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见气氛被他搞得有些僵,把先前小姐对他探听的消息由震惊现在又变得羞恼,他真不后悔说出外面听到的那些混账话,而且他从来没有见过朱妈妈生那么大的气,他带有歉意的话到口边,却说不出来,松口气憋了憋,也憋回了自己的好奇。
小姐刚回来,他这样说不是想赶小姐走吗?管小姐是谁,什么人,什么事情毁坏了小姐的名声,只要小姐心思纯净,对他们这些下人好就是了。想通这一点,孙武抱歉地笑了笑,讪讪摸摸自己的头,退了出去。
“妈妈,你是不是觉的孙武知道什么了?”萧锦娘知道这件事传开来对她的名誉受损很严重,可是从孙武嘴里听来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吃惊,“纸包不住火,早晚有一天也会被府里的人知道。”
“小姐,老奴也不知孙武打听到了什么,但是老奴想着如果朱少爷和李世子是那夜救你之人,他们会不会趁机把这些事情对外面大肆渲染?”
“朱显不会,就冲着他那日在雨中等她见面的举动看来,他对她愧疚颇深,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他也会让他的侍卫们守口如瓶的!李世子,他一直是个谜一样的人物,妈妈,我看不透他,但是又防不住他,他似乎出现过的地方,我都会受伤,而且还会被他看似无意成功地搭救。那一夜正是李世子先到了破屋,不然,那个邋遢男他见我杀了面具男,一定不会放过我,他将我带到密室,大概是想趁我还没有完全脱离迷魂香之毒,想先囚禁我,再慢慢折磨我。”
李慕方,他应该是个谦谦君子,如果要败坏她的名声,根本就没有必要救她,她和他本来就形同陌路,何来的仗义相救。可如果她对他没有利用价值,那么他自然不会做无用之事,那如果有利用价值,她一个灾星,除了晦气别无他用,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利用的地方呢?
这也正是她一直想不透的,虽然从她出现之后李世子一直在做照拂她的事,她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她有心要给孙武一个预示,可朱妈妈不想她再说下去,她也是觉得没有对孙武交代的必要,况且孙武暂时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她和她身边人的事,孙武的表现还是先看看再说。
“席将军呢?”提到席绍戎,朱妈妈脑海中浮现出来那夜烛光摇曳下的黑影,她心中变化万千。
“他,那日不在灵台寺,而且他就更不要说了,没有这个造谣的必要。”
萧锦娘说到席绍戎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洋溢着笃信的表情,想着已往他对自己的种种挑衅,虽然处处针对她,但关键时刻都是他在保护她,是真的保护她这个灾星,所以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朱妈妈确定席绍戎不会害她的小姐之后,才放松下来:“既然如此,小姐,你好好养伤吧,一切有老奴呢?”
“妈妈,你以后不要对我总是老奴老奴的自称好吗?”萧锦娘看到朱妈妈坚毅的神色之后,就知道马上孙武会被朱妈妈调教了,但是她也心疼朱妈妈,想让她每日的神经不那么紧绷,不为了她把自己每天转的跟个陀螺似的。
“小姐,老奴习惯了这么说,不然要怎样说。”
“你就说我,小姐,我习惯了这么说,不然要怎样说,就如我说你一样,咱们都用你我相称好吗?”
“可是这样不合规矩呀,老奴,我,说了将近三十年了啊?”
“我说合,就合,谁敢说你半个不字?”萧锦娘实在不忍看她那么大年纪还老奴老奴的叫自己,脸色暗淡下来斥着她。
“好,小姐,我以后,慢慢改!”朱妈妈一扫先前的阴霾,双眼含泪地点点头。
朱妈妈出去后,萧锦娘靠在椅背上想起明日朱夫人要下葬的事。
朱夫人是将军夫人,又死得不明不白,丧事一定会被京城的人们围观,谈论,为了清净,她还是呆在在家里养病得了,席绍戎那边怕是不用她送,也没有必要让她送,昨夜,他该说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他最后喃喃自语要她好好的,出神的模样,这席臭虫这是在对她暗示什么吗?
就算是有什么暗示,可是对于她而言,她怕是承受不起。
正像她一直认为的,将军,灾星,他们相行不相交,他们之间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啊!
可孙武说代王世子做了错事被罚?难道是他救下她之后又做了什么触怒了皇上?
这丫的,那样精明睿智的一个人,怎么会让皇上抓个现行?怪不得他的管家会来她府里请示牌匾的是,原是他闲来无事在家要还欠她的债,真是打的如意算盘,他既然如此给力,救下她之后连句谢谢都没有听她说道就被关了禁闭,不如她也给他点安慰,这个宅子就叫“通心宅”吧。
“紫英,把暂时寄宿在咱们家的管家叫过来,我有事情要交代他?”
“是。”紫英应声出去,紫云凑上来,“小姐,这个孙武,他会不会在宅子里大肆渲染你和灵台寺一事?”
