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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九、隐患

最是光阴留不住 寂寞之鸽 4482 2024-11-15 22:17

  去帝都就是年底的例行巡视,顺带那边的主管不需要往桑海跑一趟,把那边的年终奖励给定了。

  蒲素这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并不是给主管或者领班的分配比例更多,而是给基层的更高一点。他心里有数所谓的主管,领班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但是没他们也不行,必须要有人去监督制约,这些人说难听点是最可以随时替换的人。

  因为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根据决策来执行,自己并不进行创造。而且走偏了或者自我发挥过多,某种程度上就算是违规。

  规矩是桑海这边定的。然后各个地方参照规矩执行,如果管理层里有人提出好的方案和建议,让公司得益,他会按照以前卖洋酒时候的规矩,那时候谁创造出好喝的新的鸡尾酒配方,会给以一次性奖励。

  其实大多数时候那些人就是在混日子,换谁来都行。

  包括他的车间也是一样。计件制是一回事,年终还是会发奖金,到工人手里的比例会比主管多。主管可以不满,随时可以提出走人。他甚至都不用急着去招人,工人在这种情况下都很自觉,不需要操什么心。只不过理论上需要这么个岗位,有一个比喻不好听,这里就不说了。

  所以有想多赚点钱的工人还不愿意被提升,宁愿三班倒计件制干工人。

  春运是头等大事,蒲素不惜代价让老唐帮工人买票回去。主要出力的还是车管所那边的黄牛老林。社会上真的是有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在生活里起着各种各样的作用。老林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猥琐没啥用处的黄牛,其实发挥出了很大的作用。而且蒲素觉得他收取的报酬非常合理,甚至很多事情都是免费帮忙的,比如处理交通罚单等等。车子都给拖走过,打个电话给老林,他立刻能查出车子被拖到哪里,然后去找谁处理。

  所以后来单位吃年夜饭他都把老林喊来,算是个编外员工,一起吃年夜饭给个红包。让他有归属感,到年底了他也有个单位请他搞搞尾牙,这种心情不一样。老林每次来都特地打扮下,收拾的干干净净胡子刮的清清爽爽,带一包好烟,心情愉快的很。

  一直以来蒲素对有些看似边缘人物尤其尊重。那种尊重不是虚伪做作装出来的,是真的对这些勤劳的群体怀有敬意。当然,活得干的好才行。干的不好的,偷奸耍滑的也绝对没好脸色。

  从小到大,他对世界的看法产生了很多改变。唯一没变的就是越是对不如自己的人厉害的那种人,见到比他横的人就越会巴结。

  对下属超常苛刻的人,无一例外见到上司越是会跪舔。而且这些人往往通常都是所谓“老实人”,以部队里的所谓“骨干”,班长这种人为例,或者是工厂里的“那摩温”,体制内这种人就更是比比皆是了。

  这种所谓“老实人”远远不如社会里部分流氓。有的流氓是真的具备“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以前不知道讲没讲过。一个小混子,和人约架,自己这边的人一个都没来,他一个人扛着红缨枪也冲过去了。虽然他的人生没有了然后,但是这种豪横是流传了下去。

  那个混子原本就不是个好人,恃强凌弱,也没少欺负老实人。但是这事一出,蒲素立刻对他肃然起敬。显然他不光是欺负老实人,比他厉害的人也一样敢弄。这和只会欺负弱者,看到比他厉害的立马温驯跪舔的所谓“老实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蒲素最不待见的就是那种“老实人”,这一辈子都是。如果非要选择,他宁愿和那些真的坏人待在一起。

  当兵时经历过四任班长。第一任,新兵连班长,到达轮训队第二天第一次训练就打起来了。第二任班长,86年入伍的老兵,算起来算是87年的兵。他到是和他处的不错,但是和87年入伍的副班长在宿舍里打起来了。等到老兵退伍后,新兵还没上来,他被分配到另一个班,一个88年的老兵班长,又打起来了,这次是被拉开了,刚一接触就被分开了。等到新兵下连他当老兵了,直接把89年兵的班长给暴揍了一顿。总共四个班长,全干过架。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那种所谓好兵,老实人,但没一个是好种。你要说他们在领导面前像狗一样吧,也不对。狗不会背叛,他们会。

