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前屋!肃尧留下为刘太医打下手!”萧弥繁红着脸,急忙往出走,没好气地说道。
“我……”
萧弥繁头也不抬地走了出去,心中一片慌乱,倏然间,头便撞上了一个温暖物体,一阵淡淡的香味也传入鼻头。
萧肃尧话说了半截,面色一惧,便急忙拍了拍身上的土,跪了下来,喊道:“侄儿见过皇姑母!”
“拜见皇上!”身后的众人异口同声地跪拜道。
萧弥繁脊背有着微不可见的颤抖,随即缓缓移眼,却见萧婉玉一身香色刺绣凤袍,犀利的眸子略带怒气,瞪着行为粗鲁无礼的弥繁,面上尽是不满。
“怎么?你还知道回来?”女皇冷冷地瞥向连忙跪下的萧弥繁,言语一片冷淡。
“皇上恕罪!”萧弥繁本要喊一声母亲的,但到最后话出口时便这般生分僵硬,她一时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女皇面色深沉,扫视了一遍周遭,最后目光定在萧弥繁一脸的沧桑疲惫上,黑了一些,也高了一些,身子也不似两年前羸弱了,心中一时软了下去,到底她还是回来了。
一旁的魏夫人瞧的出女皇心思,连忙上前一步,和蔼说道:“皇上,丫头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魏妈妈好。”萧弥繁嘟着嘴垂着头低声问好。
“哼,火急火燎赶回宫,无规无矩,竟先不来拜见朕,一路直奔衡月阁,难道这衡月阁的人比你母亲还重要不是?”女皇语气缓和了一些,瞧着那张与自己年轻时神似的面孔,她心里到底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母亲……”萧弥繁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解释,反正越描越黑,索性也将后话咽到了肚子里,愁眉偷眼朝着身后的纱帘瞄去,怕是她与赵烨辰的事即便是大刀砍也砍不开了吧。
“皇姑母,弥繁若不是想您又怎会回来,她只是拿着救命的药,自然不敢耽搁。”萧肃尧乖巧地笑着,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皇姑母还未说你呢,萧肃尧,你贸然带着弥繁逃出宫外,这一走便是两年,你该当何罪?”女皇说着便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萧肃尧,似是要将他看个透一样,她无论如何未想到弥繁与肃尧才不过见了一面,二人竟商量着一起逃出了宫。
方才还灿如晴天的笑脸瞬间凝固在面上,萧肃尧求助似的朝着跪在他身旁的弥繁望去,明明是萧弥繁寻的他,如今怎地成了他拐走了萧弥繁?
“母亲,是弥繁寻的表哥,并不是表哥带走弥繁的,母亲莫要责怪表哥,弥繁愿受责罚。”
“好!”女皇一口应下,面上一丝狡黠飘过,“日后御书房便交由你来打扫,自明日起便开始学习女子应学的琴棋书画,睡前还要记录下你一日的心得,待第二日呈给朕看!”
“儿臣遵旨!”萧弥繁有模有样地拜了下来,她在锦音楼时便学过这些,但相比较来说她还是喜欢舞刀弄枪,闲时捉弄几个人,那些规矩太多,令她甚是烦躁。如今她也只能接受,至于日后……萧弥繁心中偷笑几声,又继续说道:“儿臣认为弥繁此次任性妄为,不顾身份逃出宫,母亲的惩罚太过轻微,母亲应当再重罚弥繁,好让弥繁长个记性。”
众人闻言皆目瞪口呆,这公主怕是此次出去了一趟傻了,女皇有心栽培,她竟还说责罚太轻,令人实实捉摸不透。
“哦?”女皇眉眼已然有了笑意,虽说自小未陪在她身边,但瞧着她这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她心中由衷欢喜,“你还有何什么好的建议?”
“母亲,儿臣听闻如今夏凉与南安战事渐紧,夏凉已有许多城池失守,儿臣虽未生在夏凉,但好歹也姓萧,便也想出一份力。不知母亲觉得如何?”萧弥繁轻轻抬眼瞥见女皇逐渐凝重的神色,心一横,要死死一次,便继续说道:“儿臣自小跟着师兄师父习武,兵书也曾抄了不下百遍对打仗用兵之事也不算太生疏,若母亲能应允儿臣保家卫国,也算是令弥繁戴罪立功!”
周遭空气似是凝滞了一般,众人哑口无言,女皇的面色也难看的人,一时更不知晓公主所谓何意,便也无人参言,女皇眸间略带朦胧迷离之意,目不斜视地瞪着萧弥繁。唯独魏夫人一人泰然自若,颇为理解地瞧着弥繁,两年未见,这丫头越发成熟了。
萧弥繁自然知晓女皇对她宠爱,自然不会同意这等以身犯险的事,她今日不过投石问路,瞧瞧她的意思而已便也只是静候着女皇的声音。
清凉的微风自楼台下徐来,撩拨着萧弥繁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里屋里的纱帘一并被拂起,却听得女皇沉寂良久突然开了口:“刘太医可瞧见公主带回的药了?”
