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便是如此。
门外等候的守卫瞧见陆大人刚一出去,单是瞧见那女子便就目泛泪光,含情脉脉。
女子欣喜过望,低声喊道:“陆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见我的!”
陆离嘴唇几度动了动,未能说出话,脚下似是缀了铁石一般,挪不动,只是瞧着那张早已不似从前的面孔,心里五味杂陈。
“你,终于,回来了!”
门前的女子身着淡蓝色罗裙,眉目清秀冷淡,面上却带了几分英气,明眸善睐,笑意盈盈地说道:“回来了……”
未等女子说完,陆离失控似的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众目睽睽之下急切地将女子拥入怀中,双手锁得紧紧的。
守卫个个目瞪口呆,陆大人竟还有如此失控动情的时刻?本以为从不与女子交流的陆大人能够带回来个弥繁姑娘便令众人足以惊讶得了。未想到这才过了几日,陆大人竟对这个突然找上门的女子这般深情,单是瞧着那女子的眼神便已似水一般,众人对这个女子的身份一时又好奇了几分。
弥繁抱着手站在门里,斜靠着朱色大门,目光如炬,嘴角轻扬,瞧着门外相拥的二人,缄默不语,似是在看戏一般。
依旧是那句话,陆大人不愧是陆大人,面上冷若冰霜,但是心底却是善变的很,对谁好对谁不好不过瞬息之间的事。只是她也一时那被陆离抱在怀里,且挡住了身体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怕是陆大人看上的定然都是有着闭月羞花之貌的女子。
“八年了,你我有八年未见了。”陆离低沉温和的声音对着怀中的人说道。
“是有八年了,陆哥哥愈加英俊了。”女子开朗地笑道。
弥繁微微皱眉,如此奉承之话都能说的出口,可真是个虚假的女子,只是这声音……
“你这些年还好吗?”陆离松开了女子,双手搭在她的肩膀处,瞧着她,“让陆哥哥看看,嗯,果真是长大了,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陆哥哥竟说笑,我今日刚到景都便来了陆府,未想到许久未见,陆哥哥都成了大官了。”女子依旧笑侃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陆离笑如春风,声行并茂,从未见如此开心的他。
原来是陆大人青梅竹马的女子啊。只是弥繁愈加觉得不太对劲,缓缓移步到另外一扇门上,却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虽是侧颜,但却与她脑中印象完全重叠在了一起,一样的冷清,一样的大方,一样的……美丽。
“陆哥哥这些年可好,今日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来见你,这些年陆哥哥如日中天,但是我却……”女子声音哀伤了一些。
一旁的人瞧着面前陆大人与这位姑娘攀谈,关系似是十分亲密,但是无人知晓二人是何关系,但瞧见陆大人总算是肯亲近女人了。民间一些闲散人曾偷偷议论,说陆大人放着那么多绝色佳人不理,怕是有断袖之癖。瞧见他近日的表现,众人才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
却瞧见弥繁姑娘呆呆地盯着陆大人二人,面色古怪,径直朝着二人走去。都说女子善妒,女子善妒,这几日瞧着这弥繁姑娘与陆大人的相处,怕是这弥繁姑娘对陆大人也有了儿女之情才是,瞧见这一幕,定然是醋意大发。守卫一行人故作正经,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早已眼神交汇,将两位姑娘暗暗比了个透。
弥繁姑娘性子直爽,容貌也不凡,更不可多得是她实实有趣,毫无架子,有她在的地方定然很是生动的,才来了几日,便能觉察到府中热闹了一些。但这位姑娘面容清秀,颇有大家闺秀之气,只是身上带了几分冷清的寒意,与陆大人倒是相似的很。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你要是回来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一声,我便来亲自……”陆离视若无人地说着。
“是你!”
弥繁一声惊呼,打断了陆离的后话。却见她站在陆离身旁,指着女子,张口结舌。
“你怎么在这里?”女子先是一愣,眸中有一瞬的暗黑飘过,随即便换上一副笑靥,“弥——繁!”
“寺谨,”弥繁喜欣若狂,一把便将身旁同样错愕不已的陆离推开,拉住了寺谨略有冰冷的手,“那日,那位公子将你们都放了以后,我便想找到你,谁知说早已将你们送了出去。”
寺谨也急忙说道:“突然来了人,说是可以放走我们了,随后我们便被蒙上了眼,送到了船上,待醒来时就已到了镇上,弥繁,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们……你和陆哥哥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还想问你们,你们两如何认识的?”陆离对这二人认识一事倒真是意外的紧,毕竟小道姑从未离开过茂令县。
弥繁与寺谨相视一笑,神秘地眨了眨眼。
守卫们一时又一头雾水,怎么这两位姑娘似是还相识?
