的,担心如果自己说谎可能被当场认破,从而加重了心理压力,说出真相。

  但是,测谎仪只对心理素质一般的嫌疑人有效果,对心理素质强大的嫌疑人没什么效果,许多间谍和高智商的嫌疑人都能逃过测谎仪,误导警方的侦查方向。

  测谎的结果不能当作犯罪证据,只能定下侦察方向,从而使警方节省许多警力物力,有的嫌疑人在测谎仪面前,当场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和过程,当然,这种现象极少。在测试王丽梅时,她皮电、呼吸、脉搏曲线明显上扬,可以认定王丽梅说谎。但是,不论重案组如何审问,她都说是秦民工是她的协助者,虽然重案组对她进行连续三天的审问,她依然咬牙说只有秦民工一人。

  重案组审人无数,知道王丽梅在竭力保护她的同伙,什么样的意志使她在审讯人员面前坚持自己的说法呢?根据以往的经验,女嫌疑人比男嫌疑人好审得多,主要是女人的心理防线比较容易突破,用孩子弱小或者父母盼望的亲情最容易打动女嫌疑人,但是,这一切在王丽梅的身上都不起作用,她要保护的人亲过自己的父母,那么,这个人首先是翁原,其次才是她的知己。

  重案组决定深入调查,用事实来迫使王丽梅吐露真相。

  重案组驱车千里来到西安火车站,经过车站派出所协助,找出翁原所乘的10次火车进站时旅客下车的1个监控录像,经过一天反复查看,在下车的旅客中没有找到翁原的身影,吕莹莹怕看走眼,把录像从电脑的硬盘中复制到U盘中,带回刑警队反复看,还是没有看到翁原。

  那么,翁原去了哪儿呢?肯定是中途下车了,然后潜回龙口小区,配合王丽梅谋杀了刘帮帮,秦民工纯粹是王丽梅虚构的。

  翁原是在什么地方下车了呢?火车的车速每小时达100到10公里,想中途跳车是不可能的,否则非死即伤,哪怕是跳进水中也会受伤,除非翁原是跳水运动员。

  吴江突然想起来:长江开往西安的火车是要经过北站,并且要停三分钟,而翁原上车的是东站,那么,翁原上车以后,可能在北站下了车,然后潜入龙口小区。

  吴江和小克赶到北站,调出了当晚火车入站时的监控录像,查看了几遍,没看见翁原下车,当时只有上车没有下车的旅客,这让吴江微微失望。那么,翁原会不会在火车启动时,或者火车要进入北站时,利用火车减速而跳车呢?

  吴江和小克驱车到火车站,找到站长了解情况,站长说:从长江开往西安的10次列车是高速火车,是全封闭式的空调车,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打开窗门的,因为窗门都由列车长或者火车司机控制着。

  吴江问:厕所的门窗会开着吗?站长说:不会,这趟列车的厕所都安装了全套的净化处理器,所以,旅客根本不必担心臭味会薰人。

  吴江和小克回到队里,把情况向江一明汇报,江一明叫他俩再去龙口小区调看当晚9栋第三单元的监控录像,他俩来到保安室,调出当晚第三单元大门的录像,反复看了几遍,没有看到翁原进入的身影,难道他们的侦察方向错了?翁原不是犯罪嫌疑人?要上到9栋天台只能从个大门进去,别无捷径。翁原总不可能长着翅膀飞上0米高的天台吧?

  江一明和吕莹莹对翁原的背景和近来的行为进行调查,翁原的上司林经理说:他们公司根本没有派翁原去西安出差,并说公司跟西安没有任何业务往来。

  翁原是神手建筑设计公司的设计师,是从省城的建筑学院毕业的,由于脑子灵活,精力充沛,常常有奇思妙想的作品问世,深受老板的器重,今年年初,他月薪从原来的8000元,一下提高到11000元。他的妻子王丽梅也在神手公司当文员,从事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件和端茶递水的工作,俩人的感情非常深,被员工誉为“神仙眷侣”,员工们极其羡慕翁原既拥有江山又拥有美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近来翁原的情绪很低落,好像他和妻子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他常常分心走神,犯下了一些低级错误,导致林经理对他非常不满,受到林经理的批评,翁原在林经理面前表示一定不会再犯了,林经理问他什么会这样?他总是说:没事,很快就会过去的,人不是神仙,总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翁原平静了一段日子后,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但自从王丽梅被重案组关进看守所之后,他就像发疯了一样,到处向有关系的朋友下跪,求朋友托关系让他去看守所探望妻子,他性格非常好强、自尊、要面子,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人下跪,林经理非常生气,说他败坏公司的名誉,勒令他休假。

  从调查的结果来看,翁原完全可能参与谋杀刘帮帮,也许他就是主谋,是刘帮帮的死亡设计师,因为王丽梅的犯罪智商不太可能那么高,只有熟知建筑才知道利用空调机杀人。

  怎么才能找出翁原的犯罪证据呢?发动群众,深入调查是最好的办法。吕莹莹写了一份布告,打印几十张,粘贴在龙口小区各个宣传黑板上,鼓励居民向警方提供当晚刘帮帮坠楼的异常情况,对提供有价值线索者给予奖励。

  三天后,一个小青年轻轻敲开江一明的办公室,说他在7月11日晚1点50分左右,看见一个人从9栋单元的后楼爬上了天台,那人是顺着一条绳子爬上去的,当时他和女朋友坐在幽暗的树丛中亲吻,无意中看到的,他以为是小偷,他怕女朋友害怕,没和女朋友说。

  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重案组带着勘查工具,从9栋单元的墙体上提出0多个足迹,经过比对,是属于翁原的脚印。

  重案组立即传讯翁原,翁原身材中等,五官端正,眼光锐利,额头上刻着几道浅浅的皱纹,那是长年喜欢思考留下的印记,不应该是他那个年龄都有的特征。他不修边幅,一脸拉碴的胡须,表情似笑非笑,像个刚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人。

  “翁原,把你和王丽梅合谋杀害刘帮帮的过程说说吧,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传讯你的。”

  翁原点点头,像拉家常似地和重案组聊起他和王丽梅谋杀刘帮帮的过程。

  翁原当晚上火车之后,立即跑到厕所,把从网上买来的乘务员制服换上,把帽子压得低低的,等火车快要开动时,从车上下来,从容地走出火车站,然后和王丽梅一起从小区的围墙缺口进入小区,王丽梅上了单元的天台后,把绳子系在护栏上,从上往下扔,翁原顺着绳子爬上天台,在天台上等刘帮帮前来与王丽梅约会。

  刘帮帮进入他俩的卧室后不久,王丽梅把台灯拧暗了,这是王丽梅向翁原暗示她和刘帮帮已经开始了,他敲门对王丽梅说:“老婆,东港市下暴雨,铁路被冲毁了,我回家了,你开门吧,我没带钥匙。”王丽梅不理会翁原,翁原打电话给王丽梅,翁原听到王丽梅那熟悉的铃声,用力敲门,说:“王丽梅,你搞什么鬼,我知道你在家里,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别人乱搞啊?”

  王丽梅赶紧叫刘帮帮穿上鞋子,躲到阳台上,开门之后,翁原厉声问王丽梅是不是把男人带到家里来?他边说边向厨房和书房走去,要捉出奸夫,刘帮帮知道迟早会被翁原发现,想躲到空调机上,但是,没想到他一脚跨到空调机上时,空调机的支架断裂了,刹那间,他坠落到地上。

  “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跟我妻子无关。”

  “你为什么要和王丽梅合谋杀刘帮帮?”

  7、无奈情侣

  上世纪80年代初期,中国刚刚开始改革开放,罗山村和绝大多数的农村一样,非常贫穷、落后,分田到户的政策文件刚从中央发到地方,改革的春风还没吹进这个小山村,王丽梅和翁原在这年秋天降生了。

  翁原是中秋前一天出生,王丽梅则是中秋后一天出生,他们两家是邻居,翁原的父亲看王丽梅的母亲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千金,开玩笑说叫他们定下娃娃亲,王丽梅的母亲也半开玩笑地点点同意。

  他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为了最好的玩伴,经常一起扮家家,翁原当老公,王丽梅当老婆,其他小朋友当他俩的儿女,或者爸爸妈妈。

  有一次因为王丽梅被别人抢先争去当老婆了,翁原非常生气,和对方打起来,结果翁原被对方打倒在地好多次,对方比翁原大两岁,翁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一次次爬起来,和对方扭打在一起,最后对方不得不放弃王丽梅,给翁原当老婆。

  翁原固执而勇敢,这点博得了王丽梅的好感,虽然他们当时不知道老公老婆是什么意思,但是,翁原的英雄本色却给王丽梅深刻的印象。

  他们一起在村小学读书,上山砍柴,下田割稻,几乎形影不离,在他们8岁的那个暑假,他俩和其他三个小伙伴一起上山砍柴,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狂风大作,乌云翻涌,天黑得几乎看不见,眼看暴雨即将到来,小伙伴们纷纷丢下柴火,向家里狂奔而去,王丽梅被所有人甩在背后,她害怕极了,怕被传说中的山魈抓走,放声大哭起来。

