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以为痛苦已经过去
“是个女孩儿, 2651g,差不多是五斤三两, 检查结果挺好的。”
被洗干净的孩子包好了小衣服的孩子被抱到了余笑的面前。
她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接到了手上。
“你抱得还挺熟练啊。”
小护士身高也不高,不然也不会每次褚年找她的时候都会搭她的肩膀。
从她的角度, 她能看见这个英俊又沉稳的男人,好像哭了?
却是无声的。
嘴唇紧紧地闭着, 抱着轻轻软软的一团。
“产妇送出来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 余笑把孩子重新递回给了护士,说:
“麻烦您帮我抱回病房。”
说完, 她已经去帮着拉床出来。
“我生完了。”再次看见余笑,褚年只觉得自己是孤身去了一趟地狱又回来了, “大、胖、小子, 三样儿都不是。”
想起自己从前挂在嘴边儿的话, 褚年都觉得那时的自己幼稚无知得有些可爱了。
“挺好的。”余笑对他说。
听了这三个字, 脸上全是疲惫和狼狈的褚年笑了,他看了一眼在给自己拉着病床的褚年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小褚褚一身都是红皮儿, 你妈说你出生的时候也是一身红,后来长大了就这么白了, 所以这孩子还是像你。”
这个“你妈”指的当然是余笑的妈妈了。
说完了这句话, 褚年就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
“是个女孩儿啊。”
等在病房门口的余笑爸爸迎了过来,语气里有点激动, 但也只是有点儿。
他看着“女儿”的脸,说:
“唉,女儿挺好的,褚年,余笑这次生孩子也早了罪了,那个……”
余笑的爸爸脸上还挂着一块青,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看见自己这个女婿都越发有些气短。
“什么叫女儿挺好的?女儿不是本来就很好么?听您这个语气,不是个儿子您还很失望。”
帮着护士摆正了褚年的病床,余笑淡淡地说。
“没有没,我就是怕你期待太高。”
“我不知道女儿哪里就低了,你自己的亲女儿刚受了人间最痛的事儿回来,麻烦您捡着能听的说两句行么?要是不会说,您可以走。”
好好生个孩子,别人家都是高兴的事情,余笑的爸爸也是不懂,怎么在自己这个女婿这儿就是个苦大仇深的样子了,自己还动辄得咎起来。
“您通知妈了么?”
“哦,还没,我这就打电话。”
看一眼手机,才五点多,余笑的爸爸放下了手机,过了两秒又拿了起来:“唉,笑笑她妈肯定是等了一夜也没睡,我还是先告诉她了,再让她好好睡吧。”
对着手机,余笑的爸爸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笑笑生了个女儿!长得像笑笑!哎呀,哎呀你别着急,我、我开视频给你看!”
病房里顿时就有了迎接新生命的喜悦。
笑笑妈妈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她和她的丈夫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讨论讨论鼻子,讨论讨论眼儿,看哪儿都像是研究世界名画儿似的。
看着自己的父亲在那儿站着,大概要跟自己的妈看孩子看到地老天荒,余笑直接说:
“要不您就回去吧,妈不是还在受伤在家吗?你也陪着守了一夜了。”
余笑的爸爸也没怎么坚持,见自己女婿把女儿照顾得不错,他点点头。
倒是视频里余笑的妈妈突然说:“褚年,你也好好休息下,唉,我这样儿也帮不上忙,你们那个月嫂去帮你们吧?”
“黄大姐中午过来,戚大姐上一家还有五天,正好那时候余笑就出院了。”
“那就好。”
隔着屏幕,余笑妈妈又看着躺在床上养身的“余笑”,叹了一口气。
“顺转剖啊,要不是知道你回来了,我自己肯定得过去。他也是太不容易了,对了,通奶的时候你拿热毛巾让他捂一捂,床下面放了隔垫儿吧?”
事无巨细地关照嘱咐了一轮,她才带着余笑的爸爸一起退了场。
本以为生完孩子就能喘一口气,褚年却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卸货”了,却还得疲劳驾驶。
麻药的效力散去之后,刀口的疼就越来越明显,疼的不只是刀口,整个下腹,不,应该说整个腹部的肌肉连着下面的位置都好像是一个战后的废墟,不管哪里都是残垣断壁。
越来越明显的疼痛和空虚感让他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
“我疼。”
褚年对着余笑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受了一遍产前的罪了,生完了孩子,痛苦却还没放过他。
“医生说你的状态还不错。”
这个不错是指我这儿是被轰炸后的斯大林格勒,而不是广岛或者长崎么?
褚年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满目疮痍有什么好说“不错”的。
余笑站在床边,拿着温热的毛巾慢慢擦干净褚年的脸和手,又用沾湿了的棉签给他润了润干裂的嘴唇。
虽然疼还在愈演愈烈,褚年却觉得余笑这么给自己擦了擦,就让他重回了人间。
静静地看着余笑,想起自己被推进手术室之前想的那件事情,他轻声说:
“生孩子真的太难了,比我想象的难一百倍。”
小小的婴儿躺在床边的小床里,安静地睡着。
余笑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褚年,看见他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是真的太疼了,我就去跟医生开一针止痛。”
“疼。”
吐着字儿,褚年都觉得累。
“我觉得我肚皮下面现在被挖空了,一喘气都有什么东西在动,还特别疼。”
那是子宫在被胎儿和胎盘撑大了的腹腔里收缩。
“我去找医生来。”
“别……”褚年又倒吸了一口气,“就你自己在这儿么?”
