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素当天就带着人头马回去了,那个哲江年轻人,还要把他选中的狗在杨小姐这里多养几天。他家里有大狗,担心幼犬太小,抵抗力差,回去被传染什么细菌
回去的路上,孙莉一直抱着人头马不肯撒手。蒲素是刚有了自己的爱犬,也是一边开车一边想逗弄它。结果孙莉抱在怀里,都不愿让蒲素多碰。
平时也没看出孙莉有多喜欢宠物,现在她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反常。蒲素脑子转了一转就明白了,笑着说:“你是不是要和我抢第一主人的地位?”
“哼!”
孙莉被说中心事,抱着人头马扭头看着窗外。
看来那个哲江人无意中说的话,给了孙莉很大刺激。他老婆掀他被子结果被罗威纳咬了屁股,让孙莉听到以后一直害怕。
这下可好了,蒲素也不想自己的爱犬结果认了孙莉做第一主人。从车里开始一直到家里,两人都在争夺献媚权,争先恐后的拍着马屁。
从杨小姐那里,蒲素买了点给爱犬吃的进口营养膏这些,还有一大袋狗粮,杂七杂八另外付了不少钱,而且还有一针没打,算好日子还要去她那给人头马打一针防疫针。
中国家庭当时养宠物没有给狗吃狗粮的习惯。基本都是人吃什么,给狗吃什么。肉汤拌饭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了。
杨小姐特地关照,不能乱喂。人吃的东西盐分大,对爱犬的毛发色泽和光度都有影响,而且很不健康。一旦不好的喂养习惯养成了,就很难弄了。
所以蒲素买了一袋幼犬的犬粮,按照杨小姐的嘱咐,每天像是挤牙膏一样,把营养膏挤在手背上,给人头马舔舐。
就这么一件事情,因为能获得人头马很大好感,两人你争我夺,闹腾了好几天。后来孙莉也不跟蒲素计较了,毕竟他每天早出晚归,和它泡在一起的时间有限。
不过大概是同性相吸,蒲素在家逗弄人头马,它还是很开心,一叫就来,把蒲素的手指当成假想敌,左右欢腾,一会匍匐一会跳跃,让家里多了很多生气。
俗话说“狗眼看人低”是贬低了狗,很多人是真的不如狗的。但是狗这种对人类最友好的宠物,天生看的出眼色。
这个家里,谁是老大,谁是领导和权威,它们似乎有着天生识别的天赋。孙莉天天在家陪它,照顾它,给它喂食,给它洗澡,陪它玩耍。
但是只要蒲素在家,它还是和蒲素亲一点。
孙莉有一次洋洋得意要做试验,让蒲素和她各在一个房间,然后两人喊在客厅的人头马,看它到底去谁那里。
蒲素原本不同意。他有点心虚,估计自己赢面不大。但是孙莉兴致非常高,非要和他比划一下,最后他也就同意了。
试验刚开始时,两人透过门缝都在偷看。先听到孙莉叫它,它就要冲过去。然后又是蒲素喊自己的名字,人头马这次搞糊涂了,站在走廊,脑袋和拨浪鼓一样,左右来回看。
后来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还是冲到蒲素的房门前,伸出好么一点大就像是老虎爪子一样的脚掌去扒拉房门。
孙莉立刻打开房门,表示不服气。指责蒲素耍赖,打开了房门让人头马看到了。非要再重来,结果最后又来了两次,都是一个结果。
“你这个没良心的,以后每天早上给你带上狗粮,自己背着去跟他上班吧。”
孙莉都气的快哭了。这不是形容她生气的状态,而是真实的表述。后来,竟然真的哭了。蒲素开始还嘻嘻哈哈的很开心,后来一看,这苗头不对。
平时确实是孙莉在照顾它,阿不大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生命。因为孙子喜欢,她是没办法才接受的。从来没抱过人头马,一条小狗和一个老人之间是两不来去。
人头马狗小鬼大,知道这个老太太地位不低,而且看自己不怎么顺眼。所以也从不招惹,卖萌也不和她卖。反而看到阿还经常表现出无师自通,装出一副老实样子的狡猾心机。
所以后来蒲素拎着小人头马,对着它说:“这是爸爸,这是妈妈!”