  翁原回头一看,没看见王丽梅,他赶紧停下来等王丽梅,他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来,他回头去找,跑了几百米之后,他看见她坐在路上痛哭,原来王丽梅跑脱了鞋子,脚板被尖石子扎伤了,满脚板都是鲜血。

  他蹲下去,叫她不要害怕,他会背她回家。他采来田七的叶子,放在嘴里嚼烂,把它敷在她的伤口上,用柴刀割下袖子,为她包扎好,然后背着她艰难地往前走,还没走到家,天就下起暴雨,狂风在呼啸着,路两边的参天大树像野兽在咆哮,他俩都很害怕,王丽梅的双手紧紧地箍着他的脖子,说:“翁原哥哥,我害怕,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

  “丽梅,不要害怕,我不会把你丢在半路上,一定会把你背到家!”翁原毅然点头说。

  王丽梅一颗悬空的心放下了,他俩都被暴雨浇透了,山谷里突然降临的寒气和雨水使她瑟瑟发抖,但她的感到很温暖,想:如果我有这样的一个哥哥真好,可惜她只有一个姐姐。

  他俩小学毕业后,一起到镇上的中学读书,因为要寄宿在校,罗村到中学近十公里路,他俩周日骑自行车去寄宿,周五又一起骑车回家,俩人互相照顾,互相帮助,直到他们上高中之后,才感到男女有别,渐渐疏离,但是心的距离却不曾远离。

  王丽梅的学习成绩一般,翁原经常在班上教她,但是,她并不领情,她怕同学们嘲笑,不知道为什么,同学都知道他们父母订下的娃娃亲,所以,王丽梅总是躲着翁原。

  翁原的好意几次三番受到王丽梅冷落,但是,他并不在意,在他们上高三的那年夏天,他壮着胆子,在学校的小竹林里把王丽梅拦住,那是个彩霞满天将暮未暮的傍晚,远山近野都笼罩在一片迷离的昼光下,充盈着诗情画意。王丽梅问:“翁原哥哥,你干吗呀?”

  “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想好好读书。”她边说边想跑,但她的手一下被翁原拉住,她满脸羞红,极力想挣脱他,可他的手非常有力,怎么也挣不脱,她怕被同学看见,只好停止挣扎,她说:“好吧,我不跑了,你有话快说吧。”

  “既然你想好好读书,为什么不让我帮你?”翁原热切的双眼盯着她。

  “我知道自己的天分,不敢妄想上大学,你把精力放在考大学上去吧,不要管我。”

  “不,我想和你一起上大学,一起工作,一起在同一个城市安家落户,我喜欢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王丽梅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心像打鼓般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她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不现实,翁原在班上的成绩名列前茅,而她的成绩中下,一切梦想都是海市蜃楼,瞬间即逝……她乘他分心之际,撤腿就跑,他在她身后大声叫道:“王丽梅,你是我的女神,我一定要娶你做老婆,像小时做家家那样—”

  后来,翁原考上了省建筑学院,王丽梅毫不意外地落榜了。

  翁原去省城读大学之后,王丽梅也来省城打工,她深知和他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但是,她想在有他的城市里生活,做一场爱情梦也挺好。

  她周末会来到建筑学院的大门口,久久地站在那儿,盼望能看他一眼,但是,从早晨到黄昏,从月升到月落,她没等到他,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徒劳无益,但又忍不住会鬼使神差来到学院门口等待……

  一天傍晚,她看见翁原和一群同学从里面往外走,同学有男有女,说说笑笑在争论着什么?她多么想上前和他说说话,问他当年在小竹林里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但是,他们胸口上的校徽让她却步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同学乘的士走了,留给她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从此,她发誓不再去学院门口,不再做那个美梦!

  也许内心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识在作祟,她经常跟她老板刘帮帮出去唱歌、喝酒、应酬,有一天,她喝醉了,朦朦胧胧中被刘帮帮扶进宾馆,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第二醒来,她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宾馆的双人床上,身边躺着一个呼呼大睡的男人,一看,竟然是刘帮帮,她气愤至极,一脚把他踢下床,大骂他畜牲,刘帮帮诞着笑脸安慰她:没想到你还是个处女,我会对你负责的,这样吧,我给你两万月薪,你做我的情人吧,你要上班也可以,不上班也可以,多自由自在啊。

  她开始骂他,但骂着骂着骂累了,刘帮帮却始终和风细雨地安慰她,劝戒她,给她灌输金钱万能观,说多少女人想傍他这个大款都傍不上,你算老鼠掉进米缸里了。

  两个月后,她正式成为了他包养的情人。虽然她哭过骂过笑过,甚至打过自己的耳光,但最终还是逃不出刘帮帮的手心,这是金钱的作用。

  然而,做了刘帮帮的情fu之后,她才知道他不止只有她一个情人,她心冷到极点,但是,金钱就像会上瘾的毒药,一旦金钱成为追逐的目标,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根据调查:中国改革开放后曾经从事过卖身或者正在卖身的女人有1亿8千万之多,可谓层出不穷,中、青、少美女不停地新陈代谢,赶趟似的往有钱男人怀里钻,“二奶”和“小三”从真正意义上来讲也是卖身,只不过她只卖身一个人,或者几个人,不会像妓女那样卖身给无数男人。

  六年后的一天,王丽梅在电脑城里与翁原邂逅,王丽梅的美丽与高贵让翁原无比惊讶与爱慕,美好的往事一幕幕地重演,他激动得当众紧紧抓住她的手,不停问她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了?他回家问她父母,她父母不肯把她的电话告诉她,她明白自己在从事着让人不耻的职业。所以,她没有把电话告诉任何家乡的亲朋好友,只有她妈妈爸爸知道。

  坐在温馨浪漫的上岛咖啡厅里,随着轻轻流淌的音乐,他轻柔地向她诉说他对她的思念,说着美好的童年、情窦初开的少年、分别之后的无尽想念,她笑了,她不相信他的话,被刘帮帮包养了六年,交过许多和她一样身份的姐妹,她早已不相信爱情了,爱情,是个最贵的奢侈品,她这一辈子再也买不起了。

  她平静地和他分别,他问她的地址和电话,她拒绝告诉他,然后与他道一声“请珍重!”就匆匆离开了。

  他并不失望,他偷偷地搭摩的跟踪她,她没发觉,直到有一天,他找上门来,她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不让他进门,他则在她的门口说了一夜的情话,那是个寒冷的冬天,他得了重感冒,住院了。

  感冒好之后,他照旧来到她家门口,表达他非她不娶的决心和誓言,她知道这样下去会出事,刘帮帮肯定饶不了他,刘帮帮有钱有势,脚踏黑白两道,她不想他受到伤害。

  她对他说:“我现在是被人包养的二奶,不是从前那个纯洁的村姑,我配不上你,你走吧,快点走,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让一切成为过去,好吗?”

  “不,我不嫌弃你是别人的二奶,只要我娶了你之后,你不再当二奶就行了。”他饱含深情地说。他说了很多古代名妓从良的故事给她听,恳求她回心转意,他发誓会用生命去爱她。

  从此,她几乎夜夜失眠,她不得不慎重考虑那份沉甸甸的痴情。

  一个月后,她决定离开刘帮帮,回到翁原的身边,她不想再过那种表面光鲜实际上却暗无天日的生活,她没有给刘帮帮留下任何消息,悄悄地走了,没有带走刘帮帮为她重金购买的任何东西,她走之前,脱下刘帮帮给她买的衣服,穿上了自己买的运动服,表示脱胎换骨重新生活。

  翁原狂喜不已,倾尽所有,陪她去普吉岛旅游了一星期,他们在美丽的海边海誓山盟,在花前月下紧紧拥抱,似乎一旦放手,她就会化作泡影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01年国庆节,他俩结婚了,在龙口小区买到了廉价的婚房,开始甜蜜的生活。

  01年劳动节,她在商城里买衣服,突然邂逅刘帮帮,这是一次致命的邂逅,所有的祸根都从此开始疯狂生长。

  刘帮帮见她比以前更漂亮更有气质了,对她心动不已,想请王丽梅吃饭,遭到她的严厉拒绝,她逃也似的离开商城,她怕刘帮帮跟踪她,叫的士司机在街上转了好几圈,确定刘帮帮没有跟踪她才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刘帮帮竟然找上门来,王丽梅猝不及防,刘帮帮说他雇佣了私人侦探,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他要和她重温旧梦,请她回到他怀抱中,但遭到她的严词拒绝。

  刘帮帮从苹果手里调出一段录像给她看,王丽梅一看花容失色,惊叫起来,原来录像是她以前和刘帮帮上床的镜头,有特写、有全景、有中景,还有她清晰的叫chuang声……

  刘帮帮说:如果你不回到我怀抱中来,我会把视频发布到网上去,让全世界的人看见你下流的样子,因为镜头没拍下刘帮帮的脸孔,他不担心被人认出来。

  王丽梅突然觉得天塌下来了,这段录像是刘帮帮偷拍的,目的是为了让他玩过的女人俯首听命,以及慢慢欣赏他和女人zuo爱的过程。

  王丽梅想了很久,唯有以退为进,先答应刘帮帮,然后再作打算。

  翁原看出了王丽梅的痛苦心事,不停地追问她到底是为什么?她只好把刘帮帮要挟她的事情一一向他说出。翁原恨不得立即把刘帮帮碎尸万段,他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想个永绝后患之计。

  一个星期后,翁原把他想出的计谋告诉王丽梅,王丽梅不同意这样做,她想和翁原逃到另外一个城市去生活。她说:只要他们的爱情还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翁原说公司的老总和董事长都很器重他,他不想离开这里。最后,在翁原不停地说服下,王丽梅终于同意了翁原的谋杀计策。

  刘帮帮生前有一句口头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中国许多有钱没德的好色之徒,经常把这句口头禅挂在嘴边,他们不会体谅牡丹花被掐下时有多么痛苦!内心有多么挣扎!流下多少泪水!

