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蒲素找了找，发现家里已经没有成箱的酒，明天去主任家不能不带。吃完饭和孙莉说了一声要去趟仓库，这算起来已经是今天第三次去了，之前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开上车出去顿时就感觉到了自由。其实在家里他也是自由的，想去哪就去哪。其实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出去，没人会管他，但他就是觉得不自由。

　　一路想着各种心思，仿佛在车里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才可以真正的思考。到了仓库，他发现晚班值班保安烤着电炉在喝酒。这还是从一开始用的，不知道是哪个销售的父亲。看到他来了，虽然有点尴尬，还是很热情的问他要不要一起喝点。

　　酒是一般的嘉善黄酒，家里做菜的那种。菜则是年菜，一些卤味，蒲素想了想为了避免大叔尴尬，拿出香烟递给他一支，真的坐下来喝了两大杯才走。“奔驰”看到他来了，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天冷了，它晚上也不在院子里游荡，之前就趴在值班室里，毕竟狗是愿意和人亲近的动物。

　　保安大叔跟着他一起去了仓库，打开门他搬了一箱轩尼诗，想了想又拆了一箱，交给保安，让他给他们几个保安一起分了。大叔自然开心，嘴上说着客气话，跟着蒲素把酒放到后备箱，后备箱一打开，蒲素就看到上午买的满满的烟花，根本放不下，只好把酒塞到后排座位上。

　　接着他带着“奔驰”在休息室里坐了很久，看着外面的院子和廊桥以及清冷月色下的池塘，耳畔不时传来附近想起的鞭炮声，突然觉得非常孤独。

　　他不想回去，却也无处可去。这里有很多人都靠着他生存，而他自己却没什么人可依靠。包括孙莉在内，不管是仇子英还是音乐她们，都是在相当程度上需要依靠自己，而他哪一天要是发生了什么，又可以依靠谁？

　　无论如何要让孙莉出去，不管怎么样也是留了一条后路，对孙莉他是完全信任的。出于个人经验，他始终缺乏真正的安全感。自己经历和别人不同，而有些东西来的又太过容易，连他自己经常都不敢置信。

　　所以，梦里他经常梦到自己突然之间又变成了一无所有，被包围之后穷途末路的那个原来的自己。每次梦到这样的情景，哪怕在梦里他都拼命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拒绝接受，然后浑身汗水从梦中醒来。在清醒的时候一阵后怕然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是那种从内而外的虚弱。

　　他不想有太多的空闲时间进行思考，所以努力把自己的生活填满。尽量满足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把精力消耗掉。一旦像这几天一样，有了大把空闲的时间就会胡思乱想，而且都是负面的，很不好的情绪。

　　本质上蒲素不是那些做了什么事会很容易忘掉的人。有的人不管做了什么，很快就会忘记。而他不是，一有空闲他自己会不由自主的回忆。好的坏的，统统都会。尤其是南州出事这件事，让他一直在内心觉得自己不是正常人，哪怕老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应该就是全部搞定了，但他自己还是觉得不靠谱，有过这种经历，随时都可以让自己陷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假日里空调都关了，休息室很冷。坐了一会，终于还是要走的，把“奔驰”牵到值班室交给大叔，他上了车准备开回蒲园。

　　回去的时候，看着两边路上不时腾空的烟花，他想到自己后备箱里还有一车，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拿起电话给童蕾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干嘛，那边说在家看电视很无聊，接着问是不是有活动？

　　看样子她也是在家闷的不行。蒲素让她五分钟后下楼，童蕾也不问要干嘛，直接爽快的挂了电话。等到蒲素开到她家楼下，看到她已经在楼洞里等着了，穿着一件看上去就很暖和的带帽绒线夹克，显得下面那双裹着牛仔裤和短靴的长腿更加笔直修长。

　　等她上了车，开出很远也没听到她问要去哪，只顾自己说着在家实在待的无聊只能陪着父母看电视。蒲素实在没忍住问她：“你就不打算问问我们要去哪吗？”

　　“哦，我们这是要去哪？”