  还有的所谓老实人,当新兵时给老兵欺负屁都不敢放一个,等新兵下来了,他们自己就是欺负新兵的急先锋。有那种百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这种人不是个别,而是普遍现象。都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是传统。

  所以他自己中队里的战友是一个都没结交,包括老乡。唯一交好的一个胶东的卫生员,后来调到支队卫生院去了。城市兵,老家是烟台芝罘区好像是自来水公司的,很好的一个战友。大家都新兵时有很漂亮的女朋友来中队看望过他,记忆里真的很漂亮。带了很多需要钥匙卷边的午餐肉,两人偷偷在卫生所分享。

  去总队医院需要支队开介绍信,蒲素后来就是从他那弄来的。有了这一张介绍信,给他趟开了总队的那条路,以后也不用支队介绍信了,直接找门诊女兵就挂号了。

  他这辈子确实欺负过人,也肯定有比他弱的人。但绝对不会是因为对方比他弱他才去欺负。但主动蓄意的找那些欺上瞒下,前倨后恭人的麻烦次数是非常多。这些人里就有比他弱的,也有比他厉害的。

  以前有骑黄鱼车送货的,上坡骑不动,他会跑上去帮忙推。身边有人没人都会这么做,是一种自觉性。看到有人做坏事还想管闲事,哪怕因为管闲事已经吃过亏,还是忍不住。

  一次在金陵路开车,单行道,看到一个少民就在骑街楼公然偷包,他立刻停车,不管堵没堵住后面就想跳过栏杆去揍扒手,好在小偷跑了。

  还有一次,吴中路吃红灯,旁边车道一辆凌志停着,副驾驶玻璃摇下来放着包,一个人抢了包就跑,经过他车头,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想加油撞他。但是人有本能,学过驾驶的一直的本能就是不要撞人,所以不管他主观上多想撞倒那个家伙,但是身体不听指令,油门踩不下去。

  为此,他遗憾了好久。其实大家可以试试,前面找个不伤车的障碍物试试,看看自己油门踩不踩的下去,基本身体不会配合。

  还有一次,一个脑子看上去有点不正常的男人猥亵一个很丰满的少妇,太平洋百货门口动手动脚,而且少妇呵斥也没用,蒲素就在后面整个过程看的很清楚,走过去一脚就把那家伙踢跑了。

  这些事情都是没有考虑的时候他就去做了,其实想想要是产生了后果,他还要倒霉。血型,星座和个性早都注定好了一切,控制不住的。

  今年的年夜饭,机场那帮人也来凑热闹,瞎子带着厨师过来帮忙。是蒲素历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外面协作单位的也都请了,童蕾和许爱军都分别提交了需要邀请的人数。陈诚连着跑了好几次来回接人,他这边确实是不大好找,市区人很多都从没来过这里。

  车间已经放假了,吃完这顿饭第二天工人都陆续回老家了。蒲素内怀里揣着一个紫檀木葫芦,养着一个蝈蝈。这是傅雪冬给他弄的,冬天听听夏虫的鸣叫还是很有意思的。

  臧欣欣在桑海,虽然有点不合适,不过还是把她叫来帮忙。第二天他也就和她一起去她家了。

  过年那种暖烘烘的气氛很容易让人产生喜悦感。尤其是工人们,干了一年,该拿的钱都拿到手,车票也都买好了,明天就可以回家,所以个个都喜气洋洋。

  过年,仓库也有一些装饰,挂了灯笼和年画对联。他这边其实是中式庭院的布局,那些中国传统元素一融入,立刻就觉得喜上加喜。

  年三十晚上老唐过来炸鞭炮,蒲素就不来了,那天他在臧欣欣家,进进出出不方便。其他办公室的人轮流值班。陈诚给他开车带着老夏回去,但是年初三就回来值班。蒲素让他带了不少年货给家里送回去,都是人家送的。