  第三案密室杀手

  1、同学邀请

  江一明带领重案组成功地破获了两起看似自杀的谋杀案,受到上级领导的嘉奖,更加声名远播,由局党委特批放重案组三天假,并由席千度副局长带领他们去附近的西岩市旅游,西岩市离省城180公里,那是一个山城,它最出名的是青阳山,位于西岩市的东边,西岩市海拔比省城高出1100米,青阳山是中国东部的一颗明珠,以石奇、岩峭、水清、云海而出名,是一个理想的旅游与疗养胜地,每年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达800万人次,许多世界著名的会议常在这里召开,经济相当发达,西岩市只有100万人口,生产总值竟然占省城的一半,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为了不惊动西岩市的同行,重案组六人开着一台民用的商务车,迎着青阳山的盘山公路向山顶慢慢爬行,小克的驾驶技术最好,就由小克代劳驾驶,吕莹莹参加重案组工作才一年多,由于重案组的工作繁重又忙碌,从来没有机会出来旅游过,她非常兴奋,看见一棵老树、一条直立的石柱、一泓细长的瀑布都会惊叫起来,边叫边用刚刚买来的苹果5S不停地拍照。

  小克想逗逗她:“莹妹妹,你的叫声真好听,我认识你一年多了,从来没有听过你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好像是……”小克打住了没说下去。

  “是不是像百灵鸟的歌声?”

  “不……像叫chuang声……”

  “好你个小克,小心我告你性骚扰。”她举起一双粉拳,在他的肩膀是狠狠捶了一拳头,然后委屈地望着席千度说:“老大,小克

  欺负我……”

  席千度哈哈笑着回答:“我看你们不像吵架,更像打情骂俏。”

  “老大,你怎么帮着他呀……”吕莹莹还没说完,小克突然急刹车,只见迎面的转弯处驶来一辆警车,差一点和他们的车撞在一起,幸好小克反应快,否则车子可能被撞入万丈深渊,所有人都“光荣”了。

  对方的司机打开车门,一看是外地牌的民用车,破口大骂:“瞎了眼啦,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车,竟敢胡冲乱撞……你看看,你撞坏了保险架,赔钱吧。”

  小克没有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司机,警车司机也算是警察中的一员,应该受过较好的培训,具备警察的基本素养。小克非常火,想教训一下对方,小克是全省散打冠军,对付一个小小的司机简直小菜一碟,但小克忍住了:“对不起,如果你觉得这是一起交通事故,我们打1,叫交警来处理吧,免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什么交警,我就是交警,我判定你赔偿我们1000元!”

  小克想再次发火,这时从对方的车里下来一个年过0的人,额头刻着浅浅的皱纹,两眼放出精光,走到小克的面前说:“年青人,我来主持公道,你给500元得了,免得耽误彼此的大好时光,也扫了你们的游兴。”

  江一明坐在车上把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非常不服气,他打开车门下车,那人突然跑到江一明的面前,紧紧握住江一明的手,爽声叫起来:“唉呀,老同学,你怎么微服私访来了?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好让我们接待你啊!”

  江一明一看,他竟然是警校的同学林小虎,他现在是西岩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是江一明的下属,为人豪爽,以性格火爆、强硬、坚毅著称,他们经常在警校的格斗室里比拳,虽然林小虎输多赢少,但是,他一点也不害怕,是典型的硬汉子,毕业那天他们喝醉了,俩人紧紧抱在一起,流了很多泪……

  江一明冲着他笑了笑:“这就是你接待同学的方式吗?”

  “对不起,老同学,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他歉疚地说,然后问车上还有谁?江一明说车上是1号重案组所有成员和分管刑侦的席局长。

  林小虎赶紧打开车门,请席局长下车说话,语调之热情,态度之诚恳,令人动容,林小虎叫司机先回局里,他要陪同重案组一起上山游玩,然后打电话给局长请假,局长同意他陪同重案组游玩,并答应所有开支都由局里出。

  席局长和江一明都不同意林小虎的做法,他们的开支是由局党委研究特批的,但是,林小虎不管那么多,只要他们到过的任何消费场所都由林小虎签名买单。

  林小虎一直陪同重案组成员在山上游玩了两天半,说实在的,有林小虎陪同方便多了,许多宾馆和饭店的经理都认识他,处处给他优惠待遇,让他们吃好、喝好、玩好。江一明心底下暗暗纳闷:林小虎不是一个善于逢迎的人,怎么毕业十年之后,他如此懂得讨好上级?难道他有求他们吗?

  果不其然,第三天下午他们准备起程回省城,林小虎在山上四星级宾馆设宴为他们送行,酒过三巡之后,小虎伤感地说:“时间过得真快,我真的舍不得你们走,自从当上刑警之后,每次与同行分手都觉得是生离死别,毕竟这是高风险的职业,我的战友已经‘光荣’两个了……”

  “小林,别说不开心的话好不好?人生没有不散筵席,每次分别都是重逢的开始嘛。”席局说。

  “小虎,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别遮遮掩掩的。”江一明说。

  “还是老同学了解我,我确实有事求你们,是一件简单的跳楼案。经过我们勘查断定死者是自杀,可是家属屡屡到市长办公室去闹,说我们无能,把谋杀案当作自杀案处理,市长下令我们必须在一个月内侦破此案,否则,我将被调到治安科去当民警,江队,你知道我多么热爱刑警,叫我当治安民警,我宁愿下岗!”林小虎端起一杯白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天下警察一家人,你们的案子也是我们的案子,这样吧,我答应你去现场看看,尽量找出蛛丝马迹,经过我们重案组定性的案子比较权威,当事人家属应该会相信我们的侦察结果,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江一明说。

  “什么条件,只要你们肯留下帮我们,哪怕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很简单,你必须辞掉那个司机,这种人混进公安队伍,迟早会出事,小虎兄也会被牵扯进去。”

  “这个……他可是政法委副书记的侄子……好,我豁出去了,立即辞退他。”他咬咬牙说。

  “好,你还是当年的你,没有褪色……你先把案子概括一下。”

  “上个月,也就是6月1日晚10点左右,我们接到110指挥中心的电话,令我们出警,说金融大厦的楼下有人坠楼死亡,我们赶赴现场勘查,原来死者是西岩市著名的房地产大亨田京生,他的资产十几亿,是市最大的纳税大户,拥有各种荣耀的头衔,最尊贵的是市政协常委,田京生被摔得血肉横飞、脑浆四溅,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身份证,我们根本认不出来,他的办公室位于金融大厦18楼,金融大厦一共层,我们来到他办公室门前,他的大门是指纹锁,除了他自己,谁也打不开,门反锁了,我们雇来了开指纹锁的专家,好不容易才打开这道门,他办公室地上铺设的是优质地毯,经过勘查,地上只有田京生的鞋印,他办公室的窗门是开着,窗台印下了他的鞋印,铝合金窗门上也留下了他的指纹,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我们勘查了18楼上下左右10米内的外墙,没有发现任何足迹和指纹,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密室,除了田京生自己,谁也没办法进入,所以,我断定这是一起自杀案,可是田京生的老婆却纠缠不休,说田京生没有自杀的理由,搞得我们寝食不安。”林小虎又喝了一杯酒,然后深深叹一口气。

  “看起来是一桩自杀案,但也许一切都是假象,不过,我们也未必能把此案办成谋杀案,当然,真相是要经过深入调查才能***,我答应你,我们留下来帮忙。”江一明说。

  林小虎激动得紧紧抓住江一明的手说:“太好了!太好了!”

  、二次尸检

  重案组在林小虎的陪同下,来到西岩市公安局,白局长和主管刑侦的钱副局长亲自来到门口迎接,他俩见到他们就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与他们握手拥抱,不停地寒喧,白局长要把他们安排到高级宾馆入住,席局长问:“白局,你们没有自己的招待所吗?”

