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这样的值多少钱?”弥繁趁机问道。
却不见男子回答。
周围逐渐传来嘈杂的声音,整齐的脚步声也逐渐经过一旁。
察觉到车外男子的谨慎萧弥繁也噤声了,若是按照男子那时所说,此刻已是夜晚,定然到了目的地,只是车外似是嘈杂热闹,数匹骏马来回盘旋吐气,脚步声与呐喊声混杂在一起,距离马车不远处似是还有男子玩笑推杯之声。
她即便是未曾真正见过军营,此刻也猜测出定然是某国的军队,她曾在师父的书上看见过写军营的文,与此刻一比较便能听出一二。近日夏凉与南安两国谈判就在这边境之地,为此,两国商定好让赵国前来作证,这附近可是热闹的很。
未几,热闹的声音远了一些,男子便停了车,一旁一位身着铠甲的士兵急忙赶来,讪笑道:“吆,爷,您来了,您可好久没来过了,是最近有货了?”
“叫你们老大过来!”男子冷冷吐出几个字,撩开帘子瞧了一眼,便下了车。
萧弥繁瞧见那人头戴黑纱斗笠,蒙着面,眸子却异常明亮,匆匆瞥了一眼黑暗中的她后便下去了。
难怪他不怕雨,裹得这么严实,她除了瞧见那双骇人的眼睛之外便啥都没看见了,这人果真是神秘,她慵懒地闭上眼,哼着不知名的调调,一会交易完她便看准机会逃跑,不然军营中无女子……
男子走到离马车稍远一点的地方与来人窃窃私语。一刻之后男子便又回到了车上,自一旁伸出一个手轻轻将车帘撩开一点缝隙,自火把中透漏出来的光芒瞬时便照亮了整个马车,萧弥繁也未睁眼,继续哼着曲子忍受着那人的窥视。
听得那人“嗯”了一声,男子便笑逐颜开,“将军果然爽快之人!那你便将她带走,和往常一样,在下点了穴,将军知晓从何处解。”
被唤作将军的人哈哈大笑,一阵酒气传入车内,萧弥繁眸底一沉,脑中一股可怕的想法一闪而过。
“来人,”那将军沉声命令了一句,随之又笑道:“还是那个数,熟人了,人我便带走了。”
“将军请。”
男子声音刚落,那将军便急不可耐地亲自上了车,坏笑着将手伸向萧弥繁腰间,“美人,莫要害怕,本将军定好好待你。”
萧弥繁正想说些什么便被这人用黑布条蒙上了眼,转而拦腰抱起,下了车。
感觉到车外一片凉意时,那人身上的汗臭味与酒味袭来,一把便将她扛到了肩上,弥繁虽说个头还算高,但身体却瘦弱的很,对常年饱经风霜的将军来说,自然犹如扛了一袋子草料轻轻松松。
身后传来驾车男子欢快的喊声,“将军保重,在下先走一步!”
说罢,便扬鞭离去,却自始至终未叮嘱弥繁一句话,莫非是点了穴便就何事都不怕了吗?弥繁一愣,心底逐渐被恐惧占据,在巷中时那人曾说喂自己一粒药,免得太过狡猾,莫非自己已食了那药?
“将军。”弥繁压着嗓子,憋出一声媚叫,单是这人宽厚的臂膀便知晓这人并非那种心思缜密之人,不过军中男人大都如此,不拘小节,倒也好骗。
那将军脚下一顿,身体似是软了一些,乐不可支,“哈哈。难怪那小子此次狮子大开口,还真和平常的姑娘不一样,叫的本将军心中发痒。”
萧弥繁暗自翻了个白眼,继续用方才的语气嗔笑道:“将军,你这满身的酒香之气,可是有何喜庆的事要庆祝?”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美人只要陪好本将军,日后定是你享用不完的荣华富贵。”
“小女子自小便仰慕战士将军,今日难得要见到将军了,却被将军蒙上了眼。小女子知晓将军需要小女子作甚,但这种事自然是急不来的,一路奔波而来,小女子被那些坏人险些吓破了胆,怕是伺候不了将军。”
“哦?美人喜好战士倒是好事,本将军早就警告过那小子莫要将本将军的人惊吓了,如今倒好,美人说该怎么办?”那将军扛着萧弥繁一直朝前走,几个路过的士兵还不忘问候一下他。
弥繁嘟了嘟嘴,很是委屈,柔声说道:“我听那杏花楼的姑娘说女子在服侍男子之前倘若饮上些酒……”
“哈哈哈!美人言之有理,本将军虽说心急,但好些兄弟还在营帐中等着本将军,今日得了美人,本将军自然是要去炫耀一番的。”那将军许是未这么开心过了,加之冷风轻拂,几分醉意缓缓掠过心头,听着弥繁的声音自然是魅惑的很。
又拐过了几个营帐,喧闹的声音近了一些,弥繁暗自数着经过的路,稍后一有机会她就往出逃,只是还不知晓这是哪一国的军营。
“将军回来了!”
“将军你怎么才来?”
“将军!”
