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大原机场绝对算是内陆小机场,停机坪上除了他们的伊尔-76停着,除此之外一天到晚也看不到两三架飞机,整个机场一天都没几个航班。
趁着酒兴,他又说起桑海机场那些事,几个航空公司里他知道的一些猫腻,包括空姐和飞行员里的内幕等等,很多内容确实是一般人不知道的,只把音乐听的眼神迷乱,看着蒲素的样子几乎差不多当他是无所不知的男神。
蒲素今天不想两人之间说那些太实在的东西,说多了不免就说到一些具体的问题,比如彼此的成长经历啊,故去的一些生活体会啊,家庭是什么情况啊……虽然这一步早晚会来,但是蒲素不希望在今天完成。他觉得会有更合适的时候,比如抽着事后烟的那一刻。
现在他卖力胡乱调侃,就是不想给音乐思考的时间,只要和他感觉在一起开心就行了。等晚上回去她迟早会回过味,比如和孙莉之间的问题怎么解决,现在她两之间算什么个情况……这些问题之前她都是有想过的,但是被蒲素一个套路就弄的晕头转向暂时有点想不起来。
只是明天见面,蒲素也有他的步骤,直接带她去购物。什么不说就是买买买,等东西她都收了,很多事情其实也就没法再和自己较真。算她定力足够,就算继续追问,一个拖字诀敷衍过去也就结束了。
过几天仇子英就回去了,他有的是时间和音乐在一起。仇子英和音乐不同,在蒲素看来仇子英是比较容易掌控的,非常容易相信他说的话,而且没什么太复杂的想法。所以他也没想过有了音乐就把仇子英放弃掉,仇子英那里现在已经被调教的很好了,对他来说不会有什么麻烦。
相比起来音乐显然是那种不怎么好糊弄的那一类女孩,这种人感情上轻易不接受别人,只是一旦投入了就不那么好打发,以后恐怕要生出不少是非。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情蒲素心里都隐隐有数,和音乐的交往隐患颇大,哪怕现在停止都还来得及,他都明白。只是他一心只想达成目的,不愿意去想太多。
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不愿意去想。
屋里温度再合适,毕竟也是隆冬,桌上的菜都凉了,后来蒲素是只喝酒不吃菜,而音乐努力之下也只吃了三只大闸蟹,舌头都破了。这和蒲泓比起来就差太多了,蒲素有一次弄来正宗阳澄湖一箱大闸蟹,那一顿她一个人一口气吃了七只……
大闸蟹不能过夜,蒲素让音乐等会带回去,不然就浪费明天就扔了。他又去厨房找找,水池里还有半网兜活的,大概有七八个,索性等会都让音乐带回去。
十点多的时候他准备送音乐回去了,来日方长,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有的事情就是过犹不及,今天既然不想怎么样,那么耗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不能等到无话可说大家都腻歪的时候再说再见。
然后音乐提出想借几张cd拿回去听,蒲素选了几张他自己最喜欢的给她放在包里,然后拎着半网兜大闸蟹放在后备箱开车送音乐回去了。
到了音乐门口,蒲素还是下了车,洋房的门是凹陷进去的,在门洞里蒲素和她来了一套壁咚,难舍难分缠缠绵绵,最后才依依不舍的说了再见,音乐在门洞里看着蒲素上车开走。
一个人在车里,蒲素才觉得累。说了一天的话而且很多时候是自己一个人说,还得临时想素材,确实是换谁都会累。发现自己连舌头根都有点疼,当然不仅仅是说话说的,而是之前太投入的关系。
这时候他才想到以后的一系列麻烦。冷静下来想想,他也头疼。这时候放弃,明天不联系音乐,以后也一直不回应她,用不了几天音乐就会明白自己被他耍了一道,那时候绝交是肯定的,但是也闹不出更大的麻烦。假使孙莉知道了,他也可以说自己悬崖勒马,关键时刻浪子回头。