  “哈哈,当然有了,但是你们是我们请来的贵宾,既然是贵宾,当然要住宾馆,才能表达我们的诚意。”白局长爽朗大笑着。

  “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破案的,不是来享受的,我们就住在你们的招待所,否则我们马上回去。”

  “别别别,席局,我答应你,马上安排。”

  重案组在西岩市公安局招待所住下,席局要参加在省城举办的法制讨论会,因此席局先回省城了。

  招待所位于西岩市西边的半山腰上,是一座五层的古色古香砖瓦房,占地面积近十亩,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庭院里法国梧桐浓荫如盖,蝉儿在上面鸣叫,百灵鸟在枝头高唱,别有一番情趣,因为人少幽静,倒像是一座疗养院。

  江一明站在五楼的阳台上举目远望,自上而下地观赏着西岩市全景,西岩市是一座山城,山势比较陡峭,呈45度左右的坡度,建筑物依山而建,上窄下宽,呈塔状,大多数的豪华建筑物都聚集在山脚下的南江边。

  林小虎站在江一明的身边,指着南江边一栋高楼大厦说:“江队,你看,那座就是金融大厦。”

  江一明看见金融大厦耸立在不远处,玻璃墙反射出金色的光芒,美丽柔和,一群白鹭绕着它飞来飞去,像一首流畅动听的曲子,谁会想到在这栋华丽的大厦里竟然会发生谋杀案呢?

  第二天,重案组成员轮流看卷宗,从现场勘查记录来看,田京生的死符合所有自杀条件和结果,因为田京生坠落处离墙脚两米远,哪怕是刮台风,也不可能把坠落的人体刮到离墙脚那么远,当然有一种可能是:假设田京生是被谋杀的,凶手先迷昏田京生之后把他推下楼,在推下田京生时,凶手要使出大力气,才能使死者远离墙脚米。可那是一个密室,谁也进不去,除非这个凶手是田京生的朋友,叫田京生开门,否则谁也无法进入。

  但是,尸检报告显示:田京生的体内没有任何麻醉剂,除了坠地造成的伤口外,没有任何其它伤痕,田京生不可能被乙醚之类的药物迷昏。

  凶手也不可能从天台上,顺着绳子溜下而进入田京生的办公室,因为这样的话,一定会在玻璃墙上留下痕迹,如果从左边或者右边利用绳子荡进去呢?也不可能,这样凶手需要紧握绳子,在玻璃墙上助跑才能进入,而林小虎他们勘查了上下左右10米内的玻璃墙,没有任何足迹。

  唯一的可能是:田京生自己把凶手请来办公室,乘田京生不备把他从窗口推下楼。但是,金融大厦保安严密,到处都是监控器,田京生的公司叫得天下房地产公司,公司的门口就有监控器,监控器显示:田京生当晚7点和女秘书进入公司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进去过。当时田京生的表情平静,并不悲伤,完全没有自杀的迹象。

  “我们假设田京生是被谋杀的,那么会不会是女秘书干的?”吴江看着林小虎问。

  “不可能吧?这个女秘书身材小巧玲珑,体重不到45公斤,我见到她,简直就像林黛玉一般弱不禁风,怎么可能把体重80公斤的田京生推下楼去?”林小虎摇摇头说。

  “不好说,如果因为爱或者恨,再弱小的女人也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来,前些天看到一条新闻,说一个孩子在门口迎接妈妈,妈妈看见孩子很高兴,竟然把油门踏板当刹车踏板,把孩子压在车轮子下,妈妈跳下车,竟然用双手把前车轮抬起,在路人的帮助下,救出了她的儿子,可见爱与恨的力量有多大。”吕莹莹说。

  “莹莹,你是警校的精英,练过功,你能双手抬起车子吗?”小克就是爱和吕莹莹较劲。

  “这要看什么车子,如果我的孩子被压在QQ微车下,我应该能抬起前车轮。”吕莹莹为了不让小克嘲笑,斩钉截铁地说。

  “好了,别扯远了,言归正传……林队,你说说吧。”江一明阻止了他们。

  “女秘书把田京生推下楼的可能性极小,毕竟她担任田京生的秘书已经五年了,田京生对她不薄,她的工资和几位副总一样高,根据我们调查,女秘书和田京生的关系很融洽,虽然田京生比较好色,但是,他保持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林小虎说。

  “女秘书有没发现异常情况?”

  “女秘书说:自从田京生进入办公室后,就把门关上了,再也没出来过,也没有听到异常的声音,因为她要赶做一份文件,很专注地投入工作,而且她工作时喜欢开着音乐,田京生的办公室和她的办公室隔着一层隔音效果良好的墙。”

  “林队,我想去看看田京生的尸体,也许会有新的发现。”罗进说。

  “你不相信我们的法医吗?”林小虎问。

  “不是,我知道你们的法医经验丰富,但是,人不是神仙,没有火眼金睛,只怕会有遗漏之处。”

  “好吧,我马上和郑法医带你去。”

  众人来到殡仪馆的冰尸室,郑法医拉开冰尸柜,和助手一起把田京生的尸体抬出来,放在解剖台上,罗进打开聚光灯,把眼睛凑近尸体,仔细检查,就像一只警犬一样在光洁的尸体上寻找着……罗进的眼睛突然停在尸体的右侧颈上,取出放大镜认真查看起来,他发现此处的皮肤特别白,与周边的皮肤形成一定的色差,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罗进怀疑被人特意涂抹上一层打底霜之类的东西,他叫助手拿一条湿毛巾来,助手马上递给他一条湿毛巾,罗进用毛巾轻轻在上面抹,慢慢地出现一条淡紫色淤痕……很显然这条紫色瘀伤是被人刻意遮掩的,是为了误导警方的判断。

  “郑法医,你当时看出这条瘀伤了吗?”罗进问。

  “没有,当时我也查看过这里,但是没有看出来。”郑法医惴惴不安,额头上渗出几颗小汗珠,他知道这只是个小失误,但可能是致命的。

  “这条极淡的伤痕应该是田京生坠楼前造成的,我们都知道人脖子两侧布满丰富的动脉与血管,如果遭受突然打击,血管向大脑的供血受阻,会使人暂时晕厥、休克,田京生应该是受到凶手打击后晕厥,然后被凶手扔下楼的。必须再次尸检,才能得出结论。”罗进说。

  罗进与郑法医又进行了第二尸检,看能不能确认此伤造成的时间,结果证明田京生的右侧颈瘀痕确是在坠楼前一小时内造成的,那么,田京生坠楼案可以定性为谋杀案,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是巨大的转折点。

  凶手是如何进入田京生的办公室的?

  、寻找嫌犯

  因为田京生是右侧颈被凶手打击,从而判断出凶手是个左撇子,重案组经过反复测试,认为凶手是一个1.80米左右,体重偏重,手很有力气,可能练过武,否则不可能一掌将身材同样高大的田京生击晕,这样缩小了凶手的范围,省去许多警力。

  重案组不去假设凶手如何进入田京生的办公室,先去找谁有杀人动机。

  田京生今年58岁,0年前乘看改革开放的春风,从一个泥水工做起,因为能吃苦耐劳,脑子灵活,最初,他组成了一个只有8个人的小建筑队,从此,步步为营,几乎一年一个样地在壮大队伍,当他的队伍有一百个工人之后,他开始组建自己的公司,因为善于和官方打交道,经过0多年的努力,壮大到如今拥有员工8千多人、资产1亿的集团公司,不是每个建筑公司都能像得天下那样成功,俗话说“血染珠顶红。”得天下一路走来,肯定得罪了不少人,甚至可能与人结仇。

  0年来和田京生打过交道的人不下一万个,这么庞大的人流中,连他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都不清楚,目前应该从现在查起,再慢慢往后倒,随着时光的流逝,会治愈受伤的心灵,会消灭仇恨者的怒火。

  林小虎带着江一明和吴江来到明珠别墅区,明珠别墅名符其实像一颗明珠镶嵌在南江上游,在阳光和江水的衬托下熠熠闪光,江边停着无数小游艇,在江中随风轻轻摇晃,恍若身置国外某个繁华港湾,居民非富即贵。

  林小虎来到滨江而筑的一栋三层别墅边,掏出证件给看门人,看门人打开雕花大铁门让他们进去。

  来到别墅正门前,林小虎摁响门,通报身份后,大门缓缓打开,林小虎走进去,方太太正从转角楼梯上碎步走下来,脸带戚色,浑身无力,宛若弱不禁风的白莲花。

  方太太名叫方怡然,是田京生的第三任妻子,有钱人都流行娶几个老婆,好像是成功人士的必需品。方怡然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也许由于保养很好,看上去不到0岁,实际已经8岁,田京生大她0岁,她五官精致,身材苗条,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种病态的风华,像病西施一样楚楚可怜,细看之下,她那不是病态,而是一种媚态,是长年讨好男人形成的特有奴颜媚骨。

  林小虎向她介绍从江一明和吴江,她向江一明和吴江微微一笑,表示感谢,然后吩咐佣人给他们上水果。

  “方太太,经过我们重案组仔细检查,发现你丈夫田京生属于他杀。”江一明说。

  方怡然一听,眼泪奔涌而出,把脸埋在沙发扶手上痛哭:“老公,我早就知道你是被人害死的,你死得好惨呀……”

  江一明从茶几上抽出几张抽纸,轻轻碰一下方怡然纤细的手臂,她抬起脸,向江一明点点头表示谢意,江一明说:“方太太,人死无法复生,请节哀顺变,目前我们最大的目的是要抓住凶手,好让你丈夫在含笑九泉。”

  方怡然点点头,开始收拾悲伤情绪,振作起来:“你们需要什么,我一定配合你们,如果你们抓住了凶手,我给重案组捐赠500万元!”