刘太医被问地一颤,随即慌忙答道:“回皇上,微臣方才瞧了,公主带回的药正是医治赵公子病的药物。”
“那赵公子几时能恢复?”女皇又追问道。
“若按照赵公子目前的状况来看,后日便能醒来,但彻底将体内的蛊毒和本就有的阴寒之毒去除的话,定还要半月时日。半月后,赵公子便能恢复如常人,旧疾亦能痊愈。”
太医所说不假,当初谷主赠药时便这样说过,说少则十日多则半月,赵公子便能如常人一般活动了。萧弥繁一时也松了口气,如此她欠他的也能还清了。
“那便好。”女皇说着便朝身旁的宫女说道:“去,送公主回宫拾掇一下,今夜同朕一同用膳。”
“是!”
方才弥繁的问话女皇始终未再提,只是移眼到萧肃尧身上,以一种威压的声音说道:“肃尧也是,收拾了同朕与公主一并用晚膳,你父王也会在。”
萧肃尧心里“咯噔”一声,自己与父王已两年未通信,怕是他见了自己便想杀了他这个不孝子。
“摆驾!”女皇俯视了一眼始终跪在地上的人,之前肃尧在宫中就已无法无天,如今又多了个弥繁,总要留点威严不是,不然日后如何服众。
“恭送皇上!”
萧弥繁余光随着逐渐远去的身影瞧去,果真,萧婉玉能够统领南安妇人之仁自然是舍弃了的,但,谁让她当初又生了自己呢?说着眸底浮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笑。
待入了自己的寝宫,一派繁花似锦,不亏为繁花宫,名副其实。萧弥繁被宫女领着沐浴,又被那行人更衣一番,单是输了个头便话费了一个多时辰,一路马不停蹄,萧弥繁到底太过劳累,吩咐了几句,便躺在床榻上休息了下来。宫女站了一排,妆容都还未上,公主执拗地去困觉,她们也阻拦不了,好在公主说让自己睡熟了之后再上妆,否则怕是到晚膳时也完不成任命。
不知过了多久,萧弥繁被一旁的人唤醒时太阳刚落了山,夏日的余热未消,外头吹来的风一阵热意,她看也未看一眼那行人将自己打扮成何种模样,便带着困意闷声不响地随着领路的宫女朝萧婉玉宫中行去。
繁花宫离皇上的寝宫来回不过一刻的时间,弥繁瞧着为自己备好的小巧玲珑的步撵翻了翻白眼,便自顾自步行而去,任宫女如何劝阻,她也未理会,那些矫情大户女人家用的东西她到底习惯不了。
凭着印象,萧弥繁径直穿过了那个当初自己昏倒的花园,瞧着院中牡丹齐放,倒也放慢了脚步。当初哪个石灯笼旁的桃花树早已消失不见,只是剩下个人工小湖泛着暗光,一时令人唏嘘。
“那边的桃树呢?”萧弥繁指了指,温言问道。
“回公主,自公主离宫后,皇上便下令将宫中的所有桃树都移到宫外去,当初凡是中过桃树的地方如今都已是荷花或者便是这种养着锦鲤的小鱼池,皇上说锦鲤甚是吉祥。”
萧弥繁点了点头,不知就里,这自己离了宫,萧婉玉竟和桃树过不去,莫非自己是桃树精不是?想着想着,萧弥繁咧着嘴便笑开了,再次瞧向那鱼池时,却是那夜大雨时,陆离一副深情模样,果真是可笑自己竟会做那种梦。
虽说太阳已然落山,但天空中橘红如火火烧云漫天遍布,映得整个宫中也甚是亮堂。
萧弥繁越过八十一个台阶,正要朝殿中走去时,身后却传来萧肃尧的喊声。
“萧弥繁!”
萧弥繁脚步顿了顿,回眼瞧向一身玄色华服的萧肃尧,竟有几分皇家尊贵气息夹杂其中,萧弥繁痞笑道:“人靠衣装,肃尧这样一打扮倒还真有几分丰神俊逸,与平日邋遢模样竟判若两人,不知晓流玉瞧见了会如何迷恋于你?”
“死丫头!莫要拿我玩笑!”萧肃尧瞧见一旁的宫女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嘴上责怪了几下,转而眉宇间便是认真无比,低声说道:“弥繁,我父王一直希望我能够与哪国公主联姻,你说我今日若是当着皇姑母将流玉提及,父王会不会要了我的命?”
萧弥繁拍了拍胸脯,爽朗笑道:“此事包在我身上,谁让我欠你这么大个情分呢?”
一旁宫女瞧见公主这般不注重仪态,吓得急忙垂下了头,不再瞧二人。
“还有,路上所说之事莫要忘记,事关几千性命!”萧弥繁难得认真,与萧肃尧对视一眼,二人便朝着殿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