  老夏每年过年就从香山到桑海参加年会,然后回家过年。他愿意待在那,蒲素也不裁撤。关于郭娟和郭胜的事情他一句话都没问,大概早都从陈诚那边知道个大概了。

  他们那一拨人,其实原本是主要的派系,不过现在已经只剩他和陈诚了。之前郭娟带着她弟弟,还有孙莉,加上他们两,原本就没几个人,等于大多数都是香山那一拨人。

  今年的年夜饭,以海鲜为主。因为邀请了外单位的人,所以格调要上去点,其实不如吃本地菜实惠。但是本地本帮硬菜,走油蹄髈这种菜还是必备的。人多,桌子不够用,就从车间里把生产的大案板抬过来,铺上外销的长袍白棉布,下午开始工人就坐着看电视了。

  仓库里摆了不少电视,这还是之前配的,一个宿舍一台。后来发现产生矛盾。三班倒,有的下班了要睡觉,有的人要看电视。后来索性都收回了,只有餐厅能看。今天餐厅都在忙活,场地征用,她们就在休息区坐着。

  蒲素一贯不和她们多啰嗦。工人也不怎么怕他,大概觉得他年轻,反而看到老唐都规矩的很。看到臧欣欣和蒲素在一起时,那些女工就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边看还边露出那种暧昧的笑容。

  蒲素一天都坐在树下打电话,提醒谁谁谁别忘记了。下午原房东,就是那个村委会,用车子换仓库的那个人来了,蒲素客气的叫他晚上一起聚餐,那人用浓重的本地方言谢绝了。

  只是说他刚参加过会议,上面大概要进行一波管理,对于仓库要规范整顿,好像哪里出了火灾,事情闹得不小,现在引起注意了,要蒲素当心点。

  有必要讲一下,这个村委会已经不是当时穷的就靠仓库增收的村子了。他们卖了一批地,盖起了好几期的商品房,由靠着马路的第一期一直往南盖了好几期,内部也有街道,分了好几个街坊。

  然后村里拿了钱搞了个股份制的企业,这个政策上是有扶持的。搞了一个精密仪表加工和台资合资搞的。工人需要显微镜操作,据说有些零部件能用在飞毛腿导弹上。

  这个村里的人几乎人人都是富翁了,干部们更是富得流油。所以这个人不大愿意到蒲素这边来,一想到他老婆在这里做过厨娘,简直就是一段屈辱史。而且对当初一部日本车换了两座仓库的事,懊悔不已。蒲素这边是靠着马路的第一排,如果他想改变性质,用作商品房土地性质,蒲素就是钉子户。小区门头总要沿着马路才行,不然两排仓库后面才是商品房,能卖给谁?而且后面的仓库都是租赁性质,只有蒲素这边理论上他们管不到。

  蒲素就是这么想的,以为他们管不到,后来才发现还是太天真了。

  我们这里很多事情没有道理可讲,可以说在体制面前没有保护。手续完备,合理合法的也不行。

  蒲素这边改建时找的是同济的讲师出手设计的,包括消防等等都无懈可击。哦,对了。宿舍这部分算违规,只不过他分分钟可以改变用途,给工人租宿舍。

  没用的。个体根本无力反抗,在整体规划需要面前,既要你这块地方,又不想合理的补偿,有些部门和人有的就是办法。他们有着众多的成熟的案例和经验。

  哪怕再不情愿,也毛用没有。不存在鱼死网破的现象,真要那样也只能是鱼死,网还是安然无恙。

  这也为蒲素日后人生观转变到另一个方面起了巨大的作用。很多事情不会再去做,投入再大也没用,分分钟说没就没了。

  还是他一直以来空麻袋背米的思路才是一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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