  “我们破案国家有预算,钱我们不能收……你丈夫有仇家吗?他平时得罪了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极少参与他公司的事务,他也不让我参与,我从来没听他说过得罪过谁。”

  “你好好想想,哪怕是极小的事,对侦破工作都有极大的帮助。”

  方太太沉默了,陷入沉思,下午的阳光从玻璃窗上投射到沙发边,一点一点地走过,直到消失在墙上,方怡然想不出任何问题来,江一明只好向她摊牌:“根据我们调查,你并不忠贞于田京生,听说你与海岸酒店的酒保成坚关系密切,他的身材很符合我们的嫌疑人……”

  方太太一听,大惊失色,把一张愤怒的脸转身江一明,厉声质问:“你们有什么权力调查我的隐私?”

  “对不起,这是法律赋予我们的权力,任何人都无可指责,你只需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就行了。”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认识那个叫成……成什么的人。”

  “可他却向我们坦陈了你和他是情人关系,你那过于愤怒的表情也告诉我们: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成坚是最大的嫌疑人,田京生被杀的当晚,他请假了,说是和你在一起,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和他串通合谋杀害了田京生。”

  “简直胡说八道!你们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向法院起诉你们!”她恼羞成怒,指着江一明的手在微微颤抖。

  江一明刚才是用激将法试探她,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他缓和一下气氛,轻柔地说:“方太太,我们这是为了排除成坚的嫌疑,你们的事再隐秘也逃不过我们的调查,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器,不管你们躲在哪个角落幽会,也会被查出来的,如果你想洗清成坚的嫌疑,请你诚恳地和我们说清,否则,我们把你们的隐私通报给媒体,田京生的三个儿女和两个前妻都会前来与你争财产,到时怕你招架不住了。”

  方怡然由气恼转为思考,她低着头,望着地板,犹豫不决着:到底要不要向警方说出自己和成坚的私情呢?在权衡了轻重利弊之后,她抬头问:“你们能替我保密吗?”

  “当然可以,除非……如果有证据证明成坚是杀害田京生的凶手,那么,我们是不敢保证的,因为所有一切都将暴露在法庭上。”

  “不,成坚绝对不可能谋杀我丈夫,因为他视金钱为粪土,把画画当作生命,为了画画,他从这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再到下一个城市,已经在全国各地流浪8年了,一边打工,一边绘画,你们不知道他多么善良,他的眼睛就像孩子一样清澈,性格像孩子一样率真!”方怡然激动地说。

  “那是你的感觉,我们注重的是证据……田京生被杀的那晚,你和他在一起吗?去了哪里?”

  “我们去了金顶宾馆,我老公说他要加班到深夜,不回家睡觉,我想他肯定是在骗我,哪有老总要经常加班的?他肯定去和别的女人鬼混,我越想越气,打电话给成坚,叫他请假来陪我,我开着的跑车,在海岸酒吧的附近去接他,我们一直往山上开,我们在山顶相拥着看星星看月亮,他在我耳边轻吟着情诗,那种感觉真的无比美妙……”

  “对不起,我打断一下,你们后来去宾馆开房是吗?”野外没有监控器,无法证实她说的话,所以江一明才会这样问。

  “对,因为那天晚上风很大,成坚怕我坐久了会着凉,我们在金顶宾馆开了房间,但是,我们才走到楼,警察打电话给我,说我老公坠楼死了,我马上撇下成坚,一路狂奔,结果看到我老公坠楼而亡的惨状……”她双肩颤动着抽泣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说:“警察说我老公是自杀,我根本不相信,我老公意志坚强,经历过无数风雨,天塌下来都当被子盖,绝对不可能自杀!”

  告别方怡然之后,他们来到金顶宾馆,调出田京生坠楼当晚的监控录像,反复查看了一会儿,证明方怡然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方怡然与成坚合谋杀死田京生的可能被排除了,案子陷入僵局。

  4、走访前妻

  田京生第一任妻子叫罗芳,和田京生离婚已经18年了,她和田京生结婚不到5年就被田京生抛弃,当时正值田京生创业的高峰期,田京生一边疯狂地敛钱,然后又用钱去猎艳,他认识一个哈尔滨来的坐台小姐,两人一见钟情,爱得如胶似膝,为了和罗芳离婚,田京生公然把那个坐台小姐带回家,气得罗芳立即向法庭提交了离婚诉讼书。

  目的达到后,田京生非常开心,通过对法官的贿赂和律师的协助,罗芳只拿到他们二十分之一的共同资产——00万人民币,罗芳知道自己不是田京生的对手,她拿到钱之后,离开了这座伤心城市,回到自己的老家武汉,她发誓要自强不息,下半辈子绝不靠男人生活。

  重案组通过武汉警方帮忙,找到了罗芳。罗芳现在已经是一个连锁超市的董事长,她在武汉开了1家大型超市,拥有上亿的资产。她是个慈善家,她每年向慈善机构捐资一千万善款,帮助被强势丈夫抛弃的女人和儿童,和田京生形成鲜明的对比。

  吴江、小克和林小虎一起驱车去走访罗芳,罗芳在中新大厦的办公室里接待他们,罗芳年过不惑,但保养得很好,显得年轻自信,浑身散发着高贵气质,眉目之间刻着菩萨般的慈悲。她办公室很简洁,没有亿万富翁的奢华,穿着也朴素得体,为人十分低调。

  吴江暗自惊叹遇见高人了。

  罗芳亲自为他们泡茶,喝过第二道茶之后,吴江开始问:“罗总,我们这次来,想向你询问一些有关田京生的事,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那是一个遥远的噩梦,我已经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罗芳轻松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仿佛谈起与她无关的前尘往事。

  “谢谢你的配合……田京生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网上传遍了,这与我何干?”

  “经过我们调查,田京生是被谋杀的。”

  “不奇怪,他迟早会有这一天。”罗芳喝下一盏茶,眯上眼睛,深深嗅着茶杯,似乎陶醉在茶香中。

  “哦?难道你预知他有今天的下场?”

  “不是预知,是必然,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知道他得罪过什么人吧?”

  “当然,像他那么狂妄的人肯定得罪过人,这是由他性格注定的,为了钱他可以不择手段。”

  “能具体说一说他得罪过什么人吗?”

  “那我就拣最恨他的对象来说吧……1999年夏天,田京生为开发明珠豪庭小区,他命令手下对钉子户江大宝的一家进行挑衅斗殴,江大宝的父亲把田京生的手下打残废了,结果被警察关进监狱,其实是个在街上打架被打断腿的小混混,被田京生手下雇佣来的,然后抬到江大宝家里,因为是晚上,没有旁证,江大宝父亲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江大宝的母亲因此自杀了,当时江大宝才15岁,遭此厄运,他失学了,到处流浪,成了黑帮的小马仔,他曾发誓要让田京生不得好死,一个成绩优异的翩翩少年,却变成……”罗芳说不下去了,她的眼眶溢满泪水,她转过头去拿抽纸,边拭眼泪边说:“对不起,我这人太多愁善感……”

  “没关系,你悲天悯人的情怀我非常理解,你继续说吧。”

  “还有一件事,1999年的冬天,田京生通过暗箱操作,夺得时代广场的开发权,时代广场需要征地100亩,当时都是郊区的民房和菜地,大部分菜农认为公司给的价钱太低,但迫于田京生的淫威,只能忍声吞气地在限期内搬迁,但是有几户钉子不肯搬迁,最后田京生请一个叫李子的手下喝酒,许诺他如果他出事,由他承担一切后果,并当场给了李子10万元,李子乘着洒胆,开着挖掘机,强行把一个叫方伟民的房子捣毁,方伟民用身子挡住住了九代人的老房子,李子恶向胆边生,把方伟民碾轧在挖掘机下死了,法庭判李子因酒后过失杀人8年有期徒刑,但是,在田京生的操作之下,李子三年就出狱了,李子出狱后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怕有恶报,向田京生索取0万元后,就不知去向,这正合田京生之意,否则身边放个炸弹,总令人不安……方伟民死后,他妻子得了精神病,跌入河中淹死了,方伟民有个儿子叫方正义,当时才1岁,听说被一个亲戚接到乡下去了,唉,血染珠顶红,田京生拥有亿万身家,其实是用血腥的手段得来的。”

