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笑了笑,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轻轻放置在了桌上,“不止如此,你我还是朋友。”
弥繁拿起瓷瓶,凝视着,她自师父的书中曾瞧见过,极东之地有一个古老的部落,其中人人皆通于古老秘术,易容如换脸,未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如此宝贝。
“王爷,这便是?”弥繁眸中闪着星光,瞧着一旁面带笑意的男子。
他的人秘密苦寻三个月,所幸弥繁所说不假,极东之地却有如此的部落,虽不是奇门遁甲,魔幻秘术。但却有换颜之药,若是将其与酒混合抹于面部,便可由你想要变换的面来塑造,却比神仙道术都好用百倍。
“你可想好了?”端王英眉微蹙,担忧之色浮于面上。计划太过危险,但她执意如此,他再劝阻也是无用的。
弥繁一把将瓶子收于腰间,调皮地冲端王眨了眨眼,便移眼于窗外,不说话了。
待事成以后,若是她能全身而退,便去各国寻古域,毕竟他如今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可亲近的人。
“弥繁,那你可答应我一事?”端王神色严肃,正襟危坐。
“王爷请讲。”
端王眸底泛着暖色,声音也温和了一些,“待年过了再行动吧,这段时日我差苏姨给你找个师父学学东西。”
“听王爷安排。”弥繁一口将杯中的茶喝完,转身便朝外走去。
她武功仅可以防身,若是想让她做些什么定还不够。只可惜,这三个月来,他亲眼瞧着她一日比一日深沉,事到如今,她与最初那份纯真的模样差了一些。
待回到锦音楼时,瑶丽瞧见一身男装的弥繁,便急急忙忙迎了过来,嘘寒问暖。
弥繁有些为难,干笑几声,说道:“瑶丽,如今三个月已过,你莫非还当我是男子?”
瑶丽面色一红,转而低笑道:“弥繁,你可莫要再拿此事玩笑,当初的确是你太过顽皮。你怕是还没吃午饭吧,我做了些糕点你要不要尝尝?”
弥繁将手搭在她肩膀上,笑逐颜开,“我们瑶丽姑娘做的糕点那可是就连富豪唐明然都想尝一尝的,在下可是荣幸之至啊。”
自苏姨三月前带弥繁给众人介绍后,楼里的姐妹对弥繁都很是照顾。当初弥繁偷偷溜进楼里,还看了瑶丽的身子,末了还喝的醉醺醺地将她们一群姐妹赶下了舞台,自己表演了一番。
端王早就说过那日表演的人并非男子,瑶丽也逐渐没了这个念想。直到那日端王将一身伤痕且又喝醉了的她送来她房中,托她照顾弥繁。
她虽是拒绝,但端王因有事走后,弥繁满面泪痕,梦中啜泣。直到她知晓弥繁自小便无父无母,她便暗暗决心日后好好照顾于她。自己八岁时娘亲便离了世,父亲因娶了后娘,嫌自己身为女子碍事,便用五两银子将她买入这锦音楼。她自然知晓弥繁心中苦楚,便时而偷偷关照她。
弥繁乃是活泼的女子,自那日表演后,日后上台的花样愈加的多了,这才过了多久便成了锦音楼的台柱子长歌,苏姨对她也很是喜爱,外界对她传的也甚是好。
在四楼处的隔间中,弥繁吃了一口酥香的糕点,讪笑道:“瑶丽,你说你如此善良,日后我不在,莫要被那些三楼的姐姐们欺负了去,她们因有些姿色,客人也多,却一直嫉恨于你们卖艺不卖身,你莫要学了她们,再过几年,等你月银攒够了,便将自己赎了出去,找个好人,安安稳稳过日子。”
水流声响起,瑶丽轻轻端起一杯茶水很是自然地送入她手中,认真道:“你我姐妹二人日后一起赎身,在景都中还能互相照应,何况你如今不是挺好的吗,怎会不在?”
弥繁喝了几口水,便听见楼梯处有轻微的脚步声,星眼中一抹光华,低声说道:“我定然会等到你成婚那日的。”
“瑶丽,长歌!”苏姨声音响起,转眼间变成朝着她们坐的地方走来。
二人起身点了点头,齐声喊道:“苏姨好。”
苏姨轻手撩开了纱帘,慈眉善目,着了一件朱红色牡丹绣花锦袍,朱唇皓齿,虽说年近四十,却丝毫不见容颜衰老之际,反而更似寒月里怒放的红梅一般动人。
“瑶丽,芙玉说是做了一件新衣,让你过去瞧瞧。”苏姨对着瑶丽说道。
瑶丽瞧了一眼弥繁,见弥繁点了点头,她嘟囔道:“日日做新衣,真是个妖精。”
说着,瑶丽便下了楼。
弥繁靠着扶栏,喝了一口茶,瞧着瑶丽远去的身影才说道:“我方才见过王爷,那换颜药我已拿到手了。”
“你瞧见周翰了?”苏姨淡然道,对于弥繁的这般模样也早已司空见惯。
“瞧见了,恨不得现在便将他碎尸万段。”弥繁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很是普通的玩笑一般。
“给你的剑法你可练会了?”