在这之前,弥繁从未这么开心过,她自小便被人排斥,同龄的女孩子从不跟她玩,自小身边只有古域一人。那日,在山洞之中遇见了寺谨,她聊过后觉得从未有如此志同道合的姑娘待她,便想与她成为朋友。谁知她去山洞时已经迟了,寺谨等人早已被送出山,后来她去了越镇也无时间去寻她,便想着这辈子定然都无机会在见她了,谁知却在陆离府中遇见了她。
日后,她终于有了可以谈心聊天的女性友人。
“寺谨,我们进去谈吧。”陆离笑了笑,陪着二人入了门。
苕青本来就睡眠浅,加之长年练就的警觉力,听到门外絮絮叨叨的声音时,便醒了过来,穿好了衣服,面色还略微有些憔悴,但一想到许是主人又有难便就强忍着痛,蹒跚地出了门。
刚推开门,便瞧见主人陪弥繁姑娘和一位女子入了门,他微微一怔,如雄鹰一般的眸中竟不可多得地出现了一丝撼动,夹杂了几分柔情。
听到书房后的木门吱呀一声,弥繁与寺谨还在说着自己的遭遇,陆离却倏然间便扭过头,眉间多了几分担忧,“怎地起床了?伤势还未好利索,倘若再受了风便不好了。”
苕青微微颔首,“属下方才听到有响动,便起来看看。”
弥繁噤声,朝着虚弱的苕青望去,“苕青,伤口还未愈合完全,你若此时活动,定然会加重,再好好休息几日吧。”
苕青对着弥繁点了点头,投以感激的目光,“还未谢过姑娘那日相救。”
“莫要客气,”弥繁摆了摆手,“自己人,自己人!”
那日苕青昏迷不醒,伤口血流不止,高烧不退,身上大约有十几个口子,虽说弥繁帮陆离处理了箭伤,但是如此触目惊心的伤她从未见过,更别提如何施救了。
她只好满林中四处寻找她知晓对其有用的草药,找了一日,才找到几株可以止血的草,先是处理了伤口敷好后,又四处寻药,做了可以口服的草药丸子,待第二日他烧退了,人也清醒了些许,只是弥繁一夜都在林中奔走,陆离在屋内守候。
苕青知晓此事后,对弥繁甚是感激。
寺谨随着二人的目光,扭头望去,却见苕青也正在注视着她。她似是从未见过陆离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记得小时候陆离也只是在丞相府,经常于张晟轩一起玩耍。这男子,从未见过。
“陆哥哥,这位是……”寺谨疑惑道,眉眼间尽是善意温和。
苕青却似是被什么触动一般,呼吸急促,蹙着眉,目不斜视瞧着寺谨,眸底似是有雾气在闪动,随即,便消失不见,唯余无边无际的空洞。
“这是苕青,我府中的人,也是陪着我一起长大的人。”陆离狐疑地瞧着苕青面上的波涛汹涌。
他一直沉稳,面上不会有过多的表情,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尤其是对外人。向来不会因女子而动容,今日许是伤口还在疼痛,怎地这般古怪?
寺谨对着苕青微微颔首,嫣然一笑,大方地迎上他的目光,说道:“我是寺谨,陆哥哥小时候的玩伴。”
苕青慌乱地收回了目光,垂首说道:“主人无事的话,属下便下去了。”
“嗯……”陆离半眯着眼,若有所指地瞧了一眼弥繁。
寺谨方才说的话,苕青似是置若罔闻,她略微尴尬地笑了笑,“看来陆哥哥的人并不欢迎我啊。”
苕青背影有着微不可见的僵硬,顾不了疼痛,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一些,到了房门之上,微微侧头,倏然消失在屋内。
“他怎么了?”弥繁兀地问道。
陆离摇了摇头,“寺谨莫要多想,苕青向来待任何人都是如此,他自小便是如此,冷淡寡言,并无恶意。”
“哈哈,寺谨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陆哥哥,还未告知于我你与弥繁如何相识的呢?”
几人亭中欢谈,直至黄昏,寺谨在府中吃了晚饭后才走了。
陆离却执意非要送她回客栈,是以,弥繁一人便留在了府中。
陆府向来下人少,前后上下不过总共才八口人而已,近日多了一行守卫才多了些。但不知为何,自二人一齐消失在门口后,弥繁心中总是有些膈应,总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心烦意乱之下,便溜出了们,随手在路边的树上揪了一片叶子,漫无目的地在城中游走。
“哼,青梅竹马又如何!了不起了吗!”
“还要送回去!下人是作甚的!”
“哼!还不让我出门!”
弥繁嘴里絮絮叨叨,不知不觉便到了河边最是热闹之地。
远远便瞧见杂耍之人,她还未上去,只觉得肩膀上一只手搭了上来,她未来得及思考,一抬手,抓住那人的肩膀,便用力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