萧锦娘慢慢地品了一口茶,“他是忠心才为我着急,但就怕这心被忠字蒙蔽,被人利用,你们闲暇时帮我多留意一些也好。”
紫云心事重重地应了,萧锦娘让她准备一下她以前的黑衣装,晚上她要出门。
“出门?”
“恩,今日的街上一定很热闹,难道你们不想去吗?”萧锦娘眼中大放异彩,她在家中端坐,只是坐井观天,不如再让丫鬟们去外面看看。
“可是,朱妈妈会让我们出去吗?”
“怎么,你和紫英不想出去吗?”
“不,不是,我是担心朱妈妈会责怪我们只顾着玩,不伺候小姐。”
“你放心,有我,朱妈妈不会说什么的,况且朱妈妈她担心我的安危又不是要给你们禁足,只要你们两个擦亮眼睛替我瞧着,有危险你们就撤,有热闹你们再看,应该没事的?”
“既然这样,小姐要我们去外面看什么,要不要寻个好的武馆,找两个武师来保护小姐?”紫云显然被萧锦娘晚上要出去的打算给吓到了。
“孙武会武功,你觉得他保护得了我吗?”
“孙管家他,也是担心小姐才贸然问的,小姐,可能他没有他意?”紫云若有所问地看着她。
萧锦娘瞟了她一眼,“孙武怎样,你以为我要将他怎样,我只是让你们多关心他不要让有心之人蒙蔽了眼,又不是要把他赶出府去,不过他是该多历练历练,待会你们走的时候带上他,你们去给他说一声吧。”
“是。”紫云脸上出现了释怀的表情,她出去的时候,曹管家也来了,紫英在外面回了一句,萧锦娘让他进来,他才在紫英的引领下进了大厅。
“萧小姐好,曹管家给萧小姐请安?”
声音低沉,对她也是毕恭毕敬,毫无疑问,曹管家的确是一个很有心的仆人。
李慕方果然调教有方。
“免了吧。”萧锦娘淡淡地道,“曹管家,你既然是为我牌匾的事留在我这里,如今我想好了匾字,你回去给你主子交代去吧?”
“是。”曹管家躬身轻问,“老奴敢问萧小姐要题什么字?”
“人与人之间交往贵在坦诚相待,而我的宅子,应该也如是,就叫它通心宅吧。”
“通心?宅?”曹管家显然讶异了一瞬,“好,我这就去告诉我家主子去。”
“老奴还有一事要请问萧小姐,我们家主子,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些睡莲来,他的塘子里放不下,问萧小姐要不要用?”
“睡莲?”萧锦娘讶异地看着他,“这个时候哪里来的睡莲,即使有那也是及珍贵的,你主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萧小姐,主子说了,家里的水塘已经容不下了,他好容易派人从南洋整株水运来的,扔了怪可惜的,主子说萧小姐正好装修庭院,放在你的水塘里最合适不过。”
萧锦娘腹诽,虽说睡莲她很想要,可是新建的游泳池她都没有用过,怎么这个时候就要在上面栽种睡莲,不过这个时候的睡莲应该正是花期,错过了也确实有些遗憾,不过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要种睡莲,难道是孙武跟曹管家说的?
萧锦娘看了一眼紫英,紫英表示不知道,曹管家当即用侧脸拦住了萧锦娘的审视,“主子上次来的时候就曾经说要送小姐一些东西,如今,老奴把匾送来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那些睡莲运过来?”
“你要是觉得方便,就送来一些,省的你家公子说你没有办好事。”
“好,好。老奴这就跟回去跟我家主子说,那就请萧小姐准备一下养睡莲的地方,过几日睡莲就可以送到府上了。”
曹管家恭敬地说完,辞别了萧锦娘,出门后自己腹诽道,这个萧小姐真是,想要人家的东西还矜持的厉害,岂不知公子为了给她运那些正要开花的睡莲找了多少地方,才找到那样地道的南洋睡莲。公子说萧小姐的气质跟那里的睡莲很一样,纯洁、高高在上、不谙世事、纤尘不染,静卧时如一泓秋水中的睡莲,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花与叶的美丽青颜和茎与藕的晦涩灰暗都掩饰不住她的清新出尘;绽放时冰清玉洁中颤动的花瓣,犹如忧郁女神入睡时抖动的睫毛,轻轻地,轻轻地把忧郁合拢在双眸里,再次绽放时,是洗礼过后的圣洁高贵。
主子说睡莲的花形影妩媚,好似凌波仙子,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被称为“水中的女神”可是,这几日看着,这萧小姐除了对下人们很好,一个人时冷冷的,有人在时又极能调动情绪,让围在她身边的人觉得她就像个小太阳一样,能把周围都照的温暖,除了这些又有什么真正的圣洁高贵呢?
京城五年前被慈云法师观天象下定的灾星,如今在公子心里竟是水中的女神一般?
