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姑……”
“弥繁姑娘……”
二人同时张口,神色迥然。
“陆大人,赵公子,若是无事你们便回吧,今日我本就有些乏了。”弥繁微微颔首,面色苍白地如同一张白纸,身子愈发单薄了。
赵烨辰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澜庆拦下了。
“公子,天快亮了,是该回去了。”澜庆语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不痛不痒地提醒着。
陆离侧身不予理睬,赵烨辰甩袖而出。正如他那时所说,日后相见,再不如今日和睦。他陆离精于设计,怎会无缘无故待个女子这般好,若不是与他心思一致,还妄想得到些什么,怎会这般无微不至。
只是,后来在他知晓陆离与萧弥繁的关系后,他才派人查了萧弥繁的身份,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陆离的打算。只是目前说出对任何人都无益,况且他一开始便没想着去利用萧弥繁。他知晓,这婚约,早已成了定数,由不得任何人做主。
待二人气息远去后,陆离转过身,欲想上前一步,却硬生生停在了原地,只是温声唤了句,“小道姑……”
弥繁睨视着他,苦笑几声,“原来陆大人还瞒了一些我不知晓的事。”
“小道姑,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般,赵烨辰与我自小便认识,就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
“那与我姓萧何干?陆大人,你知晓我的父母是何人是么?知晓我师父被何人所杀对么?你靠近我又有何目的?”弥繁步步逼近,那些她曾在脑中思索了千万次的问题,今日似乎快有答案了。她与陆离是过命的交情,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只是赵烨辰的话与他的愤怒却不是空穴来风。
陆离靠近了她,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眸底闪着诚恳的光,“我知晓你姓萧,但是我不知晓你父母何人,小道姑,你可以选择不信我,但我告诉你,清风观一事的确是睿王所为。你许是不知晓,清风观位于浮玉山,南安境内,但是南安边境的消息皆是出于清风观。二皇子那时知晓此事,但总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只能袖手旁观。”
“胡说!我自小在清风观长大,怎么不知晓师父会打听消息?”弥繁有些恼怒,师父自小便兢兢业业,悉心向道,怎会去做这种事!
陆离恍若未闻,面上一道谨慎的光,“你可知晓为何你师父被人请去做法事从不带任何人?”
弥繁一僵,她自小对这个问题就疑惑。
“你可知晓你师兄弟为何也时而被独自派出去?”
为何他对道观之事如此了解,弥繁心如擂鼓,对往事的记忆逐渐瓦解,心底腾起一股绝望。
“你可知晓清风观藏有南安国寻了数十年的刺客,以前的南安赫赫有名的镇远大将军魏煜?”陆离眸底阴暗逐渐加深,瞧见弥繁慌乱的神色,他蓦地侧身,敛了敛方才因激动而露出的神情,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让一无所知的她知晓他的心思。
弥繁拼命回忆着,兀地,一张血迹斑斑的面孔在脑中浮起。是了,她一直不知晓为何敲钟的道长行为那般奇怪,沉默寡言,人人惧怕,最后却为了替她挡剑而死。她一直不知晓究竟为何,师父从来不让她出山,也从来不让她跟着师兄们外出,时常会对她说只想让自己做一个普通人。
“不……不会的!”弥繁摇着头,瞪了一眼陆离,她的师父怎会欺骗于她?
“小道姑,其实你早已知晓这些异样,你太过相信他们,他们待你也百般宠爱,怕的就是莫要让你入了这个纷乱的世界。”陆离语重心长,微微叹气。
纷乱的世界,他们一死便注定自己孤身一人得去闯这纷乱的世界。她向来随性,偏偏太过于相信他人,眼前的陆离有太多事她不知晓,她更不知晓如何去面对他。
她一双星眼中的光亮沉了下去,“所以你一早就知晓凶手是周翰是么?所以你那日恰好来清风观中也是知晓他们的计划么?为何偏偏要说端王也有嫌疑?陆大人,我便是眼拙,未能瞧得出你心中所想,整日自以为是,想着自己竟得到了交心的好友。”
“我待你,是真心。”陆离背对着她,不想让自己再瞧见她眸中的失望,“二皇子阴险狡诈,地位显赫,你并非她的对手!”
