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兵器时代,一段坚固高耸的城墙,绝对是让所有攻城方都会头疼不已的所在。对于王伦的梁山军来说,大名府这座大宋北边战略重镇,同样毫不例外。
梁山军唯一一次攻打州府的经验,便是不久前在滨海的登州城身上获得的。当时王伦采取的便是夺门的方式,目前看来,这种方式是极其可取和有效的。一来不必将大量士卒的性命靡费在城墙的争夺上,二来破城效率极高。失去城墙,守军还极有可能组织力量反扑。但是失去城门,无疑会给防守方的军心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当然了,这是建立在国内政局的稳定,守军防范意识极低的基础上。若是两国相争,在战争气氛极其浓烈的情况下,再想用这种派遣成编制的武装混入城池,使用里应外合的手段夺城,成功率不高不说,还有编排异己,遣人送死的嫌疑。
武松当时在接到混入城池的将令后,主动建议将手下部众分为两百余伙从事各种行业的小贩,推着江州车儿又或体型更大的太平车儿,将兵器、衣甲都隐藏其下,后来又遇上燕青这个百般伶俐的本地人帮衬,终于极其顺利的混入城中。
之后便有燕青指点,武松派手下人出面,在大名府西门边上背街处租了十几户相隔不远,带有大院的宅子,逐步把街面上的部众撤了回来,只等大部队临城下寨的头一个夜晚,按预先约定好的计划行事。
这日休整一阵后,王伦带着大军赶在天黑前,临着大名府的东门下寨,并示威似的在城门外展现了一番梁山军的肌肉,方才收兵回营。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造成城内的恐慌气氛,可让武松、燕青察觉行动的信号。二来可以把大名府的有生力量尽可能多的吸引在东门。好为武松三更时夺门减轻阻碍。
等天一黑,王伦便在夜幕的掩护下,绕着这座巨城走了半圈,在约定时间前,赶到西门外,等候城内武松的消息。
等他赶到西门外时,离约定时间只剩一个多时辰,王伦吩咐除了警戒的人手外,其他人都下去歇息,并蓄养马力。好在现在气候不冷,大家伙儿穿着皮甲,和衣而睡倒也正好。
“真不愧是我大宋北京,如此大的规模,绕城半圈,怕不止二十多里路?”王伦这个时候却有些睡不着,在夜幕下和新拜的军师许贯忠闲谈。
“应该差不多,咱们离城绕得稍稍远了些!不过咱这大名府乃是当今天下口数最多一府,这却不是虚言!官家登基不久。便在崇宁元年(1102年)时,普查过四京户数和口数,咱大名府户数虽然比东京开封府少万户之多,但是在口数上比他超出十万有余!”
国人说起家乡时。都有一股天生的亲切感和自豪感,纵然洒脱如许贯忠,也不例外。
在崇宁元年的普查中,大名府总计有户数十五万五千二百五十三户。口数五十六万八千九百七十六人(宋代人口普查没有列入女性的习惯,此时大名府的实际人口,应在百万以上)。
许贯忠身为土生土长的大名人。确有他自豪的资本。
作为一个穿越者,王伦虽然记不得这大名府的详细情况,却也对它的重要地位略知一二。大名府在开封府以北四百里处,离辽国边界约八百余里,西临太行山东麓,东南北则是广阔的华北平原,黄河、漳河、御河三大河系构成了大名府十分发达的水道交通,成为了漕粮运输的重要交通线。而大名府更是南方物资运往河北的集散地,被誉为河朔之咽喉。
有着如此优越的地理环境,大名府的经济也极为发达,此时的商税和酒税都紧随东京开封府,名列四京第二。
这样的一座重要的城市,历代都被视为兵家必争之地。自从大宋建国后,辽国一直是这个新兴政权的头号威胁,每有战事,河北便成为宋辽之争的主战场,而大名府则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御辽的指挥中心,在仁宗时,升格为北京。
这座政治、军事、经济地位都极为突出的城市,就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出现在王伦眼前,作为一个深知历史大势的过来人,叫他不得不替这座古城蹉叹。
因为在数年之后,金人的铁蹄便会践踏至此,给生活在这座大宋陪都的人民带来无妄之灾。待金人唱罢,便换成草原新兴势力蒙古上场,落后的渔猎、游牧民族对先进农耕文化的摧残,一幕接一幕的上演着,直到二百多年后,这座古城彻底被漳、卫河水所淹没,自此沉寂于河沙淤泥之中,再也不见天日。
王伦不知道原本轨迹中宋江兵临大名城下是一种甚么感觉,但他现在却有一种……一种彻底从幕后走上台前的感觉。毕竟眼前这样一座无比重要的城市,在大宋立国后就没有失陷过,也许今晚过后,自己就算是彻底进入了朝廷的视野吧。
和宋江为解晁天王的政治遗言,并趁机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的主动性不同,如果有其他的选择,王伦此时更情愿闷声发展,可惜没有!不破大名就不出卢俊义,不破大名就解决不了山寨眼下的财务危机。
“亏得当初留了一条后路!”王伦感慨道。虽然攻打大名的报复便是关胜兴兵来讨,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因为自己的到来,有了不小改变,比如候发便挤掉了陈文昭的位置,程万里知了袭庆府。谁知会不会引发蝴蝶效应,叫朝廷兴起大兵征剿?
