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陵王拱手便退到了一旁,女皇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弥繁,便朝着床上虚弱的女子问道:“公主为何要杀害于你?”
憔悴无比的人眼角两行清泪留下,“皇上……恕奴婢不能说……奴婢答应过公主的……”
只觉得屋中所有人的眼睛倏然间便朝着门前的萧弥繁投去,萧弥繁没有言语,下巴微微昂起,冷哼了一声,那双复杂而又清澈的眸子目不斜视地瞧向了流玉。
“朕恕你无罪!”女皇声音愈加低沉了,余光瞄向了身后的萧弥繁,她就不信她还能反了天不成。
“我倒也想知晓我到底给你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萧弥繁语气已是一副平静之态,手上的血液凝结成痂,令她很是不适。
流玉战战兢兢地瞥了一眼萧弥繁,面上愈加苍白了,声音弱如蚊蝇,“奴婢……奴婢……”
“朕让你说你就快说!”女皇一巴掌拍到了桌上,惊得地上跪着的萧肃尧轻轻一颤。
“皇上,公主会换颜术,又精通易容术,她曾无意间告诉奴婢她乃是假冒的公主,真正的公主乃是当初那个被陆大人带回南安的公主!前些日子公主去景都也是为了寻找那个真公主灭口……”流玉因太过激动,咳嗽了几声,衣服上又渗出了大片的献血。
话毕,屋中鸦雀无声,萧肃尧嘴角有着微不可见的踌躇,的确在景都时弥繁有一次曾无意提起那个假公主廖寺谨的消息,当时他以为太过好奇。
“呵,戏真足,想来景都锦音楼中的头牌戏子都比不上你赵流玉的演技。”萧弥繁有苦说不出,偏偏自己在景都中问过此事,那时她以为陆离和寺谨早已成亲,若是知晓寺谨的消息,定然也就会知晓陆离的消息。但后来,她寻到了陆离,却听说寺谨早已被皇帝下令流放,便也无任何想法了。
“换颜之术与易容之术?”女皇惊愕溢于言表,犀利的眼神直接朝着萧弥繁瞥去,即便弥繁有换颜之术,但她胳膊后的那个红色标志也不可能轻易作假吧。
“皇上,流玉即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不敢欺君,你若不信你可以去公主寝宫的枕头下搜一搜,换颜药与人面具都还在枕头下。”
女皇黑着脸给一旁的内侍使了一个眼色,内侍便已匆忙而出。
萧弥繁面上的萧条与孤傲更浓了几分,原来流玉早已监视了她,也正好今日未将药物收起来,竟被这贱人逮了个正着,所以今日并非偶然了?
“还有其他吗?”女皇声音略带沙哑,眼底已然有了怒火痕迹。
“回皇上,真公主此刻就在城中,奴婢今日随着澜庆公子出宫时曾无意瞧见真公主在客栈中做杂役,倘若皇上怀疑,也可招公主入城宫,皇上再瞧瞧真公主身上的东西,不就便能知晓奴婢有没有说谎了么?”流玉急切地说道,那双柳叶眉有一种自然带来的惆怅荡漾其中。
廖寺谨来了夏凉,所以流玉早已和那女人串通好了吗?这两年来她对她亲如姐妹,同她谈心,也将自己胳膊后的那个红色的砂告诉了她,所以她这些年来只为这么参她一本么?萧弥繁不屑的目光瞪了她一眼,移眼到地上一双狐疑不解的眸子时,她心中微微发凉,就连萧肃尧也开始怀疑自己了,更别说萧婉玉和永陵王了。
“澜庆,你今日可带流玉出过宫?”女皇尽量保持震惊,不再瞧身后的人一眼。
澜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拱手说道:“启禀皇上,奴才的确是将流玉几人一起带出了宫,替明日就到的赵国使臣安排了客栈,此事是皇上安排于奴才的。”
“那你可认识流玉口中的公主?”
“澜庆眼拙,况且从未见过其人,自然不识。”澜庆依旧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不喜不怒,眼神从未朝萧弥繁瞧过。
“来人,去那客栈将那女子请来!”女皇只是冷冰冰地吩咐着,但越是如此,了解女皇的众人越是大气不出,因为此刻的皇上才是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萧婉玉。
屋中便再也无人说话,众人只是静待着方才出去的人赶紧回来,才不至于如此压抑。
未几,两名内侍急忙端着一团肉色的东西和一个白釉小瓶进来了。
女皇拿起两样东西端详了一会,朝着一旁的流玉问道:“此物怎样使用?”