唉,曹管家摇摇头,心里想着自己是老了,越来越不懂年轻人的心思了。
天下仰慕崇敬的代王世子,王府上下奉之为怪才的世子竟然为一个大周人人厌弃恨不得诛之的灾星奔走,而对外谎称自己办了错事要闭门思过。
五天,从南洋到京城何止一千里,那些睡莲还在路上要过几日才能到达京城,而主子竟然中途跑死了两匹骏马连夜回来,派人偷偷告诉他睡莲已经找到,让他告诉萧小姐这里有剩余的睡莲要出塘,萧小姐要修整院子,就把这些睡莲白送给萧小姐,还不能说这睡莲是高价买回来的,还不能说这些睡莲是送南洋运回来的。
总之就是白运,白给,白送,白搭,完了,人情都要承人家收纳他没地方放的东西。
世子是多么清明睿智的一个人,不知怎么的,和灾星在一起也感染了她身上的邪气,竟然糊涂至斯?
曹管家一路走,一路思考,走出大门口的时候,看到有一顶粉色的轿子落在梧桐树底下。轿夫在一旁恭敬地站着,一个年级略大些的奶妈站在轿前,弯腰说到:“小姐到了,您慢点下轿?”
声落人现,梳着两个双丫髻的小丫鬟从里边跳出来,搀着举止端庄相貌明艳的女子从里边出来,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罅隙射过来,刺的眼娄欣玉的眼睛微微有些疼,等她适应了强烈的光线,站在轿子口扫了庄子一眼,便下了轿。
真是个清净的地方,跟娄家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是世外桃源。
怪不得表妹一直心心念念要回她自己的庄子,如今被修葺过的宅子,门楣高挑,朱门红檐,看起来气派不少。
娄欣玉抬脚向里走的时候,曹管家也正向她看过来,曹管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早就来练就了一副面不改色心不喘的皮相,如今见了相貌端庄,举止优雅的娄欣玉,更觉得比里边那个不管什么时候举止轻松随意都没有章法的萧小姐要入眼的多,所以他看娄欣玉的眼神就多了一份欣赏。
娄欣玉没见过曹管家,只觉得这管家训练有素,猜想一定是表妹宅子里新找的大管家,那个憨直的孙武,孙大个子是已经被撤换了,还是降职了?
娄欣玉想着对这个管家微微一笑。
曹管家更加确定,京城里随便一个小姐走出来也要比萧家这个灾星要高贵得体的多了,主子不会眼拙到如此地步,心仪连他一个管家都看不上的女子吧,可能,这萧小姐和主子之间有什么利益关系,主子不得不这么委曲求全吧。
主子待人接物一向温文如玉,可只有他知道,主子总是把笑容留给别人,在暗处爆发威力灭掉触怒他的人,哪怕两败俱伤后独自****自己的伤口,也不会委曲求全。如今能得到主子这般照应的人,会不会是被主子选中要毁灭的人呢?
希望如此!
曹管家想到这里,突然有些释怀,走路的步子也轻快许多。
萧锦娘在曹管家走后一直在思索他的话,李慕方要好心地送给她睡莲,这可是闻所未闻,再说,他不是被皇上关了禁闭,怎么有心思这个时候倒弄睡莲,他一个世子平日里闲的无事做,连水塘种什么,屋里摆什么都要一一过问吗?
真是奇怪,她刻有他单名一个方的木牌此刻还在她的怀里,本来面具男要凌辱她的时候,她以为这个牌子终于可以脱手了,没想到面具男想要据为已有的牌子被李慕方又找了回来,还悄悄塞给了昏迷中的她。
李慕方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席绍戎外表狠厉,甚至截然不同,一直温和待人,可正是如此才让人看不懂他的内心。
他是皇室成员,是代王的嫡长子,怎会冒着和三皇子决裂的危险来帮一个素未平生的乡下人,这一点从护城河一事中她就想过,不过她一直想不透,也看不透这个曾经帮过她还救过她一命的人。
“小姐,娄家表小姐来看你了?”
朱妈妈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强挤出的微笑,引着娄欣玉向她走过来。
此刻正在屋子里踱步的萧锦娘马上从榻上坐下来,一副体力不支,人事不济的样子靠在条枕上。
“快请进。”
“表妹,你的伤可大好了?”娄欣玉和萧锦娘携手坐在锦榻上,拉着萧锦娘的手臂,上下端看,“还是那么瘦,不过精神不错,这几天脸色也红润多了。”
“多谢表姐记挂,锦娘已经没有大碍了。”萧锦娘看着那个丫鬟手中还提着两个拴在一起的方盒子,心中已经在猜里边是什么。
“表妹,自从你回来,我就觉得外婆的精神不如往日,而且她很少说话,我问她什么,她随口敷衍,转身就忘,可是当我提起你的时候,她又兴奋的像捡到宝的小孩子一样。你可知,外婆是多么想你啊?”