一股暖意袭来,夹杂着烤肉与炖肉酒香之味,一旁的将士们急忙恭迎道。
“哈哈哈,大家随意,本将军只是去接了个美人回来,今夜开心,大家只管痛饮!”说着那将军便从营帐中间穿过,径直到了上席将萧弥繁放在了一旁铺好的毛毡上,自己则盘腿坐了下来。
“恭喜将军喜得美人!”一旁的一位将士铿锵喊道。
萧弥繁撇了撇嘴,这到底是军营还是土匪窝,抢了别人家的姑娘竟还如此明目张胆地祝贺,怕是这种勾当不止一两回了,只是以前送来的那些女子何处去了?直觉告诉她定然和那晚那些人所说的药有关,她心底腾起一股漩涡,但愿自己未食下那颗药丸。
“将军,既然喜得美人,不如让兄弟们开开眼,瞧瞧她的模样是否能配得上我们雄姿英发的徐大将军!”男子镇定的声音传来,语中带笑,却有一种天然的呼吁力,惹得一旁的人笑着也一并附和道。
萧弥繁一怔,这男子如青山一般沉稳的声音撞击着她惊恐的心,她神色俱变,方才要说的话早已抛至九霄云外,只是呆头愣脑地躺在毛毡上,心中五味陈杂。
“既然兄弟们要看,本将军怎会吝啬。”说着,那将军一把便将萧弥繁提了起来,放至在他怀中笑嘻嘻地瞧着。
“将军,都说美人之美在于眼,这蒙着眼兄弟们如何观望啊?”方才的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喉间似是塞了团棉花,破有哽咽。
也正好这男子在军中破有人缘,一旁的人见将军脸色不对,急忙便朝几个关系好的人使了眼色,再次随着男子胡笑道。
那将军欲要发作的怒火见众人嬉皮笑脸的模样便压了下去,这些人平日里被他宠的无法无天,如今他的妞都敢打主意了。
萧弥繁眼角滚落下一颗晶莹泪珠,任由那将军粗糙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她一门心思在方才的声音上。
“既然兄弟们高兴,本将军就不扫兴了,既然是我们先锋官提起来的,你要是想瞧一瞧美人,便将你案上的那坛酒喝完,若是一滴不剩,本将军也就圆了你这个梦!”
“喝完喝完喝完!”一旁将士随着起哄,众人笑成一团。
只见那男子二话不说,瞥了一眼将军怀中的女子,神色复杂,猛然抱起一坛酒便灌了下去。
帐内逐渐安静了下来,帐中横七竖八斜坐着的将士们都缓缓直起了身,吞了吞唾沫,萧弥繁在一旁只听到“咕咚咕咚”的声音,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将军一把将她抛在了身旁,自己则扶着案目不转睛地盯着饮酒的人。萧弥繁虽说心中急躁,却也只能暗自祈祷。
只听得“啪”一声,酒坛四分五裂,帐中鸦雀无声瞧着那个喘着粗气的人。
“哈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精彩,精彩!”那将军先是开了口,一旁掌声随之响起。
“看来先锋官是真想美人了!”
“哈哈哈!”
周围将士戏谑道。
萧弥繁只觉得眼间一松,帐中央火光刺眼,两旁案桌边的人各个正襟危坐瞪大了眼瞧着她,身旁将军虽说两鬓花白了一些,但轮廓却是清晰深刻,犹如刀削一般,黝黑的皮肤上带着男性独有的倔强与精明,眼神却在左边案桌角落站立的那人身上。
“弥……弥繁……”那人一个踉跄,便扑倒在了案桌前,险些打翻了正中央炖着肉的铁锅。
她不敢去瞧他,最起码此刻不敢,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无数种寻到他的可能,但从未想过会在别人将自己卖给将军时遇见他,最狼狈的时候瞧见了他,偏偏她和他都无任何能力去改变这个场面,该是多可笑,兜兜转转,到最后二人都狼狈不堪。
“古先锋!”一旁的人瞧了瞧满面黑线的将军,急忙去扶他起来。
却见古域一把甩开了那人的手,挣扎着爬了起来,目光炯炯,蹒跚朝前走着,眸底氤氲出淡淡的雾气,铠甲上的泥土与他凌乱的束发相得益彰,一步步朝她走着。
“站住!”徐将军终于长了口,瞥了一眼身旁呆若木鸡的女子,冷笑道:“古先锋莫不是想造反?”
古域置若罔闻,依旧朝前走着,到了案桌旁,“扑通”一下便跪了下来,涕泗横流,剑眉紧紧锁在一起,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他以为她也随着师父师兄弟们一起去了,他以为此生他便要在军营中度过了,他以为……
“弥繁!”
萧弥繁脑中一片空白,泪如泉涌,僵硬地移过眼,是了,依旧是那双憨憨的眼,依旧是那张黝黑的脸,一喝酒鼻头依旧是那般红润,只是面上多了几道刀疤,半年未见,他却有白发横生,身体比起以前瘦弱了不少,是他了,依旧温柔的眼,伴她成长的人,只是……
“古域……”弥繁咬着唇,眼泪自面上到了脖颈处,似是断线的珠子一般,收也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