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猛然朝前一步,将流玉抵在了墙上。
但瞧见他毫不怜惜地一把将她捂着脸的手扯去随即便愣在了原地,手中的力度有增无减。
气氛冰冷到了极点,时间也似是凝固了一般。
果然!脸上果然是一片白丝,犹如织布机上的棉线一般,但隐匿在白丝之下的却是另一张面孔,与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的面孔。那双茶墨色的眸子依旧澄澈,却不如那人的那般灵动生辉,面盘也是太过圆润,那人即便是再发福,也不会有这样的脸蛋。
“你……”端王怔怔地开了口,却未将后话说完,意识到自己似乎被耍了一般,一股恼羞成怒之感缓缓袭上心头。
未等端王回过神来,双手依旧抵着流玉的手,便听得身后一声怒吼:“看剑!”
萧肃尧方才那口恶气怎会咽得下,挣扎起来后瞬间拿起长剑朝着端王直直刺来。
端王未来得及多想,一胳膊肘便将流玉敲晕了过去,转而便扭头朝着长剑迎去。
一剑落下,却见端王左手紧攥着利刃,眸底的寒光乍泄,虽说自己疏忽将这女子误认成了萧弥繁,又暴露了自己,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倘若被这堂中人知晓了自己今日所为……
萧肃尧僵在原地,鲜红刺眼的血液顺着剑刃直直滴到了地上,溅起几朵火红的花朵,但这端王周景灏却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反而自己这头似是在被他一点点扯过去一般。他当下便有些发惧,利落地抽出了剑,一个转身之时又向那旁纹丝不动的人刺去。
所谓空手接白刃,大抵说的便是如此,萧肃尧那吊儿郎当的功夫自然是一招也挡不了,片刻后,便听到桌子噼里啪啦折断的声音,也传来萧肃尧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流玉!”
萧肃尧勉强自一堆破烂的木头中起身,剑早已跌落在了端王脚下,他瞧了一眼墙角早已昏厥的人,怒火直冒,鼻血早已被擦拭到了脸上,面部一时有些狰狞,“老子特么今日便要了你的狗命!”
话毕,他便赤手空拳拼尽所有力气,朝着端王砸去。
“哼!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护着这女人?”端王冷哼一声,胳膊一伸,便挡下了萧肃尧的拳头,顺势另一只手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力道也随之倾注上去。
萧肃尧方才本就被那一堆桌椅摔的浑身伤痕,身体早已因疼痛没了力气,他驻足三大国已久,向来由他那个本事通天的父王庇护,何时受过这般委屈,当初自己身旁护卫颇多自己功夫也就学了个皮毛。如今与家中早已不联系,自然也无人护着他。
“我……何处得罪了……阁下……”萧肃尧喉间发紧,费力说道,脚尖却逐渐离地,面上五官再次纠结在一起,甚是可怕。
“且告诉我,你是何处寻得的换颜药?何人差使这女子幻成瑶丽模样?”端王眸底发黑,深不可测,语中冰冷一片。
“哐啷——”自堂外柜台上掉落下一个算盘,底下的掌柜的与小二面面相觑,随即便二话不说,拔腿就往茶楼外跑去。
端王看也未看,一脚踢起萧肃尧手中的剑,轻轻用力,便只见白光一闪,利刃自小二胸腔中穿出,血淋淋的长剑便朝着最前面跑的掌柜的身上刺入。
未来的及喊叫,二人连连倒地,自茶楼门前一股热风席卷着血腥味在堂中盘旋。
萧肃尧双手紧紧握着那人冰冷湿汗的手,逐渐呼吸不上来,面色被憋得通红,脚下还无力地挣扎着。
他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么?不,绝对不行!
“你……不就是……想寻……萧……萧弥繁么?”
兀地,便觉得大量的空气涌入嘴里,他瞬间落地剧烈地咳嗽着,嘴里的甜腥味也随之咳了出来。
“果然是认识是么?”端王背过了手,冷眼盯着喘着粗气的萧肃尧。
许是茶楼中客人悉数散尽的原因,门前竟一时也无人敢来往,只是地上的血液愈流愈多,竟汇聚成了一摊,倒映着门外湛蓝澄澈的天空。
“我若是告知于你她的藏身之处,你便要将我二人放了。”萧肃尧面色凝重,瘫坐在地上,眼神时不时地瞧着角落昏睡的人,眉头紧紧扭打在一起。
“那是自然。”
“前些日子我同流玉去药谷寻药,遇见了萧弥繁,至于药谷在何处,想来您定当知晓。”萧肃尧费力地趴了起来,朝着角落走去,面上说不出的担忧。
端王微微侧身,疑云顿生,“萧弥繁不是如今已成了夏凉的公主么?去药谷作甚?”