“嗯,连同如何使用暗器也一并学会了呢。”弥繁笑容依旧灿烂如花,若是不细看,旁人瞧不清眉间那抹黯然。
早先师父教的时候她从未用心学过,师父说世上内力最是强悍,但是她却从未领会过,如今却自己白日里在屋内院外钻研,遇到疑惑时也无从下手。
苏姨眸底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她从未想过一肚子馊主意的她竟还有这般造诣,短短三月就学会了许多剑法。
“今日有两个人来锦音楼打听一位萧弥繁的女子?”
“廖寺谨与何人?”弥繁语中毫无波澜,打了个哈欠。她今日知晓,自己坐在那处定然会被寺谨认出,只是那又怎样,廖寺谨如今是陆大人的未婚妻。按照她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告知于陆大人的,毕竟陆离如今才是她的夫君。女子善妒,女子善妒嘛。
“看来你也不傻。”苏姨抬眼,语中有些不耐,“那位陆大人也订了坐,说是要一睹长歌芳华。”
弥繁突然大笑起来,“那便瞧,过几日不戴面纱便是。”
苏姨嘴角沉着笑,虽说她近日替她赚了好多银子,但是自己却越来越不受她重视,虽她与端王关系匪浅,但到底狂妄了一些。
“长歌,你去酒窖去取一壶上好的仙人醉来,端王再过一炷香便来。”
弥繁收了笑,将自己身上的狐裘拖下放在了所坐的位置上,转身微微颔首,朝着酒窖后院的走去。
苏姨瞧着娉婷的身影冷哼一声,不过才十六岁,要学的太多,她忍气吞声二十几年,怎会将自己的性命与大计交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手中。
“王爷,你说过的,若是她连我的考验也过不了,我们的计划便不要她参与!”苏姨朝着身后冷言道。
良久,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嗯。
天下大计,若是因一个人的死而有了变化,即便是临时得到,定也不会长久。
“陆离似是知晓她在此处,本王寻了这么久,也不知晓她身份有何特别之处,竟引的赵烨辰与陆离二人大打出手,按说陆离自小便由张相抚养长大是不识得赵烨辰的,那些话到底蹊跷了些,似是有更大的隐情一般。”端王犹如幽灵一般,兀地便出现在了纱帘后神色凝重。
“王爷心中已有了答案,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如今步步皆要小心,皇上这么多年迟迟未立储,怕是另有打算。”
他何尝不知晓,只是如今夏凉与南安矛盾愈加激烈了,若是找到他那位皇弟,怕是能解决许多纷争。
弥繁犹如一只轻羽,飘飘扬扬便到了后院,昨夜下的雪还未融化,院中干枯的树木之上皆上了厚厚的银装。唯独院中结了冰的人造湖边几株腊梅红的刺眼。
她停了停脚步,便朝着梅花走去,指尖轻触到梅花血红的花瓣,喃喃道:“中庭多杂树,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实。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风飚,徒有霜华无霜质。”
前几日锦音楼才女芙玉给她们教书时正说了这首诗,弥繁甚是喜欢,便记了下来。徒有霜华无霜质,无论如何,这寒冬也得自己过。
她转身便往回走,那酒窖长年漆黑阴暗,她怎可相信苏姨会差她去哪里?
“张公子,后院里有几株腊梅,近日正是花开之时,我带您去瞧瞧。”
“好啊,美人,雪中赏梅,未想到美人竟还是雅致之人,那本公子便陪你去瞧瞧。”
弥繁一怔,急忙收回迈入门框的脚,自己如今没戴面纱,也没装扮,万不能被张晟轩看见。
“公子,莫要着急,赏完梅定好好陪您。”女子媚声连连,甚是软腻。
弥繁急忙朝着后院奔去,但是偌大的庭院如今也光秃秃一片无处藏身,她慌慌张张地奔向那棵依旧葱郁的柏。
弥繁刚蹲下,便瞧见萃珑披着鹅黄披风,挽着张晟轩的胳膊,依偎着到了庭院。她松了一口气。
倏然间,身后一声轻叹,弥繁一转身,却瞧见一位身着绛紫色袍子的男子戴了一张黑色面具,摇了摇头。
弥繁捂嘴堵住了方才的惊呼,男子却伸手张开怀抱朝着弥繁抱来。只瞧见面具下那张带了激奋的眸子,弥繁脑中兀地想起那日破庙中的场景,拳头自然而然便朝着那人砸去。
那人的惨叫声连同着酒窖盖子破碎的声音一同入了地下。弥繁伸在半空的手被男子情急之中便拽了下去,只听“噗通”一声四周便重归于静。
张晟轩谨慎地朝着方才传来声音的地方望去,只见萃珑眉眼闪烁,娇羞道:“公子莫要再看了,此处是锦音楼,总有些公子口味独特,非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尝尝鲜,我们莫要再打扰他们了。”
“哦?这般新鲜,美人可也喜欢冰天雪地里?本公子也甚是想感受一把。”
“讨厌,公子,今夜再来后院不行吗?”萃珑扭着细腰,在张晟轩怀中蹭着。
张晟轩哈哈大笑,一把便抱起了身旁的女子,朝着楼中走去,目光在身后的柏树停留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