还有一个麻烦就是关于仇子英。仇子英那边他容易安排,只是音乐这里要是知她前面不仅仅有孙莉,还有个小孩子一样的仇子英又会怎么想?之前在她面前打造用情颇深的谎言毫无疑问将会不攻自破。
有的人就是一直喜欢自找麻烦,蒲素就是这样的人。在车里想来想去也无解,主要是实在不愿放弃,所以最后他也之只能想着以后走一步看一步,现在音乐对他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回到蒲园,蒲素注意到老楼的门口小屋亮着灯,开始还吓了一跳,后来才想到家里今天来了阿姨。楼上孙莉乖乖躺在床上看书,电视是静音八频道里放着重播的《智力大冲浪》,当时这档节目在桑海算是收视率很高的节目了。
孙莉问蒲素饿不饿?饿的话让阿姨给他煮饺子。蒲素不饿,换了棉睡衣准备钻到被窝看会电视。然后孙莉就说这个阿姨包的东北水饺很好吃,晚上家里就吃的饺子。说她擀饺子皮速度怎么快,饺子捏的又快又严实……
蒲素想想其实以阿姨年纪40来岁,可谓大半辈子就是在黑龙江过的。十几岁去了东北,在那之前童年时代没什么记忆,上了学以后没几年就去了那边,可谓从青少年时期一直到现在都是在那里度过的,能包那边的水饺很正常。就和老蒲差不多,老蒲在桑海就呆不惯,虽然一口的桑海话,却也不认为自己是桑海人了。
而他在南州日常也是说着地道的南州话,大街小巷到处熟悉还有很多认识的人,实际上老蒲确实是在南州更自在。虽然提前退休了,但毕竟是国营单位,每个月正常发工资。儿女家庭没有负担,每个月工资不高但是他也没啥额外的花费,一个人在南州潇洒的很。
只不过知青的年龄比他小,正是孩子年满16岁在念初高中的这个阶段。无论他们这一代怎么想的,是不是想回桑海。为了孩子考虑既然有了回来的政策,总是要把孩子送来的。只是孩子一回沪,开销就大了。原本在桑海就是寄人篱下,大多是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里居住,生活费必须要给,还有桑海其他的开销也很大。孩子没人管也不行,夫妻两个起码要有一个跟着来桑海照顾。
孙莉收拾出来很多自己的衣服给阿姨穿,原本今天想带阿姨去买衣服的,阿姨死活不愿意。那个阿姨比她矮不了多少,也没发胖。据孙莉说她带的几件衣服实在是太差了,甚至有的还有补丁。
听孙莉说了一会,蒲素也有点知道了。阿姨在黑龙江找了当地人,回程就没有资格除非离婚,她当时已经安家了,所以也不想回桑海。只不过之前出了政策,孩子可以回来,她的父母就写信让她把外孙送来,结果孩子来了桑海,却和舅舅搞不好关系,有一次孩子舅舅打了他一个耳光,孩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然后她才赶到桑海来陪读,也是刚刚来。桑海老房子根本不够住,所以她就找到当年的知青同学帮忙介绍工作,最好是包住的,一个星期可以休息一天看看孩子。
蒲素听了让孙莉告诉阿姨,可以带孩子和她一起住蒲园里。那间屋子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母子住一起没啥问题。而且平时就在蒲园吃,也少点开销,说实话蒲园也无非就是多双筷子而已,家里不吃剩菜每顿都有浪费掉的饭菜。
他小时候也有两地跑来跑去的经历,虽然有阿在没人欺负他,但是每次到桑海也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再加上孙莉的经历,而且他一贯就是见不得别人被欺负。当然,被他欺负的除外。
舅舅打外甥这种事,这要是换在他家,他打了蒲泓的孩子,蒲泓还不和自己翻脸?可是像阿姨这样小孩在这边,也只有忍气吞声。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明明是为了孩子来的,现在在蒲园上班,也照顾不到孩子多少,一个礼拜见一次有什么用?无非就是多赚点钱贴补她娘家,给孩子争取一点好的待遇罢了。
