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年这一年的秋天,孙莉做完月子在忙着办理儿子的手续和回国。傅雪冬也带着最终筛选下来的一百多条蟋蟀和几千只三尾,外加几大塑料桶的山东本地井水回到了桑海。
“又黑了,又瘦了……”
这是蒲素看到傅雪冬后由衷的感慨。
只是接下来急于看看这一段时间他在那里成果的蒲素,在两人把蟋蟀都安置在蟋蟀盆里以后,还是深感失望。基本上除了他走之前看好的几条蟋蟀,这么长一段时间傅雪冬在那边可以说收获不大。实在的讲,蒲素认为是毫无所获。
以他的眼光来看,带回来的这一百来条蟋蟀实在不值得特地去那边跑一圈。其实回来以后他自己也去文庙转了一次,去的时候心态是那种从产地回来的人看看低端市场的那种。结果到了文庙发现那边的蟋蟀质量绝大多数要比自己在山东看到的好了很多。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只不过事实确实如此。嘴上他不说,心里是承认了这个事实。分析下来很有可能是被运到桑海的这些蟋蟀,起码经过了一道人工筛检的手续。实在是一无是处的根本没必要长途贩运到桑海来发卖,浪费虫贩子体力不说还没啥经济价值。
而他在山东看到的什么都有。当地人抓到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他们不懂统统都拿来卖。原本在他们看来就是一文不值的虫子,能卖掉就是钱,哪里还管那么多。
实事求是的说,桑海市场上的虫质量普遍比在当地看到的高。而且一些标价贵一点的其实价格和在当地收购没啥差别,甚至当地人乱报价的情况下,文庙里的价格还显得非常合理。
当然蒲素不愿意接受自己去了一次产地其实没啥卵用的事实。所以背着手在市场转了一圈啥都没买,哪怕有看上的也没出手。只希望是自己的印象出了偏差,寄希望于其实自己在山东收的蟋蟀都很棒,只不过回来桑海,眼光出现了偏差,导致现在看啥都不错。
事实终究是事实。当蟋蟀全部落盆,其中几条绝对的种子选手放进古董老盆后,蒲素发现这还是自己走的时候那几条,而且几乎都是自己收来的。确实那几条是不错,但是数量太少了。选这几条虫,完全可以在桑海就能选到,而且人力物力和精力根本不要花那么许多。剩下来的大多数可以说都是大路货,和市场里一二十元的虫区别也不大。
文庙里的本地老法师摆摊子的也不少,他们的固定摊位上摆放出来的蟋蟀,按照价格其实有不少都是精品。不能因为他们是内行,“愿意拿出来卖的蟋蟀肯定不好”这种观点去评价那些蟋蟀的好坏。
足球儿童班里,大家都是五六岁的少年,谁知道这群孩子里以后谁能进国家队?大家身高差不多,都虎头虎脑,这种情况下再是球探里的火眼金睛其实也很难分的出来。每人有每人的眼光和标准,但是从外部条件看,其实都差不多。至于以后发展如何,那就涉及很多因素了,不仅仅是先天条件这一项。
当蒲素无奈地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傅雪冬后,这等于否认了他这几个月的付出。但是不能不说,今年两人的计划就是要进场比斗的。以前要说没踏进这个圈子,只能街边翘屁股斗着玩。现在傅雪冬搭上了宝宝这个便宜师傅,起码一般的小场子可以参与了。
送菜输钱蒲素到不是特别担心,他要面子要争输赢,不差钱的情况下他就是要赢。不把实话告诉傅雪冬,到时候都要受刺激。结果傅雪冬听了也没啥表示,话是听进去了,但是心里大概是不服气的。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照顾好带回来的蟋蟀,没发现什么水土不服的现象后,傅雪冬拉着蒲素去了文庙。结果没转几家摊子,他也不吭声了。这种认识就像是之前一直觉得中国女人长得一般,结果到了美国才发现那边丑的更多。确实是有美的你都不好意思盯着看的那种,但丑到让人不忍直视的概率也更大。
这个比喻不大贴切,懒得改了。实情就是去产地待了那么长时间,回来一看其实家门口的质量一点不比那边差。蒲素不知道傅雪冬是什么心情,心想打击应该比较大吧。结果,完全不是这样的。
之前就说了,玩蟋蟀这个圈子里条件好的人不多。大部分说得不好听就是底层人民。原因也分析过了,有钱有闲能投入这个事情的人比例不会太高。这个项目确实需要花时间,而且是大量时间,一般有正经事做的人兼顾不了,最多是随便玩玩。职业靠这个吃饭的不去说,当做谋生手段来对待的自然另当别论。只是这一行除了贩卖就是赌博能养家糊口,能高端到哪?而且也不是件体面的事情。
在蒲素看来,这些人每年去山东一次,哪怕当地食宿再便宜,一两个月待下来其实花费也不小。而如果把那个费用用到在桑海本地选虫,就算比本地贵一些,其实也是合算的。而且人还不需要出去,不影响在桑海的生活和工作。
只不过他都能想的到,那些把钱看得更重的蟋蟀玩家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其实去产地选虫,都抱着第一手的心态。哪怕桑海摊贩卖的虫一模一样,他们也都坚信不是从别人手里漏下来的才是最好。却不想想,其实在山东市场里,能送到自己手里过目的蟋蟀,之前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过了。哪怕在这个市场你占住了市场第一个椅子,也保不准送来的这条蟋蟀不是刚从上个市场里一个人都没看中的事情发生。
另外在山东这日子过的是真的快活啊。那些中年油腻男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扎堆,肆无忌惮的谈论着自己的心头好,周围全是同道中人。过年才过几天?而且以前说是年关年关,除了孩子们不懂事,很多成年人,过年的感受只有自己清楚。
而在这边一待起码一两个月,什么都不用想,吃住都不用操心。也没有报纸电视新闻这些杂七八啦的固有生活模式干扰,来了一次就迫不及待第二年的到来。久而久之就和朝圣一样,到了这个季节来一次山东成为了生活的主要内容,充满了仪式感。
蒲素自己也是因为小管跟着他收虫结果挨了一顿打,这个偶然的突发事件让他心里感到害怕,顿时想了不少以前没想过的方面,才决定提前回来。起码在那之前他也没想着回来,确实在那边过的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活,于他来说都感觉很是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