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华山现在商业氛围比几年前浓了很多,到处是拉客吃饭的当地人。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一直跟着他们,虽然蒲素之前拒绝过,但是小伙子也不一直纠缠,就在他们身边跟着,看到什么还充当导游进行讲解。
不得不说,他们的套路都是经过实战反复验证的。这么一来,到最后蒲素也不好意思了,问他家饭店在哪,价格和口味怎么样。小伙子也明说了,价格和做法这边每一家都差不多,道了饭店看价格点菜就行,不想吃也没事。
听到话都说明白了,他们反正也要吃晚饭,于是就跟着小伙子到了他家饭店,说起来是饭店,其实就是家庭式的馆子,甚至都不在沿街门面上。收拾的到是很干净,蒲素看了菜单点了当地特产石鸡、石鱼以及地皮炒鸡蛋等等,又要了一瓶啤酒,一家人坐在门口慢慢吃了起来。
菜是不便宜的,石鱼非常鲜美,但是只要沾到荤腥的所谓特产,每份价格都在一百以上,这个价格实际上是脱离当时社会物价的。只不过那个鱼拇指粗细没有鱼鳞,老蒲都没见到过,可以肯定大概确实只是本地才有。蒲素上次来就吃过,据说这鱼只生活在当地一个深潭的石缝里,很难捕捞而且出水即死。之后的一二十年里,蒲素又去了几次,确实再也没吃到过这种鱼,这个物种大概是被当地人灭绝了。
吃饭的时候,小伙子自告奋勇明天当导游带他们上山,免费服务,只要下山还来他家吃饭。当时蒲素也没有答应下来,他认为五华山根本不需要导游,而且现在又开了缆车,省力很多。
山里的晚上很是凉爽,吃完饭一家人随意在五华街闲逛,这个时候游客也不是很多。早上出门到现在毕竟也是累了,逛了一会就回了酒店,打算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趁着凉快去做缆车上山。
蒲素知道这里其实不是旅游好去处,而且也没什么风景,他估算下午他们下山就可以出发去黄山了。山里原本就很清净,东崖宾馆里更是,房间里靠在床上开着电视,蒲素拿起地图和孙莉指了一下路线以后,孙莉就催促蒲素早点休息,明天早起爬山。她第一次出来旅游,心情还是比较期待的。
第二天吃完早饭出了宾馆,昨晚小饭店的小伙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很自然的凑过来帮他们带路。蒲素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索尼摄像机,老蒲则拿着胶片佳能单反,都是蒲泓从日本带回来的,这就显得这家人不光洋气,肯定条件也不错。
蒲素说他们要坐缆车上去,小伙子就说没关系,他在上面等他们。蒲素心想你们当地人再厉害还能比缆车快?只不过他嘴上没说,一直到了坐缆车的地方,小伙子看到他们买了票进去,又叮嘱了几句,上面再见才转身走了。
坐缆车的人很少,价格记得是几十元一人,而且五华山原本就不高,所以坐的人不多。循环式的那种缆车,四个人正好一辆,上去以后看着慢慢升空,还是有点刺激的。老蒲和蒲素都拿着各自的设备在上面进行拍摄。
只不过,大家都没想到的是缆车在开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抖了两下居然停了……,开始的时候这一家人还都不怎么怕,只不过停的时间长了,而且山上风大,吹的缆车摇摇摆摆,这时候气氛就紧张了。
蒲素看着缆车外面,还好停在这里的位置不是在正当中,而是过了最险峻的地段,往上爬升的阶段,缆车位置离山坡也就十几米的样子,而且来回的两条缆车线都停止了,蒲素猜测是停电引起的。
孙莉开始也没当回事,停的时间长了也不免害怕。梅芳和老蒲都很安静,大概都观察过了。从这个高度掉下去觉得摔不出什么大事。