流玉已是精疲力尽,面无血色,虚弱的声音说道:“那面具是早已做好的,皇上可以找人直接戴上便好,至于换颜药便将药涂抹面上,按照想要变成的模样来抹便行了。”
沉默良久的永陵王探身一瞧,眉头微微一周皱,拱手说道:“皇上,微臣的确听说有过此物,只是从未见过。”又转身对流玉凶道:“你这婢子要是说谎冤枉公主,本王也不会放过你!”
女皇将身旁的宫女唤了过来,让人将那面具贴在了宫女面上,待仔细抚平时,屋中不由一阵唏嘘。
若不是亲眼所见,这安眉带眼的模样,怎可能相信这宫女不是流玉,除了发型衣物,剩下的所有都与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完全相似,这世上竟还有如此邪术!
当初她在景都用过流玉的脸后再也未扔,一直随身带着。
良久,女皇才以一种千帆过尽的沧桑声音问道:“萧弥繁,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您若是信我便是我的荣幸,您若是不信,反正这十八年以来,你只是生了萧弥繁,即便是母子情分,算下来也不过十几日的光景。但弥繁向来自视清高,容不得旁人冤枉于自己。就依流玉姑娘方才所说,倘若我要冒充谁谁,定然是要抹药待面具的,我这张脸偏偏随母亲,若我不是萧弥繁,面上定然是有面具或是药是么?”
女皇瞥了一眼流玉,萧肃尧却沉沉开口,“皇上,肃尧认为此事其中定有其他缘由,弥繁她……”
说着,萧肃尧便朝着弥繁的方向再次瞧了一眼,“弥繁她应当不会做出这种事。”
“世子……”流玉眼角落下几滴泪,“她要杀了我,杀了我们的孩子……”
“……”萧肃尧沉默了。
女皇却兀地起身朝着永陵王投去一抹迷茫的神色,转身便走到了萧弥繁面前,厉声问道:“如何取下面具?”
“……”
“朕在问你如何取下面具?”
萧弥繁依旧未回答,只是别过了眼,不再瞧眼前那张狠绝的脸,前一秒还是阳光明媚,后一秒便已然电闪雷鸣。
良久,萧弥繁才冷冷地吐出一颗字,“酒。”
果不其然,一坛上好的酒便被抬了过来,倒在了盆中,一旁的宫女听从吩咐洗了一把脸,不过须臾间那面具便滑落盆中,面上比方才更加白皙了一些。
往日,萧弥繁都是直接扯下来,总是会将脸上扯的伤痕累累,若是用酒会有美容功效。
待宫女退下后,女皇便将目光落到了弥繁面上。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萧弥繁低声苦笑着,随即一抹怫然便自眸中缓缓燃起,“你看重你的面子、你的地位重过了一切!好!我今日便告诉你,萧弥繁这个名字我也不要了,本以为是师父赠予我的,但是后来才知晓是你的,我今日便还给你,那廖寺谨来了也不必再对比了,她便是真公主!你满意了吗!”
话毕,几乎是一瞬间的是,萧弥繁便一头扎进桌上放置好的满满的酒盆中,一股刺痛辛辣之感啃噬着面部,她猛然灌下了几大口酒,仍无法呼吸,仍酒水灌入鼻腔耳朵,她再未起身。
耳边有些声响时,萧弥繁只觉得胳膊上传来一阵不痛不痒的拉扯感,有猛烈喝了几口酒,便仍人拽了出来。
幻鱼草的淡淡香味传来,萧弥繁剧烈咳嗽着,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待清醒了一些,她头顶连同着整个面上都已经是**的。
“皇上,无论如何,如今还未有任何证据说明这萧弥繁便是假公主,您怎能这般?”男子磁性恭谦的声音响起。
“你这么快便醒了?”女皇淡然问道,瞧见狼狈不已的弥繁,不知为何她心中依旧不忍,但是她不管一会来的人是不是她闺女,单是在宫中谋杀怕是律法也不会让弥繁好过,若她不这样做……
萧弥繁瞳孔涣散,方才一瞬间她似是又瞧见了那张月光下俊美的面孔,只是,她颤抖着抬头眼时,却是赵烨辰那张柔情到骨子里的温暖与关切,他醒了。
“皇上,烨辰觉得弥繁并非那种心思毒辣之人,烨辰与她相识已有三四年,那时,她就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晓,又怎会谋划如此局势。”赵烨辰说着便朝床榻上的流玉瞧去,眸底的警示令床榻上的人不寒而栗。
永陵王向来瞧不上这柔弱的公子哥,便冷声道:“王爷,即便您与公主有婚约,但毕竟到现在为止,您还未提亲,这皇上宫中家务事还,想来赵国亲王还无资格来参与……”
王爷!赵国亲王!萧弥繁被烈酒麻痹了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