  罗芳又说了好几个田京生得罪过的人,整整说了一下午,罗芳越说越沉重,潸然泪下,感叹不已。

  他们回到西岩市,通过派出所找到了江大宝的住所,江大宝家住在郊区一个上世纪80年代的老平房里,吴江一行走进他的房子,房子里的摆设非常简陋,有一个**岁的小女孩伏在茶几上做作业,看见他们来,瞪着好奇的大眼睛问:“警察叔叔,你们找谁?”她的声音大得出奇,好像在向什么人报警……吴江感到不对,他们听到了里屋传来脚步声,小克敏捷地踢开房门,向里屋冲去,后面有个小门,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小门跑出去,小克立即追出去,冲着那个人大喊:“我们是警察,给我站住!”那人一听,跑得更快了,简直像逃命,一直向江边跑去……

  小克不仅是警校的散打冠军,也是短跑冠军,在小克的奋力追赶下,慢慢接近了那人,那人也是跑步高手,跑了500米之后依然没有减速,小克不擅长长跑,他知道如果这样下去,他会慢慢被甩掉,但小克不气馁,竭尽全力追赶,最后那人跑到了河边,终于站住了。

  小克见机冲上去,一下把那人摁倒在地上,刚刚要给他铐上手铐,那人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口中哇哇地乱叫着……小克以为他在装疯卖傻,照样把他铐起来,把他带回街道派出所。所长一看到小克抓的人是江大宝,叫小克把手铐打开,小克不解地问:“他是杀人嫌疑犯,怎么可以随便打开手铐?”

  真所长说:“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江大宝绝对不可能杀人。”

  小克疑惑地看着他说:“真所长,这可关乎你前程的大事,你要想好了再说。”

  所长决然地说:“谁跟你开玩笑?江大宝是我们派出所的线人,他为了小区的安宁做了不小的贡献,他还收养了几个流浪儿,为了养活流浪儿,他冒着患矽肺病的危险去大理石厂上班,晚上去停车场当保安,一直工作到1点。我绝对不相信他会杀人!”

  “这又能说明什么?人心隔肚皮啊。”吴江说。

  “你们怀疑他杀了什么人?”真所长问。

  “田京生。”

  “不可能,田京生死的那天晚上,他在红桥停车场上班,不信我和你们一起去查。”

  真所长带他们到红桥停车场,调出当晚的监控录像,录像表明江大宝一直和另一个保安在上班,江大宝的同事也证明了这点。

  “可是江大宝为什么一见我们就跑。”

  “唉,田京生经常派马仔冒充警察来殴打他,因为他经常跑到市委、省委,甚至北京去上访,田京生对他恨之入骨。他到处躲避田京生,直到有一天他找到我,向我坦诚他所遭遇的一切,我同情他,我向他承诺会用生命来保护他,请他在这里住下,因为田京生的折磨,他得了间歇性精神病,如果没有外来的刺激是不会复发的,你们突然的造访逼迫他逃跑的。”

  小克皱着眉头,陷入沉思:这世界都怎么了?他举目四望,看到阳光下的城市美丽而整洁,看不见丑恶阴暗的地方,难道现在的社会比15年前清明了吗?

  5、再找嫌犯

  重案组把侦查方向转到方正义身上,方正义的户籍还在蓝水街道派出所,派出所一个老干警刘警官说方正义当时只有1岁,父母双亡之后,被他的远房伯父领走,他伯父叫方财发,住在丽山县乡下,但不知道具体地址。

  通过对方财发户籍的调查,得知他的一些情况,他今年已经年过六旬,妻子早逝,膝下有一个女儿,已结婚生子,他住在古老镇一个叫源头的小村里。离西岩市10公里,离丽山县城5公里。

  林小虎、吴江和小克驱车前往,从丽山往源头村的路则越走越小,快到源头村时,路像蚯蚓,狭窄又多弯,小车和小车会车时,勉强能通过。

  快中午时分,他们到了源头村,村支书接到镇派出所的通知,已在村口迎接他们。吴江和年轻的村支书握手寒喧后,就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是一种高度警觉的本能。

  他以为这个高山上的小村是一番破败凋敝景象,但他发觉这里像世外桃源般美丽而宁静,50户人家住的是崭新的洋房,外墙统一喷涂黄色的油漆,规划整齐,50户人家分成5排,每排10栋房子,房前屋后种满了康乃馨、一串红、月季花等,不远处是茶山和梯田,远处是浩瀚的竹林和松林,村子被无边的绿色大山包围着……吴江想:若能在此终老,真是一件美事!

  “各位警官,我们先去吃午饭吧,我吩咐妇女主任煮好了饭菜。”

  吴江梦幻般的思绪被宫支书打断:“才11点,我们先去找方财发吧。”

  方财发的大门敞开着,厅堂里放着一辆摩托车,一套沙发,墙上挂着一台4英寸的液晶电视,这时从厨房里走出一位半老头子,宫支书把他们介绍给方财发之后,方财发微微吃惊,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一辈子没见过省里来的警察。

  众人在沙发上落座后,方财发给他们泡茶,然后坐下来,双手紧紧抓在一起,不停地搓揉,好像疼痛似的,那是不安的表现,他为什么会如此不安呢?难道他是凶手吗?不,这是个高智能的凶手,绝对不可能像他这样自乱阵脚。

  “方大爷,你不用紧张,我们来找你,想问一些有关你养子方正义的事,你要如实告诉我们,如果故意隐瞒事实,我们要追究责任。”吴江说。

  方财发�

  ��点头,略微木讷的眼里有一丝阴霾飘过,然后避开吴江的注视,低下头,呆呆地盯住地上某处。

  “方正义在家吗?”

  “没……没有。他长年住在鸡头山上养鸡。”

  “晚上会回家吗?”

  “一般不回家,他怕鸡被人偷走,还有猞猁会来偷鸡。”

  “请你说一说方正义的情况好吗?”

  方财发又点点头,思忖了一会儿说:“唉,自从义儿的父母走后,我同情他,虽然我和他父亲不是同胞兄弟,可我把他当亲生儿子养,接他来之后,我送他到镇上的中学读书,他原来的学习成绩很好,可上初中之后,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也不怪他,他那么小就死了父母,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初三毕业后,他不读书了,回家帮我干活,干了两年后,他成熟了,说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觉得不能让他一辈子与土坷垃打交道,让他去去广州打工,在一个制衣厂上班,每年都寄钱回家,我也没敢花,把钱存起来,等他娶媳妇用,后来不知为什么,他不干了,说要去周游全国,他一边打临时工,一边各个城市跑来跑去,5岁那年说要回家养鸡,说哪都没有家乡好,我把他存的钱取出来,给他当养鸡的本钱,因为他懂得养鸡技术,鸡几乎没有病死过,他从来不给鸡喂饲料,都是吃自家种的稻谷,又是在深山里放养,是正宗的土鸡,深得城里人喜爱,因此每年的收入有十几万,才养三年多鸡,就建了新房,瞧,这房子就是义儿建的,没有他,我还住在土房子里,义儿待我比亲生父亲还亲……”方财发眼眶湿润了。

  “方正义有没有跟你说过要为他父母报仇?”

  方财发浑身一颤,惊愕地抬起头,大声说:“没……他从来没说过,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不记恨了……”

  吴江从看出他在说谎,那种表情很微妙,好像害怕失去方正义似的,乡下的老大爷不经事,简单纯朴,不管他如何掩饰,不可能像城里人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方正义一定在他面前说过为父母报仇的事。

  吴江不想折磨方财发,必须和方正义正面交锋,才能知道他有没有嫌疑。

  “方大爷,请你们带我去见一见方正义好吗?”

  “你们要见他干吗?他在深山老林里,得走一小时的路……”

  “即使走十小时路,我们也要见到他!如果你不带我们去,宫支书会带我们去。”

  方财发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吴江怕方财发反悔,把他请到村委会食堂一起吃午饭,然后一起上山。

  通往鸡头山只有一条两米宽的泥沙路,为了减少时间,宫支书借来了三台摩托车,五个人一起向山上驶去。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一个山谷,在进入谷口的路边,有个用木板建成的木屋,一个年青人正坐在门口吃饭,宫支书说他就是方正义。

  方正义看见他们有些意外,但很从容淡定,吴江见方正义一脸沧桑,额头刻着浅浅的皱纹,气质坚忍、内敛、沉稳,不像个8岁的人。

  吴江想:对付这种人,必须出奇制胜,用敲山震虎这一招可能会有收效,吴江问:“方正义,你知道田京生死了吗?”

  “我是个世外之人,哪知红尘俗事?”他俨然像个高僧。

  “6月1日晚10点左右,你在哪里?”

  “让我想想……哦,那天我好像去了西岩市吧?”

  “听说你很少离开养鸡场,那天怎么会去市里?”吴江微微兴奋。

  “福气大酒楼每年在我这里收购上千只鸡,我去收钱,我们说好了一季度结次账。”

  “当晚你住在哪里?”