凭着现在山寨这四万人马,王伦有信心同梁山众英雄们一起拼出个明天来,却没有狂妄到深信自己能够在此时此刻取大宋而代之,并一口吞掉包括二三十万西军在内的大宋百万禁军。
打下这座大名府,仅仅表示,自己的路,显然才只是刚刚开始。
许贯忠微微一笑,听懂了王伦言语的意思,笑问道:“哥哥若是没有济州岛做后路时,还会不会兴兵来打大名府?”
王伦莞尔一笑,望着许贯忠道:“我若告诉你,我自打上了梁山以后,侥幸没给人火并掉,便感觉我未来会攻打大名府,你信不信?”
许贯忠摇头浅笑,直道王伦风趣,须不知眼前那人说的却是字字血泪,在花费了无数心血之后,才扳正命运的轨迹。
许贯忠显然没有把过多的精力放在王伦这句“玩笑话”上,此时他想的却是梁山的后路济州岛。可以说这座岛承载了梁山人的精神寄托,虽然它远在海外,但是同时也是叫朝廷鞭长莫及的所在。听萧嘉穗说,从梁山到此岛,顺利的话大半月间便可来个往返,如此说来又不算太远。若是走陆路,大半个月能赶多少路?换做徒步,连沧州都到不了。
如此到那岛上,却也算不得有多远。听说梁山泊正在大规模往此岛移民,到时候预计有三五万百姓的规模,生活在这样一个岛上,入耳都是乡音,眼见都是熟人,跟生活在大宋有甚么区别?
怪不得自己观察到的,但凡所见的山寨头领,都对王伦十分信服,因为王伦实实在在替他们着想,既为草莽出身的弟兄找到一条可以延续现在这种生活方式的路子,又给朝廷军官出身的头领找到一条能够建功立业的新路,故而无论是叫他印象颇深的草莽好汉杨林,还是军官出身的将门之后杨志,都能融入梁山这个大家庭中,并能看到出路,看到希望,看到梦想。
将来凭着这伙儿精兵强将,打下一片基业真的不是有多难的事情。当年商朝遗臣箕子率五千商朝遗民东迁至高丽,立下一国,前后绵延近九百年,难道如今的梁山泊还不如古人?世事难料,有白衣王伦这样的领头人,谁敢说将来梁山军就没有问鼎中原的一天。
火把已经被下令熄灭很久了,黑暗中王伦看不到许贯忠的脸色,见他无声无息,王伦也陷入遐思之中。此时他心中装着的东西,比世人沉重多了。此事呼延庆可能多少知道一些(史称其精通番话,包括女真话),但他也不可能意识到在黑水白山间崛起的女直人能够强大到一口气灭掉当今世上最大的两个强国,一个被他赶到西边沙漠戈壁边上建立西辽,一个被他逼到只剩偏安一隅,史称南宋。
像女直人这样从一无所有到建国称帝,从破衣烂衫到锦衣玉食,这都是战争带给他们的甜头,只要他们觉得没有抢够,而你又护不住自家的财富时,即便你不去惹他,他也会来找你。
王伦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现在最想的,只是稳扎稳打,发展自己的力量,也许在灭国之灾来临之时,不至于手忙脚乱,或许还能尽到自己一个炎黄子孙的义务与责任。
“哥哥,军师,火堆燃起了!”这时林冲忽然快步走来,打断了两人的思绪,通报着城中消息。
“弟兄们都起来了?”王伦问道,刚才快到三更时,便传令大家起来准备,此时既然得了城中信号,一刻也不容耽误。
林冲点了点头,道:“直等哥哥军令!”
“杨志、唐斌在前,兄长和我居中策应,张清殿后!事不宜迟,速速出发!”王伦下令道。
“哥哥,无论你愿不愿意,今晚以后,只怕你便要扬名天下了!”许贯忠翻身上马时,忽然回头一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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