孙莉听蒲素这么说就很开心,笑着抱着蒲素说就知道他良心最好。不说这话还好,蒲素一听就想到下午自己在音乐面前说的那些话,心里真的有了一股很强烈的内疚感。
然后突然就像是没了精神,电视也不想看了,钻进被子里蒙着头胡思乱想着,心里一会要这样,一会又那样,纠结了很晚,直到孙莉看完书熄灯睡觉了,他都一直睡不着。
第二天去餐厅,餐桌上居然是阿姨自己烙的饼,非常香,还有她带来的东北小米粥。阿姨话不多,看得出很拘谨很想表现。叫阿也是尊敬的叫阿,叫梅芳则是阿姐,看到蒲素叫先生,招呼孙莉是小姐,这大概是没来蒲园前和别人问过桑海的称呼习惯。
他昨天和音乐约的是早上十点就见面,这时候营业厅和商场都开门了。所以吃完早饭他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在院子里转了转。显然阿姨很早就起床了,院子扫的很干净,扫完院子估计就张罗早饭。大家吃好她洗碗,等会估计就要整理卫生了。
蒲素和阿说了自己的意思,毕竟让阿姨带孩子来住,家里多一个人。阿要是没啥意见,他准备等会让孙莉去和阿姨说。这个阿姨长得有点像是七八十年代的电影演员,有着龚雪和肖雄那一批演员的清爽气质,只不过是现状让她看起来很是憔悴。其实就算在黑龙江,原本应该也是很开心的一家人,条件就算不如桑海,但是大家都差不多,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到了桑海马上就成为弱势群体了。现实一点说,像这样的知青在这个年纪回到桑海,并没有回到故乡的亲近,反而大部分从定居的地方回到这里都有点背井离乡的感觉。
阿显然对阿姨比较满意,说她勤快,蒲素一说她就同意了,说是做好事算是积德,后来还陪着孙莉一起去和阿姨说了这事。其实门口那间屋子里面能洗澡,这在当时很多一般的家庭里也没这条件。真想分开住,把背面的杂物间清理出来都能摆得下一张小床,那里面还放着老蒲的踏板车呢。
想到这里蒲素过去说,阿姨要是会骑车以后买菜什么的可以骑那辆车,车钥匙就在车锁上,总比走来走去的好。结果阿姨说她会骑,在兵团里还是女拖拉机手,东北那边当时兵团过去是开荒,都是大面积耕种,半自动化效率高。
蒲素过去的时候阿姨正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一边在抹眼泪,阿则说着以后都是一家人的话。孩子来了可以再去添一张小床,小囡当然是要和娘在一起住的。
蒲素说完就回到自己楼上开始换衣服,他等会就出门,先要去波特曼开个房间。然后就带音乐在南经路那边购物,正好前边有个电信营业厅在那边买个电话给她,然后以休息一会为名把她带进去。先开好房间直接上去总比一起在前台办手续合适,那样的话很尴尬,音乐也不一定心理上能接受。
他带着孙莉的身份证,出了蒲园先去开好房把房卡拿了,然后还上楼进了房间故意把房间弄的比较凌乱,不能让音乐看出来是特地今早才开的。
然后他在房间沙发里坐下想了想步骤,确认如果按照计划应该没啥问题以后才下楼去了天平路接音乐。这次到了天平路,刚停好车没多久,音乐就打开门出来了。
看的出来为了今天的约会,音乐早上特地打扮了一下,很是娇艳可人。一看到她,蒲素之前所有的动摇情绪统统都消失,越发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音乐上车以后,蒲素歪过身子和她抱了抱,然后把车子掉头往南经路方向开,一路上还是和昨天一样右手把音乐的手捏在手掌心,只不过今天的音乐就配合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