  “住在山顶宾馆。”

  “说说那晚你的活动情况吧。”

  “我下午进市,收完酒楼的欠款后,傍晚六点入住山顶宾馆,然后在宾馆的一楼餐厅吃饭,饭后就回到房间看电视,十点左右我就睡觉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来,吃过早饭后,我把房间退了,坐班车回丽山,再换车回到源头村。”方正义平静地说。

  “你所说的话我们会去证实,在没有证实之前,你不能离开源头村,好配合我们调查。”

  “好的,我一定配合你们的工作。”

  回到市里,重案组来到山顶宾馆,查到当晚方正义住在1808房,从录像中看到方正义19点进入房间后,就再也没出来过,直到第二天早晨出来退房。山顶宾馆是四星级宾馆,一共6层,方正义想逃过18楼的监控录像而离开是不可能的,想从18的窗口借助绳子落到地上也是不可能的,因为1808房的窗口下就是停车场,每个班有四个保安4小时值班,从停车场的监控器中没看到有人从墙上溜下来。

  方正义的嫌疑被排除了。

  凶手到底是谁?田京生得罪了太多人,想找到真凶如大海捞针。

  6、灵光乍现

  重案组在西岩市工作了将近两个月,分成三个小组,投入近百个警力,对156个和田京生有冲突的嫌疑人进行调查,一共做了51次笔录,近百万字,摞起来近半米高,但是,田京生的谋杀案还看不见一点曙光……

  这天晚上,江一明在看新闻,说法国翼装飞行员杰克成功穿过张家界的天门洞。江一明灵光一闪,这个杀手会不会着翼装飞进田京生的办公室,在田京生惊魂未定时,将田京生击晕,然后把他从窗口中扔下,导致田京生死亡呢?

  江一明关了电视机,打开电脑,在网上查找有关翼装飞行的资料,资料显示:基于蝙蝠飞行滑翔原理研发出来的翼装飞行服,采用韧性和张力极强的尼龙织物编制而成,特别是在飞行运动服双腿、双臂和躯干间缝制大片结实的、收缩自如的、类似蝙蝠飞翼的翅膀。

  当飞行运动员在空中滑翔时,将双臂、双腿间的飞翼张开,形成一个气流受力面。飞行时空气中的上升气流将飞行运动员的这对“翅膀”托起,飞行运动员可以通过双臂和双腿的调整,控制身体在空中缓慢滑翔,同时能调整航向。理想条件下,飞行运动员将最终达到约160公里/小时的前进速度和50公里/小时的下落速度,即在每下降一米的同时前进三米……

  假如方正义是个翼装飞行员的话,那么他完全有可能从山顶宾馆1808房窗口着翼装飞行而下,闯进田京生的办公室,实施谋杀!山顶宾馆位于平山的山顶之上,所以称为山顶宾馆,田京生所处的金融大厦位于南江边,位置很低,与山顶宾馆的落差最少00米,天然的条件足够实施翼装飞行……

  江一明为这想法微微一动,但这只是一种猜测,还没有得到证实,天门洞非常宽大,飞越尚且非常危险,而田京生办公室的窗口最少比天门洞小50倍,即使方正义是翼装飞行运动员,他有可能那么精准地飞入田京生的办公室吗?

  为了求证,江一明和小克回省城,找到省体育管理中心主任,了解有关翼装飞行的问题。主任听了江一明情况后说:按理说翼装飞行运动员是不可能飞得那么精准,当然,我也不很了解翼装飞行的具体情况,省内只有两位学翼装飞行的运动员,这是一项极为危险的动员,死亡率高达0%,没胆略和勇气的人不会从事这项运动。

  主任打电话给其中一位运动员,问是否在家,请他来体育管理中心一趟,这位叫叶强的飞行运动员答应马上来管理中心。

  一会儿,叶强来了,了解江一明所说的情况后,一直摇头,说据他所知,目前没有一位翼装飞行运动员可以那么精准地飞进大厦的窗口,更不用说是在灯光昏暗的晚上。哪怕是杰布·科里斯也做不到这点,当然,除非是偶然撞上。

  江一明和小克有些气馁,刚刚看见天边的一丝曙光,瞬间又被乌云遮住了。

  但江一明不死心,因为方正义有三年的时间不知去向,就是岁到5岁,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在各个城市流浪,假如他不是流浪,而是跟师傅学翼装飞行,以他的坚强意志和报仇之心,是可以学会翼装飞行的,但要那么精准地飞入窗口真的没有可能吗?如果他比别人花更多的功夫演练,经过上万次飞行,不是没有可能达到吧?庸才是不愿意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而天才是肯付出比庸才一百倍,甚至一千倍的努力。

  江一明还是怀疑方正义,因为他高大的身材和山顶宾馆的位置,以及他的砍柴刀是左撇子,更重要是他有杀人动机,这四项合在一起,他有高度嫌疑。

  江一明决定把侦察方向放在方正义的身上,他亲自带队去源头村深入调查,为了不打草惊蛇,江一明只带吕莹莹便衣前往,他交待宫支书说他俩是市里下派来的干部。

  江一明把来意向宫支书说明,问他有没人发现方正义会翼装飞行,宫支书一脸迷惑,不知翼装飞行是什么?江一明耐心地解释。宫支书弄明白之后,摇摇头说绝对没有发现方正义有这能耐。宫支书补充说他很少上山,特别是鸡头山,一年最多只去五六次。

  江一明问宫支书村里谁最常上鸡头山,他说有个叫宫旺的猎人常上鸡头山打猎,宫旺出奇胆大,无论白天黑夜都敢独自上山打猎,他一年猎捉到的野猪、野兔、蛇、水鸡等野物能卖好几万元。

  宫支书打电话给宫旺,叫他来他家里一下,有话要跟他说。只两分钟,宫旺就来到宫支书的客厅,吕莹莹把窗帘给拉上了,打开大灯,宫旺有些惶惑:“领导,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我可没犯法呀。”

  “别紧张,坐下,我们聊聊天,听说你经常上山打猎?”

  “是啊,可打的是糟蹋庄稼的野猪和野兔。”

  “我们没说你犯法,我们想问你一件事,你经常上鸡头上,有没发现方正义有什么异常举动?”

  宫旺思忖了一会儿说:“没有。”

  “你好好想一想,这对我们很重要。”

  “没有。”

  “不要急于下结论,你上山打猎那么多年,肯定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比如看见巨大无比的野兽,听见异常的声音……”

  “哦,我想起来了,去年大概这个季节,我晚上去鸡头打野兔,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我正在寻找野兔的脚印时,忽然听到头上一阵风声,我抬头一看,看见一只巨大的蝙蝠从树梢上飞过,我吓得说不出话来,莫非山上蝙蝠洞里的蝙蝠修炼成精了?我不相信,一直盯着巨大的蝙蝠向方正义的小木屋方向飞去,然后就看不见了,因为我的视线被树木挡住了……唉,我说这些,你们肯定不相信。”

  “我们相信,那蝙蝠有多大?”

  “它的翅膀最少有三米长,身子有两米长。”

  江一明明白了,方正义的目的不是在山上养鸡,而是演练翼装飞行,他明白不能白天演练,因为白天上山很多劳作的村民,村民的收入都来自于毛竹和竹笋。所以,他必须晚上演练,才不会被人发觉。晚上演练极度危险,但为了报杀父之仇他顾不上那么多。

  假如是方正义谋杀了田京生,那么,如何才能找到证据呢?是6月1日已经进入了酷夏,西岩虽然是个山城,晚上的温度高达1度,方正义进入田京生的办公室之后,要使出全部力量打晕田京生,然后抱着体重80公斤的田京生,从高高的窗台上往外扔,加上他杀人时会紧张,肯定会流汗,那他的汗水会滴落在办公室的地毯上,或者内墙上。

  江一明打电话给吴江,叫他们再次对田京生办公室进行进行勘察,一定把所有的汗水提取出来,他想办法弄到方正义的DNA检材,然后带回去比对。

  江一明吩咐宫支书以招待客人的名义,到方正义的养鸡场买了几头鸡,然后分烟给方正义抽,从而拿走了方正义吸过的烟头。

  宫支书把烟头交给江一明,江一明如获至宝,带回西岩市刑警队实验室做DNA检测。经过比对,和在地毯上提取其中之一汗水的DNA对上了,因此有了铁证来证明方正义是杀人凶手。

  重案组决定在夜里抓捕方正义,进山的路只有一条,他们怕白天被方正义发觉,然后逃跑,那等于放鱼归海。

  重案组悄悄进入到养鸡场时,方正义小木屋里的狗狂吠起来,宫支书和宫旺都说方正义没有养狗,没想到他们却被狗意外发现,应该是吴江造访方正义之后,他起了戒心之后才买狗的,这更说明方正义心里有鬼。

  方正义听到狂叫之后,徒然从床跳起,打开木屋的后窗,迅速逃入茂密的森林里,抓捕人员还没靠近他的小木屋,他已经跑了……

  参加抓捕的十个刑警打开枪栓和强光手电,向方正义逃跑的方向追去,方正义竭力往山顶跑去,方正义应该是去取翼装,否则不可能向山顶上跑去,只有最傻的逃犯才会向山顶跑,因为越往山顶,包围圈就越小。

  当他们快追到山顶时,突然看见方正义穿着翼装自上而下飞来,快速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小克举枪想射击,但被江一明阻止了。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方正义落在一辆停在路边的一辆皮卡上,然后打开驾驶的门,启动车子向远方飞驰而去……

  所有人只能眼巴巴地看他逃走,江一明见众人非常沮丧,朗声笑起来:“不用担心,他已经落入我布下的天罗地网,走,我们收队,去镇上派出所提方正义。”

  到了镇上派出所,所长笑着迎接他们,对江一明点点头说:猎物已经收入囊中。

  7、吸血城市

  方正义坐在西岩市刑警队的预审室里,身子和双手被锁在铁椅子上,他神情从容淡定,没有一丝惊慌与不安,就像来刑警队喝茶聊天似的,可见他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江一明仔细地观察他的神色,觉得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凶手。

  “方正义,说说你谋杀田京生的经过吧。不要抵赖,那是没有用的,我们已经掌握了铁证,你是个敢作敢当的好汉,不会怯弱到不敢承认吧?”

