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直觉告诉我,这段时期的历史,起码能够让我想起一个我已经忘却的人的名字。宁早倩一边等待孙老师的回答,一边这么想道。然后,伴随着脸上的一丝苦笑,孙老师一边回忆着一边缓缓开口了:“你们的地理老师说的没错,‘银色长夏’,夏天还在下雪……那确实是很反常的一年……不过嘛,那一年的冬天貌似也在下雪……总之,我们处的这个温度带居然还终年高寒,确实不可思议。不过我记得所谓的银色长夏,如果从冬天开始算起的话,还是在潘多拉战争的时候,不过如果从夏天开始算起的话,就是在潘多拉刚刚死去后的一段时间了……在下雪前还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一场雨,两个月间都没有停过。那次反常的气候现象你们应该也学到过了,那就是‘雨冬’。而在‘雨冬’之后,便是‘银色长夏’……
“那时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是因为战争,人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有很多户人家都经历了生离死别……你们这一届学生,应该就是在那战乱的一年中降生的。而且,在那场战争之后,新世界的人口数量锐减……因为参与战阵的人们,很多都死在了那场战役中。”孙老师说着说着,便开始了他对遥远过去的回忆。那对宁早倩来说,还是她记事前的事情,她毫无印象,但她能够感受到从孙老师话音中传来的惆怅。“在潘多拉的统治被终结的前一天夜里,人民发动了一场起义……不……应该说是暴乱更为贴切。”他苦笑道,“而我,也参与了当年的那场战争。
“当时我们跟随那家伙从避难所里面跑出来,他带领着这样一群手无寸铁的人,与潘多拉的军队展开了战斗……我们的人数虽然比他们要多,但是我们的战斗力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现在想来,当时我们能够取胜,完全就是靠着当时心中被点燃的激昂怒火,以及当时跟随着那家伙,想要守卫自己家园的那份信念……是这些东西支撑着我们活了下来,生存了下去,并且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孙老师缓缓地说道。早倩三人听着他的回忆过去,发现他的眼眶竟然湿润了。
“是银色铠甲人啊……”他缓缓说道,“当时率领我们向潘多拉的军队发动反抗的,正是那八名行星守护者中的金星守护者维纳斯……是银夏,是你们的银老师啊!”
宁早倩的心跳空了一拍。她终于想起来了……被我所遗忘的人之一,正是银夏老师!而随着这个名字被孙老师重新提起,过去银老师与他们相关的各种记忆都在瞬间重新回到了宁早倩的脑海中。不,或许它们从未离开过……她想起了银夏的身份,想到在杨老师之前,他一直都是他们初二(2)班的语文老师,当时亚魔发动叛乱,袭击校园的时候,正是银老师救了他们;当时她在前往美国的前夕,在街上遇见了那艘失控的飞碟,也是银老师从危难之中救下了她……这些记忆,她都重新找到了。而她再看看身边的三人,发现她们显然也都重新回想了起来。
“银老师……”她们喃喃着,孙老师苦笑了一下,摸摸早倩的脑袋:“虽然我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所学校的其他人好像都忘记了银夏……但是我可是一直都记得那家伙的啊!因为他对我有恩。当时你们去郊游踩点的那一天,学校因为亚魔的袭击而发生了火灾,当时正是他救下了我,保了我这把老骨头一命……后来我住院了,也是他来天天照顾我,对我就像亲人一样……”他的笑中泛着泪光,“真好啊……很久没有体验到家人的感觉了。我的儿孙们都在外地拼命地打工挣钱呢……明明,在身边,才是最好的慰藉啊……”
“孙老师……”早倩动了动嘴唇,但是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银夏对我有恩,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周围怎么变化,我都是不可能会忘记他的……”孙老师说着,重新看向她们三人:“而且,你们要记得,银老师是个大好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啊,当然不是说他本人很危险,只是,他现在身处的环境很危险……而且你们发现没有,自从银老师从学校里失踪之后,你们脑中关于他的记忆也就消失了?这正是因为他此刻正在追查一个危险的组织……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是这个学校很危险吗?听到孙老师这么说,早倩也这么赞同,其实她早就有这种感觉了,他们的身边,此刻正危机四伏……
“之前银老师曾经在我这里借宿过一段时间,”孙老师说道,“他和我提到过一些东西……确实有人在暗中谋划着些什么。可能是因为银夏的介入,所以他的敌人才会删除了你们的记忆吧。”