　　“真拿你没办法……”

　　“哎呦，真的一样，有什么好问的，反正你又不会把我卖了。”

　　“那是啊，就你这样的卖到山里去一桶水都挑不动，谁买你这赔钱货……”

　　“嘁，当然了，你家音乐能挑的动水还能种田……”

　　“是不是让我去她家把她叫出来？”

　　“不是，我们到她家楼下就行。”

　　“干什么？”

　　“叫你出来是让你一起看烟花！”

　　“放烟花啊，我最喜欢看了……”

　　到了音乐门口，蒲素拿出电话打给音乐问她家里吃饭吃好了嘛。音乐说刚刚吃好，只是亲戚还没走呢。

　　“那你走到窗子前面来。”

　　“你在楼下？”

　　“嗯，我和童蕾都在。”

　　“看到我们了吗？”

　　“看到车子了，等会准备去哪？我要等亲戚走了才能……”

　　“不用，等会你可以叫你家亲戚一起在窗口看烟花。”

　　说完蒲素挂了电话，让童蕾不要出来，免得给音乐家爸妈认出来。然后自己从后备箱里往外搬烟花，沿着马路牙子摆了一溜。

　　然后他冲着窗子里的音乐点点头，点了一支香烟以后一下子点燃了两个引信。两枚烟花同时升上了天空。果然，很快音乐的窗户前挤满了她家亲戚，后来甚至还打开了窗户，大概是想哪个有钱的神经病在这里发疯，不过倒是让他们免费看了一场烟花表演。

　　这些烟花一个个燃放其实能放很久，但是为了制造效果，蒲素起码都是两个两个一组燃放，烟花在空中绽放的效果更好，一组燃尽，蒲素准备再点下一个的时候，居然楼上还有人喊：“再来一个！”生怕他不放了……

　　最后虽然后备箱里还有一些，但是之前答应过童蕾，要留一些给她放，所以蒲素打开车门上车的时候，楼上那些住户不免有些觉得不过瘾，不过还是有人鼓了鼓掌。

　　车里童蕾说，“看不出你还挺会玩花头，音乐肯定感动坏了。”

　　“要是有人在我家楼下这样，我就答应他！”她憧憬的说道。

　　“好，等会我就告诉韦东……”

　　“去死！”

　　“哦，过年，不吉利，呸呸呸！”

　　“那就通知克里斯雷？”

　　“去你的……你以为我没人追？”

　　“肯定比不上我！”

　　“自我感觉不要这么好，好伐？你以为你有多好？这么花……”

　　“我们现在去哪？”

　　“要不去古北，冰箱搞几个菜喝酒？”

　　“好哇……”

　　两个人还没开到古北，音乐电话就来了。告诉他们去接她，她能溜出来。既然这样，蒲素顺便叫她从家里顺点剩菜出来，卤菜这些就好。

　　家里今天刚请客，过年哪家没几个卤菜，音乐让他们到了如果自己还没出来不要按喇叭，等一会就行。

　　然后两人又掉头回去。结果在车里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看到门轻轻地推开，音乐贼头贼脑出来进了车子就让蒲素赶紧开走。

　　然后车里童蕾和她很兴奋于今天这样的见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一刻蒲素觉得终于不孤独了，他喜欢这种氛围，让自己很满足。

　　三个人到了古北，先诶着急上楼，而是在楼下像孩子一样嘻嘻哈哈地燃放着烟火，街道上空无一人，除了门口的两个保安凑过来看热闹。等烟花放光，蒲素给两个保安一人塞了一包烟，当着两个女孩子的面给他们钱大概尴尬，给烟就很合适了。毕竟是过年，图个吉利和喜庆。

　　通过很多事情他都深刻理解到，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小恩小惠，却可以换来他们的友谊。有时候一些小人物可以帮上大忙。之前在太子公寓就是这样，在秋香花园和原定以及余阿姨的交往都是如此。