  “什么铁证?拿出来看看。”他高傲地扬起头。

  “你有多少年没见过田京生了?”

  “很多年了,我见他干吗?”

  “那么你去过田京生的办公室吗?”

  “绝对没有!”

  “很好,那为什么田京生办公室的地毯上会有你的汗水?经过DNA比对,和你唾液的DNA相似率为99.99%,这已经足够证明你就是谋杀田京生的嫌犯!”

  “什么唾液?”

  “我们从你吸过的烟头提取你的唾液进行比对,得出了结论。”

  “你们这是非法取证,我要起诉你们!”方正义恶狠狠地盯着江一明。

  “你可以找律师起诉我们,那是你的权力,现在你必须说你谋杀田京生的经过和动机。”

  方正义知道逃不过这一劫了,微微低下头,目光迷蒙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如烟云飘过……

  他是父母手上的掌上明珠,从小无忧无虑地长大,学习成绩几乎都是全班第一,他的作文写得特别好,文笔细腻、优美、流畅,每次都考100分,有时老师还在100分上写上“+1”,因为他的作文实在太好了,甚至超过老师。老师和他父母都深信他能上北大或者清华,同学们称他为文曲星,鲜花、掌声、赞美围绕着他,他快乐地享受着这一切,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挫折,一路走来,春风相伴,繁花似锦,前程美得如同彩虹。

  但是,1岁那天冬天,他和父母同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屋子要被拆迁了,当时接到拆迁公司的通知书时,他母亲差点晕倒。他们家是一栋近500平方米的古屋,是乾隆末年建造的,分成上下两个厅堂,中间有一个50平方米的天井,楼上楼下一共6间厢房,是他们的爷爷从他祖父那里继承下来的,除了四周是高高的防火墙外,里面全是用珍贵的杉树、香樟树和楠木建造而成的,且别说宅基地值多少钱,光屋里雕花木刻和楠木就值一百多万,可是田京生只给这房子补偿80万元,说这已是天价了,他们还没有给任何人这么高的价钱。

  方正义父母知道他们的房子最少可以卖到三百万以上,如果拆下的木料中有金丝楠的,甚至可以卖到上千万,为了保住祖传的老屋,他父母决定用生命去捍卫!

  当然,他的父亲没有想到真的会命丧于田京生挖掘机之下,他母亲受了不打击,神经失常,最终发疯,方正义看见妈妈不穿衣服在大街上跑来跑去,饿了就拣烂苹果烂梨子吃,他的心碎成千万片,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他妈妈坠河而死,因为他妈妈死后三天,才被人从下游的水坝口上捞上来,这时她已经被水泡得肿胀了两倍,眼睛也被鱼吃掉了,他看见妈妈的样子,当场晕厥过去。

  他足足在病床躺了半个月,他满脑子都是父母死于非命的惨状,他咬破手指,在洁白的衬衫袖子上写下几个刺目大字:“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没心思读书了,整天在街上逛荡,他想结识黑帮的老大,和他们结成兄弟,如果老大讲义气的话,肯定会为他报仇,但是,当他加入一个黑帮时,他老大问他为什么想加入他们?他说:我要为父母报仇雪恨。老大一听对方是田京生时,狠狠打了他两耳光,凶道:田总是我的老大,你这是找死,快滚吧,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们再见到你,否则废了你!

  他怕了,正好他伯父四处找他,他把要为父母报仇的想法告诉伯父,伯父劝他说:想报仇只能靠自己,靠别人没有任何希望,只有长大后,让自己变得无比强大,才能报仇。

  他听从了伯父的劝说,回到了源头村,然后去上学,但因为念念不忘报仇,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每学期考试都倒数第一。

  在学校里,变得非常冷酷,拉拢一些不读书的学生结盟,欺负同学,甚至和女老师打架,最终被学校劝退。他并不是真想欺负同学,他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冷酷,好为今后的报仇坚定信心和勇气,他别无选择,有时看见同学被打得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向他哀求,他转过身后,也哭了。

  回到源头村之后,他跟着伯父上山砍毛竹,下田插秧,非常肯吃苦,伯父扛一根毛竹,他要扛两根,打稻谷也比伯父快一倍,伯父劝不要这么劳累,会累坏身体的,但是他不听,他要把自己煅造成钢铁战士,不畏惧任何苦难。

  晚上,他就在家里读刑侦小说,看刑侦影视,为自己谋杀田京生做铺垫,他把高智商犯罪手法都记录下来,抄录了十本笔记本,近0万字。

  后来去广州打工,那是按劳计酬的工作,每天他都工作1小时以上,别人的工资才1500元,他是000元,比别人多了一倍!

  为了让自己的经历和阅历更加丰富,他辞职开始流浪,他扒火车,扒汽车,乘轮船,在大江南北各大城市间游走,没钱就睡涵洞,饿了就拣馊饭吃,渴了喝自来水,甚至偷学生和老人的手机,买给二手市场,当作车费。

  岁那年冬天,他流浪到长沙,偶然认识一个瘸腿的中年汉子,他叫山本次,是日本来的翼装飞行运动员,他的腿是在一次飞行中撞到电视塔上,造成粉碎性骨折治疗无效而瘸的。从此不敢做高难度的翼装飞行动作,因为他的腿力不够,无法准确把握航向。

  山本次非常喜欢中国,他也和方正义一样喜欢流浪,于是两人结伴而行,有难同当,有乐同享,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方正义想向山本次学翼装飞行,山本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山本次已读懂了他内心的仇恨,试探地问他学翼装飞行想干吗?方正义说出自己的想法,山本是个有着深厚武士道精神的人,于是,他们在云南一个山谷里的度假村住下,一心教方正义翼装飞行,山本次是个日本知名企业的股东之一,财产近亿日元,不愁吃穿用度。他不仅教方正义翼装飞行,而且资助他在度假村住了整整两年,直到方正义学会才离开那里。

  当然,这是方正义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感动了山本次,开始学飞行时,方正义手指骨折了三次,小腿骨折了一次,有次飞行时他的头撞到崖壁上,满头是血,昏迷了四个小时,被山本次及时送到医院抢救,侥幸活了过来,但造成了中度脑震荡,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醒来后,山本次问他要学下去吗?

  方正义毅然决然地点点头说:“除非我摔死了,否则一定要学会!”

  他每天要进行六次飞行,风雨无阻,寒暑不辍,经过两年多的演练和5000多次的翼装飞行,他终于能非常娴熟地飞行了。于是,山本次和他分道扬镳,他祝福方正义早日实现复仇梦想,如果可能的话可以去日本找他,他会帮助在日本找一个安稳的工作。

  在分别的那天,方正义跪在地上,向山本次深深膜拜三次,说他是再生父母。山本次和他挥挥手,轻松地和他分别,好像他们明天就会重逢似的,当然,他们谁都没想到从此是诀别!

  为了更加有把握杀死田京生,方正义以养鸡为托词,在鸡头山上进行夜间飞行了三年,将近飞行4000千次,最终能在灯光昏暗的晚上精确地飞入小木屋的窗口了,所以,他才开始策划谋杀田京生,最终,他成功了。

  方正义在警方和法官面前没有任何悔意,他认为自己是为民除害的大侠,他请法官判他死刑,立即执行,法官在权衡再三后,判决他死缓。

  有一种暴力扩张美其名曰:城镇化。可是,城镇化就像一个巨大的吸血鬼,它美丽动人冠冕堂皇,内里却不断地吸食人的鲜血,许多当政者只看到它美丽的一面,却没有看到它血腥的一面,而田京生就是这个城市里的吸血鬼之一,他是没有同情心的,也没有灵魂和良知,所以,不管他有多么强大,最终还是要命丧黄泉,否则,这世界再美丽也是有缺陷的……

  结案之后,江一明站在住所的阳台上,望着金融大厦这么沉思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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