一晚上复读机一样念叨了几十遍,最后还是孙莉心疼人头马遭罪,才算是把它给解救了。
这时候他们还都没搬到老房子去,依然住在太子公寓里。老房子都已经弄好了,就剩最后一点收尾工作,补补漆,栽花草。
蒲素索性把围墙全部叫工人刷上白色乳胶漆,上面的枪篱笆涂成黑色。等以后院子里栽下的红色蔷薇从墙头钻出来,红、白、黑,三种颜色应该效果不错。
而且他还弄了一块黑色大理石,叫做黑金花。裁了一块,在花鸟市场找了一个中介,托了名家写了两个字“蒲园”,刻在上面,挂在了铁门边上,上面还吊着一盏太阳灯。
当然请名家写字,润笔费是要有的,两个字对方承惠人民币500元,估计中介自己落下起码200元。
现在的“浦园”,四面外墙一片雪白,原来的院墙上是加装的一层枪篱笆,刷成黑色,围墙中间是民国时期的铸铁大门,同样是黑色。
进了铁门,右手边,栽种着枣子树和柿子树,紧贴着院墙。一架公园长椅刷成朱红色,旁边几个石槽,分别游动着锦鲤和金鱼。
而左手也就是西边,是主要的景观区,枯山水造景,角落里一个太湖石垒起来的假山鱼池,院墙正中一个进士及第门楼,两边蒲素还配了灯笼,灯笼上就一个字“蒲”。
从铁门到门口需要从错落有致的石板上走过去,其他区域是白色鹅卵石,鹅卵石上还铺着细白沙,用扒犁划拉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原本松树的位置是在正中央,松针太扎人,掉落到脖子里不好受,所以不适合放桌椅。
于是蒲素弄了一个圆圈,把原本就硬化的土地继续弄的很瓷实,显出松树的独立地位。在它的周围只有它的存在,没有任何外物干扰。
再往后就是阿那个八角形房间。蒲素用了一角,偏对着大门的那条边,开了一个房门。阿以后可以从这里进出,原本通向饭厅的门也留着,她两边都可以出入。
从那里去吃饭,或者去洗手间都很方便。她门口原来佣人的亭子间,现在改成一个卫生间,那个房间原本就不适合住人,说实话,蒲素看到那个房间,觉得自己爷爷也有点过分。
朝西一扇窗不说,好歹还透光。就是太逼仄了,大概就四个平房,勉强放一张床,不过老房子层高很高,据阿说,都是下面放东西,上面搭起来睡人的。
“以前都是这样,哪一家都是这样,不信你去看看。”
阿很是不满的告诉蒲素。
这就是现代人和过去人的区别了。在蒲素这个在社会主义旗帜下,接受现代教育成长的年轻人来说,这是过分的。
佣人就住在主人房间门口,比人头马的狗窝都大不到哪去,给她们住在这里也不是其他原因,就是方便听用。
而在阿看来,当时能进他们这种人家来干活的娘姨都是一种幸运,需要熟人担保才可以。上海居,大不易。包吃包住,每个月的月钱一份不用花销,而且逢年过节,碰到喜事了还有红包。
另外就是家里来客人打牌,她们在边上添茶倒水,或者家里请客,走的时候客人都会给小费。有的客人要面子,有的客人就是阔绰,出手通常都很大。
原先的侧门,现在成了主门。朝东,门洞没有扩大,没办法弄,蒲素想过很多办法,动过许多脑筋,结果还是没法弄,结构动不了。
侧面原来右手是个亭子间,佣人住的,左手是上二楼的楼梯。这个设计,蒲素的爷爷蒲雁秋也是有讲究的,佣人在楼梯口,上楼伺候方便。
现在亭子间变为衣帽间,一进门就可以脱鞋换居家睡衣。像是包啊,帽子,围巾什么的都有架子和钩子放。