弥繁沉默,一屁股瘫坐到身后的桌上,身体愈加的没有气力,药性散了大半,心底却如同一潭死水。自小被清风道长拉扯大的她,自小便待在观中的她,竟然从不知晓师父所做的事,也未曾了解过观中他人究竟在忙些什么。
其实,早就有迹可循,师父与其余师兄们单独说话时从不让她在场,师父也时而与敲钟道长秘密相谈。还有一次,自山下送来的信被她拿到手中,好奇之下便拆开看了一眼,却见上面她所认识的字中有着南安、兵、杀等字眼,被师父瞧见自己偷偷拆了信,罚她写了一个月的《道德经》。
窗外传来鸡鸣之声,天际逐渐露出了鱼肚白,夜色早已被新日盗了去。
良久,弥繁轻轻抬眼,憋了口气,说道:“你为何知晓这么多?陆大人,你是如何知晓这么多的?瞧我笨的,陆大人与二皇子交好是人尽皆知的事。”
“小道姑,我承认,那夜他们行动前我早已知晓,只是我是南安臣子,家国大事之前,我怎会有私情?只是,我不想你一无所知却被无辜杀害而已。”陆离面上多了几分忧虑和冷静,她比他想象中的固执。
“也是,你可是无所不能的陆大人,若是想知晓此事还不简单。”她面上带了几分自嘲之意,低声道,“无论如何,弥繁谢过陆大人的救命之恩。”
一室沉默,气氛低沉而压抑。良久,弥繁轻声说道:“陆大人,我想一个人好好静静,可以吗?”
陆离点了点头,转身便拉上了窗,关了门。出去时,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好照在面上,刺眼却温和,湿润的空气让他觉得神清气爽,瞧了一眼弥繁的屋子,眉间一丝担忧。随即回屋洗漱了一下,换了身朝服便上朝去了。
朝堂之上无非就是一些琐事,陆离一直心不在焉。听得睿王在安南安置难民,颇有成效,陆离松了一口气。从未像昨夜那般忐忑过,他一想起小道姑那张纯真无暇的面孔,便觉得焦躁不已,他从未这样过。
“陆爱卿的强势如何了?”皇上突然问道。
陆离一惊,随即出列答道:“回皇上,臣已无大碍。”
“那便好,大理寺可得抓紧时间查了。”皇上有意无意地说道。
随即一旁的内侍扯着嗓子喊了声“退朝!”
百官跪拜后,陆陆续续出了大殿,殿中大理石倒影出众人模样。
陆离步态从容,走在最后,端王却加快了步子,跟了上去。
……
待回到府中时,府中早已一团乱,弥繁姑娘留书不见了!
“陆大人,救命之恩,毕生难忘,日后有机会定会报答,多日收留,感谢!莫要寻我,有意消失,你定然是寻不到的。萧弥繁留。”
正如在信上所说,弥繁失踪了,他不惜派出暗夜所有的力量,终究未能寻到她。他甚至还派人去茂令县寻找,不知结果如何。
若是没有萧弥繁,他这些日子的部署,便要功亏一篑。陆大人不可多得地朝着府中所有人发了脾气,那几日,任何人都未能靠近于他,丞相府的张公子来也吃了闭门羹。
待宁王亲自带人来寻弥繁时,却要不到人,竟因此与陆大人有了争执,最后宁王也被气走了。
又过了几日,陆大人自他的书房中出来时,便一身冷清,宛如何事也未发生一般。当日,他便被廖贵妃相邀,去参加了皇宫宴会。
本是皇族家宴,却请了不少公子哥去,一些知晓内幕的朝臣皆知晓廖贵妃寻到了她的亲侄女,皇上疼惜廖贵妃是人人皆知的事,是以便借此机会想替那女子安了家,也算是了却廖贵妃的一桩心事。
是夜,宴会还未结束便从宫女口中传来廖贵妃的侄女廖寺谨与陆大人郎情妾意的消息,气得梅奈险些没将案桌掀翻了。走了一个萧弥繁,如今又来一个廖寺谨,她怎地如此狼狈?只是对于萧弥繁怎会无缘无故失踪她心中一直疑惑,她在时,虽说都是馊主意,但陆大人的确曾正眼瞧过她。不在时,陆大人竟一眼也不往她方向瞧。
第二日,景都中便是满城风雨,说红了半边天,梅奈郡主为争风吃醋,在皇家夜宴之上同廖寺谨攀比琴棋书画。最后,皇上许是多饮了一些,一开心,竟一同将二人指给了陆大人!说是再过两年,待梅奈郡主成年后便可成婚。
对于皇上的决定,廖贵妃虽心中颇有不喜,但是却不敢说什么。朝臣亦是如此,皇上给谁指婚,乃是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又怎敢说不。
虽说如此,按照陆大人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会拒绝,但是令景都众人久久无法释怀的竟是陆大人欣然接受,宁王险些被气病。陆大人那一句“谢主隆恩”可是碎了无数景都女子的梦,更是引得无数风流才子嫉恨。一时间,景都百姓四处喧谈此事,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