余笑点了点头。
她自己的亲爸好歹是看了孩子之后被她打发走了,
至于褚年的爸,余笑根本不想让他看孩子,干脆就赶走了。
“现在是只有我一个人,黄大姐中午会过来。”
“那等护士或者医生什么时候来,你跟他说吧,我不想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余笑想说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只要走出病房不到十米就到了,还是没说,只是站起来,摁了一下床头的铃。
褚年费力地仰了一点头,瞧见了余笑的动作,有些自嘲地笑了:“我是疼傻了。”
“哎?怎么能给产妇打止痛针呢?马上得给孩子喂奶了,可不能把药喂了孩子!”
医生还没来,褚年临床的病人家属突然开口阻拦他们。
喂奶?!
褚年用渐渐被疼痛包围的大脑去想,发现自己之前只想着生孩子,根本没想过喂奶的事儿。
不过这些人想什么呢?一个大活人就在这疼得要死要活,怎么还得先想好给小孩儿当饭碗了?
“你别以为我说这话是故意为难你啊,你们年轻小夫妻不懂,现在只是刀口疼,你用了止疼药,马上涨奶了,那也是疼的,你总不能再吃药吧?一招儿接着一招儿呢。”
护士来了,余笑径直说:
“他现在疼得厉害,可不可以麻烦你们给他开点止痛?”
“等等,嘶,不用了。”
褚年制止了余笑。
“反正都是要疼,还是让我从头疼到尾吧。”
余笑低头看他,说:“算了吧,你本来就不是个能忍的人,能用医学手段缓解的,你也不用硬抗。”
褚年苦笑了一下说:“不是我非要硬抗,我也没那么傻,但是,反正以后总有不能靠着打针挺过去的疼,我、我也不折腾了。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的,还不如让我疼惯了算了。”
见褚年坚持,余笑也只能同意了。
八分真诚里掺着两分故意卖惨,“豪言壮语”说出口了没一会儿,褚年就后悔了。
真疼啊!
真他妈地疼啊!
想起之前自己的亲妈说余笑离婚之后就是个破布口袋,现在的褚年觉得她说得倒也不算错,不过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现在这个口袋里面套着的是他。
“疼么?需要止痛么?”看他的脸色难看,余笑又问了一遍。
褚年真的很想点头,可他就是点不下去。
病房里人来人往,两位病友也都是昨天生的,今天各种亲戚都来看孩子,不到探视时间,外面的亲戚想要进来是很难的,可架不住在病房里陪床的家属们来往如风,把孩子的什么“多长”“多重”“哭得可好听”之类的话儿带了出去。
仔细看看,这些家属真是个个儿都走出了当红小花经纪人的气派。
跟他们比,余笑和褚年可真是安静。
有人看见了,彼此闲聊知道了生的是个女儿,便觉得自己是探到了什么人间真相,再说起这一床,他们彼此交流的眼神儿都隐晦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黄大姐过来了,褚年暂时还不能吃饭,她给余笑包了些饺子,芹菜牛肉馅儿的。
“哎哟,这个宝宝长得真俊啊!眉毛鼻子像褚先生,嘴像余笑。”
听着黄大姐的夸奖,目前还不能吃饭的褚年觉得自己大概是看见了一个假孩子,红红皱皱才五斤多点儿的孩子他怎么都看不出是像了谁的哪里。
明明他自己刚刚出产房的时候自己也说孩子像余笑的。
手术完的第一天就是在与疼痛的对抗中慢慢过去的,等到了下午,褚年终于放了个屁,黄大姐立刻奉上了炖得烂烂的鸽子汤。
汤色挺浓,没什么油,还有点山药。
“你要是不想喝,我这还有红糖鸡蛋水,要不要喝呀。”
褚年整个人都难受呢,也没什么吃东西的兴致,勉强吃了几口,看看剩下放在床头的一个大保温桶,他翘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余笑。
“明天我给你炖鲫鱼汤,好帮你通奶!”
褚年点点头。
一想到明天,是伤口越来越好转的明天,他就觉得人生还是有奔头的。
直到他靠在床头鬼哭狼嚎。
“啊啊啊!!我后悔了!!不行啊,我受不了这个罪了!我替谁我都不值得!”
奶水迟迟出不来,整个胸部仿佛在被人像萝卜一样地往外拔。
褚年觉得对余笑的爱受到了挑战,对小褚褚的喜欢,也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别看这个小东西看着还小,嘴劲儿可真大,褚年这下是真正知道什么是“吃奶的劲儿”了,这劲儿他可都使不出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因为受了刺激而宫缩,肚子里也是一阵剧痛,更惨的是子宫仍然没在那个废墟里找到自己重建的位置,褚年一会儿觉得是痛到了胃,一会儿觉得是痛到了肠子。
余笑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儿站着,一手扶着孩子,听见黄大姐说:
“果然是喝了汤,你看喊得都这么有劲儿了。”
褚年已经疼哭了,稀里哗啦地大哭。
“你都已经被我生出来了,你怎么还折腾我呀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渣作者查了资料修文,然后……把今天当成了八月六号。
大概是个傻子。
不要了,扔了吧,反正也没救了。
大家早安!
我是被迫迟到、被问责、很无辜的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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