换鞋凳就是蒲素淘来的一尊石头大象,背上被常年摩挲的油光水滑。还有一个大漆描花红绿皮鼓凳,年代蒲素搞不清,起码清末民初的东西,那个牛皮鼓面现在敲一下,声音还非常响亮厚重。
当时社会上造假主要是造瓷器的多,比如一些著名窑口的瓷器,以及唐三彩和一些陶俑,其他造假的相对很少,还没被造假贩子重视起来。
这里不搞地域那一套,但是当时造假最出名也最厉害的就是国内某地了。国际上都出了名,能骗过专家和同位素鉴定。连蒲素这个半吊子都非常警惕那边口音的人兜售的东西。
不知道怎么回事,蒲素一直不玩玉器。买过送人,也曾经赶过时髦,受了蛊惑买过一些把玩件把玩过,但是最终都不知去向,可能随手丢了就想不起来了,又或者是送人了。
有一次他记得,喝了酒和朋友去ktv,手里攥着块和田手把件,小姐问他要了拿去看看,他喝了点酒随口就送给她了。
现在想想,很有可能和他出事前王艳给的那个挂件有关,那个不详的连续掉了几次的预兆,让他实在没法用科学解释。
越是不了解,他越是不敢碰。那个生日当天收到的礼物,真的很邪门。
从衣帽间过去,左手边一个房间,没有阳光。这个房间就是个暗房,一直都是。窗户也有,但是是在亭子间到饭堂中间这个狭小天井里的,根本也照不到太阳。
这就是为了当初整体洋房的造型和布局,做出的牺牲,这是给原来的厨师和司机住的,蒲家以前是一台轿车,还有一辆黄包车,加上一个厨子,起码就有三个人住在里面。
黄包车夫据阿说是奉波人,很老实的,兼做花匠和打扫院子。解放后被遣散了,后来还来老房子看过她好几次,再后来再也不来了,阿说大概是人不在了,原本就岁数很大了。
这间屋子蒲素改造了。把朝着天井的墙打成拱形,怕动了筋骨,还垫了不少钢筋做了支撑。里面摆着他收集来的,中外结合的所谓古董和文玩,弄成了老外喜欢去的咖啡厅样式。
就算这样,这里也是要开灯的,自然光不足。但是通透性好了许多,不像以前很是压抑。他的考虑是白天来人,文雅点的人,可以到后面的玻璃屋去。
而晚上在这里就很合适,平日也适合在这里打牌,玩耍,最重要的是离饭厅近,厨房一旦准备好开饭,这里立刻就出去了。
天井另一边的墙壁他挂了几幅山水小写意,栽了一溜湘妃竹,原本露天的上方,给他加了一层可以开关的老虎窗。
斜着布设的一溜,像是后来有的太阳能那样,最大化采光。下小雨他这天井没事,一旦下大雨,玻璃天井也能防止进水。
毕竟,这个天井现在被他弄成算是室内一部分了,一旦漏水,别的不说,几幅画首先就泡汤了。
天井出去就是饭厅,饭厅现在摆着12人的橡木餐桌,还是从他买办公家具那里买的,配着同样的椅子。边上放着餐具柜,还有酒架这些东西,墙上挂着两幅静物油画。
还有一个电视机柜,放着一台彩电,毕竟吃饭时看看新闻是很好的。
不过正常来说,他不打算在这里吃饭。再里面隔着屏风的是厨房,里面也有一张饭桌。靠着西边的窗户,他感觉如果就两三个人,在这里吃饭气氛就很好。
从天井进饭厅,是从东往西。站在饭厅里,左手边进去就是原来的亭子间,现在的卫生间,再里面一个门,就是阿卧室的大门。
而右手出去,就是原来的车库,现在的玻璃屋。
玻璃屋四周都栽了湘妃竹和金镶玉,尽量营造的斯文一些。蒲素内里是一直很想附庸风雅的人,这点上他一直受老蒲影响。可老蒲是真风雅,他则是东施效颦。
别的不说,老蒲豁达的人生态度,他就一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