宁早倩顿时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吗?他们记忆消失,都是人为造成的……早倩立刻谢过孙老师,然后拉着身边的两人立刻回到教室。这样的话,梦中的那个无脸少年,以及我在书店那边看到的那两个流浪儿,也都有可能,真的是曾经出现在我生活中的人吗?他们和银老师一样,都还活着,只不过我却把他们忘了……
她终于全都明白了。但是,她现在还不打算说出来,她打算先和自己的朋友们一起调查一段时间,如果真的确有其事的话,那她就要赶紧通知同学们和两位班主任了。
她知道,如果孙老师说得没错的话,可能不只是银老师,此刻他们每个人都深陷于危险之中。
***
剧痛折磨得他无法入睡。伤口感染而引发得高烧,让冬韵成天都处在幻觉之中。然而,他却只能选择紧闭双眼,让自己处于现实和梦境的缝隙中。因为对现在的他来说,即便抬起自己的眼皮都是费力的……他现在简直就是一把被皮肤包裹着的火,火焰在他的体内燃烧,似乎是想要将他灼烧殆尽。冬韵痛苦不堪,有时甚至只能在黑暗中闷哼几声。
有时候,他会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他知道那是银夏和海澜在照顾自己。即便是在神志如此不清楚的混沌世界中,他也依然能够认得出他们。对冬韵而言,他此生最重要的人一共就只有三个:银夏和海澜,以及他现在还在敌人手里的乖女儿……我的韵美啊……你现在还好吧……如果冬韵尚存一丝气力的话,此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到席俊哲那里,将女儿夺回来。可惜,他现在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当时为什么要和席俊哲谈判啊……他真的很后悔。或许当时,他就该直接冲过去把韵美给救回来。后来他才想起来,那时候他根本连女儿的面都没见着……他了解席俊哲的为人,他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变态,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们的条件呢?不……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我们谈判……一切希望的假象,只是他为了能让我们更加绝望而已……冬韵懊悔又痛苦地想着。
梦中,他看见浮光掠影,光影朦胧,往事纵横。现在,我果然还是成了受害者……因为我当了组织的判读。这就是组织的处理叛徒的方式啊……向来都是格杀勿论。如果在穆宫隐那边,或许还有仁慈可言;但是一旦他们落到了席俊哲手下,他要是不把他们折磨死,他是绝对不会收手的。泪水和汗水混在在一起,淌过他的皮肤,滴在他的嘴唇上,咸咸的,湿湿的,又充满病痛的腥臭。房间里闷热无比,又深陷黑暗,冬韵看不见前方的路。
似乎,他此刻正行走在一条幽冥深邃的小道上……前面有点点星光为他照耀,可他依然看不清脚下的路,看不见自己身处何处,看不见他要前往何方。他就在这条小路上不停地向前走着……他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或许是死亡,或许是希望。不对……现在对我来说,可能死亡和希望是同一种东西……伤口的疼痛隐隐约约地传来,让他在睡梦抑或是幻觉中喘不过气。当时的枪伤现在似乎依旧没能完全愈合。他觉得上次在饭店中的陷阱以及当时的暴乱,应该是稻妻大人席俊哲的擅自主张。因为如果是穆宫隐直接下令的话,他应该不会这么残忍……但又或许,他从来就不了解这个组织。当时他年轻气盛,不知怎的居然就加入了这些残忍的杀人犯的团队。然后,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身陷泥潭,再也逃不开了。
“冬韵……冬韵……”他听见了一声声熟悉的呼唤。是海澜的声音。是妻子的声音……他竭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他的眼皮却是如此沉重,就这么耷拉着,让他根本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在他前行的黑暗小道上,那星光点点似乎因为海澜的这声呼唤变得明亮了些许。他的手指一阵痉挛,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只能感到喉头一阵剧痛,仿佛有火焰要流淌出来……他发不出声音。
“冬韵……坚强点……你能挺过去的……”他听见自己的妻子这么对他说。是啊……要坚强……当时,她也是这么对韵美说的。可是,真正能做到像海澜那么坚强的,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呢?冬韵闭着眼睛,仿佛有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流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