在这位置停车,喊破喉咙也没用,所以也只能故作镇定,好在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在空中摇摆了一会的缆车又在一阵抖动之后缓慢向前,到了缆车站,蒲素跳下来之后就质问工作人员,太他妈的吓人了。只不过人家压根不理不睬,换到现在绝对是个重大责任事故,在当时人家不搭理你,你还就是拿他们没啥好办法。
梅芳担心蒲素的脾气,和孙莉一起把他劝住了,而老蒲也在质问了几句工作人员后被梅芳拉走了。一出缆车站,就看到饭店的小伙气定神闲的在外面冲他们招手,一点也没有爬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迹象。
蒲素问他啥时候到的,他说来了一会了。而且看到缆车停了。蒲素可以肯定他没坐缆车上来,因为缆车是循环的,他们上去以后在透明的缆车车厢里四周看的清清楚楚,蒲素就觉得他这个爬山速度也太了不起了。
问他怎么做到的,他是觉得没啥,说从小爬上怕习惯了,就和他们城里人走路一样。而且他听出他们桑海话口音,还说自己到桑海打过工,只不过没多久就回来了。
缆车下来到天台还是要爬一段的,就在这个时候,蒲素看到了一个闭着眼睛盘坐在山道上的一个苦僧人,僧衣褴褛,面露菜色,身边台阶上摆着一个功德箱。而他眼睛闭着嘴唇翕动,似乎在诵经,对身外事似乎全然不顾。
蒲素仔细看了看,觉得他貌似就是当年自己在山门看到的那个三跪九拜的那个会武功的和尚。因为当时蒲素看到他跪拜后是用两根手指撑起身体站起,所以觉得他一定武功高深。
蒲素掏出一张五十的摆在功德箱里,而那个和尚也恍然不觉,没有任何表示。蒲素印象里当年那个和尚,风姿神韵虽然是个和尚,却很是潇洒不凡,如果是同一个人,现在的他也太惨了。
然后继续往上面走的时候,蒲素问了带路小哥这个和尚的来历,然后带路小哥说,这个和尚是几年前从外面云游来的,然后在这边挂单,当地的佛教管理分配给他后山的一个山洞修行。那边游客根本走不到,本地人都不会去,所以根本没有香火,活不下去。所以才在上山的路上盘坐,摆个功德箱,自顾自修行。
听起来这就是等于欺负外地人,把人家安排到一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人都去不了,路都不通,香火没有,那就只有等死。说的不好听,这个行当基本都不事生产,人家是精神导师,靠着信徒和香客养活,就算想种地,那个地也不是随便种的,得有庙产才行。
不过这种事当时想想也就算了。一家人到了天台,怎么看也就那样,孙莉和梅芳进了庙宇,蒲素则在外面抽烟根本不进去。
转了一圈实在是没啥好看的。蒲素就叫带路小哥回去让家里炖一只土鸡,他们等会回去喝鸡汤。小伙一听,先是担心等会蒲素放鸽子被别人家拉走,最后好歹是信了他们一家人,先下山回去张罗午饭了。而蒲素他们则走走逛逛,到了缆车站梅芳提议走下去,反正山不高,而孙莉之前也给吓到了,不敢坐缆车。蒲素则说,下山也累人,按照计划,吃完午饭就退房去黄山,明天还要爬黄山,今天要保留体力。
蒲素知道五华山这里让孙莉失望了,确实没啥好看的,宣传照片不能信。这边对虔诚的佛教徒或者那些伪信徒确实比较有吸引力,真正从游览的角度来看,几乎没有值得一看的地方。(说是这么说,各种原因之下活到现在,蒲素也去了五华山起码七八次。)
于是一家人怕归怕,还是坐了缆车下山。没想到带路小哥还在车站等着,大概是担心他们下来被别人家忽悠走了,而自己白忙活一趟不说,家里鸡还炖上了。
蒲素他们则是先回了酒店收拾行李,放到车里之后才和他一起去了饭店,泡上茶吹着山风,山里真的很是凉爽。中午喝了土鸡汤,又炒了几个菜,蒲素也没喝酒,下午要开车。吃完饭以后,他用笔在地图上划出线路,这条路不用担心迷路,因为路上都是旅游大巴,黄山和五华山之间每天客运旅游车有很多班,在路上一直能看见。