　　这不，听说他们早上就要走，保安贴心的让他不要把车开到车库去了，太麻烦。而是放在门口他们给看着，前后还用雪糕桶拦了起来。

　　进了房间，音乐摆出从家里拿出来的菜。她切了一大块卤牛肉和熏鱼，还有一些卤猪耳和香肠。童蕾搬出不败法宝电热锅，也不管冰箱里冻成一坨的羊肉片一股脑塞到了水里，说等水开了，羊肉片也熟了……估计克里斯雷看到自己的徒弟这么操作要活活气死。

　　三个人其实大年初一都分别见过面，但是两天没见就好像很久都没见到了。尤其是两个女孩子之间话更是多的要命。蒲素自己开酒，拿了碗筷，招呼她们开喝。音乐之前是真的不喝酒，最近和他们在一起，也开始喝一点了，只是每次都是象征性的。

　　此时这边的氛围很自由，弥漫着快活的空气。在蒲园不管怎么样都没这么舒服，孙莉和他之间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候，两人也很少在一起开怀大笑。一切都很克制和客气。

　　当然除了王艳，他和谁都不会再有以前那种感觉了。哪怕是王艳现在和他在一起，他也没了当年的那种情绪。很多感觉只能拥有一次，没了就没了，再也无法复制。

　　蒲素顺便说了明天要去孙莉系主任家里做客的事情，然后把她要去美国的事情详细和她们说了。告诉她们主要是让她们年后不要懈怠，之前说好的事情还是要推进。

　　而且现在她们也算是自己旗下的员工。当时没有现在这么灵活的股份制度，比如分配干股这种，否则蒲素也效仿了。问题是如果不解决她们的固定收入，她们不去走秀是没有其他经济来源的。

　　这种员工制度，其实还是有隐患的。只不过起码对待童蕾他不能总是平白无故的赠予，他是愿意的，关键是童蕾就未必能接受了。作为女孩子，朋友有钱适当的沾点便宜可以，但是不明不白的拿钱，正经人家的姑娘没几个心里能接受。哪怕再想要，也有个自尊心问题。

　　音乐不管怎么样，和蒲素是有了这层关系。在她们圈子里也算不得什么，而且蒲素确实是没结婚，法律上来说还有选择的自由。当然，道德上他们自己也知道有亏。

　　蒲素心里的打算就是比如王艳和他，经过一些事情以后原本那么刻骨铭心的感情都变成如此这般，他和音乐以及仇子英，经过一段时间以后自然也会慢慢由盛而衰，这应该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事实上，一般来说也确实如此。

　　无论开始时怎么浓烈，到最后总会从一个波段开始进入阈值，然后开始下降。尤其是那种暴风骤雨般说来就来的，褪去的时候也同样是令人措手不及。

　　蒲素小范围的蛊惑能力是有的。他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演讲训练，大场面讲话就有点缩手缩脚。但是小范围面对几个人的时候，他的口才还是很不错的。这归功于他的逻辑能力，不管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他能扣住逻辑硬是可以分析的丝丝入扣。

　　所以他一直讨厌和高学历的女孩交往，这种女人很难哄骗。像他那种固有的歪理邪说在真知灼见面前分分钟就无处遁形，人家只消提出几个简单的问题，就能让他无法自圆其说，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在他的逻辑里，以后依托纺大的设计力量，和系里达成合作关系。这边公司每年出一笔经费，合作也好，赞助也好拨给系里。而学校每一季提供一定数量的设计稿，公司有完全的拥有权。关于这方面，年后要找公司的法律顾问拟议一份合作意向书。

　　甚至，他还想通过南州的关系在广交会拿展位。他知道这种展位都是摊派的，很多单位没有外贸业务但是也要被迫参加，他可以顶替入场。

　　这个办法他是从之前在他这里做过的空运销售经理那里学来的，那小子参加各种展会，凡是和外贸搭边的都去参加，到处派发名片，一个展会下来总能增加几个新客户。

　　如果可以接到外贸单子，可以通过挂靠外贸公司的方式做做出口。毕竟人口红利在这里，中国的人工就是最大的优势，加工费实在是太便宜了，这种优势是其他国家没办法竞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