萧肃尧并未理会,而是将流玉扶了起来,抱在怀中,轻手将她面上的白丝一般的换颜药抹去。这周景灏果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当初对萧弥繁也留了一手,竟然酒便是解换颜药的武器,可惜萧弥繁当初并不知晓,时日一场竟重了那换颜药的慢性毒,好在如今已是个无人能及的酒鬼。
“本王问话呢!”端王肃杀一般的面孔寒到了极致。
“您是端王爷吧?在下久仰大名。只是,关于为何流玉面上会有瑶丽面孔,以及王爷想知晓的一些,恕在下今日无法告知。”萧肃尧说着便尝试将一摊烂泥一般的流玉抱起,但他身上的伤势也并不轻,是以又跌了下去。又抬眼说道:“端王爷温文尔雅,气宇轩昂,长于国策天下,却不擅武,是以便是睿王在外行军打仗,今日在下有幸,能知晓王爷竟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自然想多活一些时日。当然,在下也知晓端王定然不会受在下威胁,所以王爷,在下手中也有当初烧了王爷锦音楼的逃犯陆离的行踪,怕是比起萧弥繁,陆离更受王爷青睐吧!”
端王眼角一尾亮鱼一般的光华飘过,面上瞬时便露出了和缓的笑容,“本王今日却像是捡到了一块宝,不过肃尧兄亦像是做过功夫才来的景都吧?”
“王爷精明,待出了这茶楼,王爷可在城东福悦客栈来寻在下,但今日身受重伤,便不与王爷攀谈了。三日后,在下定然将王爷要知晓的一切告诉王爷。”
萧肃尧说罢,便将流玉扶在了肩上,二人搀扶而去。待到门口时,便直接踩着血滩而出,那倒映着蓝天的血滩瞬时激起一层涟漪。
堂中血味弥漫,端王瞧着二人蹒跚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自己当初到底培养了个什么样的女子,竟连自己今日也被算计到其中了。
“有趣,果真有趣!”
血色的脚印一路朝着城东而去,而萧肃尧浑身皮开肉绽被一女子扶着的模样也引起了路上不少人的注意,毕竟浑身是血还与一旁人玩笑的男子甚是怪异。
待到了一家医馆,流玉才扶着萧肃尧进去了。
不久,自后屋中出来连绵不断的惨叫。留着山羊胡的大夫微微蹙眉,不耐地为他身上的伤抹着药,低声说道:“小伙子,伤成这副模样,进来时都不曾眨眼,如今上药倒是这般痛苦,老夫倒真是不解了。”
“啊~大夫,您别说风凉话了,专心上药便好。”萧肃尧趴在床上,一惊一乍,屋中尽是他的痛喊。
一旁背身的女子终于忍不住了,缓缓转身,无奈道:“你也真是拼命,方才演戏演上一些便行了,谁知你还用死了苦肉计,倘若你再迟说一句,怕是你那小命便不保了。”
萧肃尧抬眼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一副流玉模样,倒还真令我有些不适。我若不是为了你,至于被那衣冠禽兽伤成这般吗?未想到你竟然还不领情,那我明日便告诉那人你便是……”
“萧肃尧!”女子警告似地喊了一声。
“萧弥繁!”萧肃尧撇了撇嘴低声说道,眼神不屑似地摆了摆,一副欠揍模样。
“喂!是不是平日里我待你太好了!”
“你还对我好?这知晓的人说我是你兄长,不知晓的人还以为我是你仆人,萧弥繁,你说说,这两年来,你哪点像有求于我的模样?”萧肃尧吹眉瞪眼,一副委屈模样。
一旁的大夫听到二人的争吵,终于笑了一声,感叹道:“如今能有关系这般好的兄妹已是少见了。”
“谁和是她兄妹?”
“谁和是他兄妹?”
萧肃尧与萧弥繁异口同声道,随即一个便别过了头,一个便背过了身,甚是默契。但这一动作却引得一旁的大夫更加乐呵了。
“哈哈,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你兄妹二人这么一对子女,怕是你们的父母也算是有福之人。”大夫和颜悦色,感叹道。
萧肃尧冷哼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便又开始了哀嚎。
良久,大夫将伤为萧肃尧包扎好后,转身洗了洗手,瞧了一眼一旁在屋中百无聊赖徘徊着的女子,才试探性地问道:“姑娘身上似乎有一种药香。”
萧弥繁听闻,遂转过身,笑道:“大夫好嗅觉,我身上确实带了一种草药。”
那大夫眸中一亮,急忙上前说道:“若是老夫未猜错的话,定是消失已久的涧中幻草!”
萧肃尧的喊声骤停,犀利的目光瞧向了流玉模样的萧弥繁,目光一抹暗沉。萧弥繁并未回答,面上的笑容也浅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