全程其实也就一百公里出头,但是当时没开通高速,路不是那么好走,国道质量很差,一路坑坑洼洼很是颠簸。而且路面狭窄,前车慢吞吞挡路速度就上不去。
他们出发上路时大概是中午一点多,开到黄山汤口那里已经接近六点了。汤口到处都是揽客的人,妇女儿童青壮劳力都有,还好蒲素他们开车,不摇下玻璃他们也搭理不了。
原本想找一家像样的宾馆,结果转了一圈一家都没看到,这就是属于配套服务设施跟不上。最后蒲素也只能下车找了一家像样的家庭旅社,窗外就是一条溪流,水流很大轰轰作响。开始蒲素和孙莉觉得很有诗意,坐在房间里就能看到外面的溪流和大块的山石错落其中。而流速很快的溪水撞在山石上,发出隆隆的响声,这才让他两觉得很有野趣。
洗漱了一下,一家人出去吃饭,饭馆也都是家庭式的,没什么其他选择。看了几家菜单也都大同小异,甚至和五华山也没啥区别,卖点主要是野味,名字叫的都差不多。
最后一家人凑活吃了一顿,从饭馆里出来时,顿时他们觉得这里真的不一样。只见头顶的天空底色漆黑,而点点繁星镶嵌在里面那种数量和亮度都是这一家人从所未见的。
汤口小镇那个时候远远没配套设施,除了几家店铺亮着灯,没有一盏路灯,对面走过的人根本看不清,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人影。因此也映衬的天上的星星更是明亮,可以负责的说,活了大半辈子就是那一晚在汤口看到的星星最是震撼,印象也最深,遗憾的是之后又去了几次故地重游,却再也看不到那样的星空了。
路过一家小店,围拢的人很多,凑过去一看是卖锁的,还有两个人在店里现场刻字。原来这里卖的看上去普通的各种锁,也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叫做同心锁,买两把锁刻上名字,在天都峰上挂在一起,有着很好的寓意。蒲素和孙莉对视了一眼也排队挑了两把一样的铜锁,让店员在现场刻了名字以后欢喜的回了旅店。
他们住的这种家庭旅店也分好几种档次,蒲素他们挑的是最好的那种。基本按照宾馆标间布置,而且有那种真空抽水的马桶,他们最怕的就是公共卫生间,所以条件虽然不能和正规宾馆比,也算基本满意。
房东兼职推销各种景点门票和代订车票,等蒲素他们回来就问他们明天还住不住。蒲素说明早上山,晚上在山上住一晚,房东就说山上很贵,而且没意思,不如当天就下来。蒲素没搭理她,只说后天下山还住在她这里。
然后又问了明早几点有缆车等等,才知道坐缆车还得坐车,好在他们自己有车也方便。行李还得留在这里,蒲素来过一次黄山,爬天都峰的时候当地规定任何包都不能自己背过去,必须要给挑夫背过去。大概地势实在是险峻,为了游客安全也为了给当地山民增加收入。
这一天跑下来其实很累,不管怎么说,半天时间登山,半天开车。蒲素仗着年轻感觉还可以,而老蒲和梅芳就有点不行了。在他们房间里和老蒲梅芳说好明天起床时间以后,分头回房各自休息。
只不过回房以后,蒲素和孙莉在窗前坐着看了半天的星空。两人一边拿出同心锁,一边商议着明天挂到天都峰最高处,然后不保留钥匙,直接把钥匙扔到山谷里,那就代表着他们这两颗挂在一起的心,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只能注定一辈子交织在一起。
两人靠在一起在溪流的声响你仰望着星空,心里充满着无限的遐想,孙莉之前对五华山的失望也完全因为黄山这里的景致而消失,还没进山,只是在山脚下都已经觉得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